陰差陽錯

  江文凱絲毫不意外凌寒會拒絕。看到凌寒略是慌張,倉促應對的樣子,他甚至有些愉快。


  「你的能力我是信得過的。你的履歷也很好,經歷過大風大浪,比沒有經過事的人要鎮定理智很多,這個資格肯定是夠格的。在我身邊,站的位置不一樣,看到的不一樣,你的很多想法做法也會有所改變的。我相信你的能力。」


  江文凱道。


  凌寒的手慢慢的握拳。


  江文凱的辦公室在總統府的二樓,恰逢是上午十來點鐘,陽光照進來,慘白慘白的。


  凌寒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眩暈,他用力的握了握拳頭,又咬牙才站定了。


  「總司令,凌寒是軍人出身,從來也是帶兵打仗的。在秘書處的文職工作,凌寒實在是做不來,請恕凌寒難以從命。」


  凌寒道。


  「你之前不是在揚城做機要秘書?」江文凱道。


  凌寒的臉色很差,精神似乎也不是很能夠集中。這些江文凱都是看在眼裡,看的明白。既然凌寒有心有力的跟他硬抗,那麼,江文凱便是樂意奉陪時間了。


  「凌寒服侍家兄,不只是因為工作。總司令身邊,需要有人能夠勤勉履任,凌寒實在是難以勝任。再說,凌寒本是戴罪之身,也該是等候處罰,哪裡能夠在中央任職,接受如此重要的任務……」


  凌寒的聲音有些低,更是堅持著強自保持理智和耐心跟江文凱說話。他實在是有衝出去不去理會的衝動了,完全沒有精神和心情在這裡跟江文凱胡攪蠻纏。可是,凌寒毫無辦法,只能強撐著。


  凌寒是軍人出身,他並不是很擅長辭色,更是厭煩這些官場的客套話虛偽話,往時都是多不耐煩,此時,無論是身體傷痛還是心理都潰敗邊緣。凌寒咬著牙才是未肯變色的跟江文凱說話。


  「別的事情,自然有我去處理。處分會有,調任也不影響。你在我這裡任秘書,也是軍隊方面的秘書,允文允武,你比別人更合適……這是命令,一個軍人的首要職責是服從,你是職業軍人,必須服從。」


  江文凱看凌寒仍舊是要拒絕,抬眼瞪著他,嚴肅的說道。


  凌寒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翻臉。然而,也知道,自己剛剛跟偵查社這樣折騰一通,必須得在江文凱這裡尋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決之道。凌寒自知與江文凱雖然是舊識,但是積怨已深,私人糾葛不少,是以,無論是怎麼的屈辱他都得受著。


  「既然是總司令的命令,凌寒是軍人,只得從命。不過,凌寒還請您三思……凌寒承蒙您的器重,很是感激。只是凌寒現在有傷,也短時間內也難以赴任,請您諒解。」凌寒道。


  「好,你休息休息吧……這件事情,你的職位先調整一下,工作停一段時間,停職反省,不過影響你也不大,你總是也要到中央來的。薪水扣發六個月。」終於等到江文凱金口玉言。


  「謝謝總司令,讓您費心了。」凌寒微微鞠躬行禮,頭一低,卻忍不住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凌寒連忙立正,敬禮。


  這是軍隊里的規矩,凌寒的直覺的反應。


  「你這是傷的重?去休息吧。」江文凱道。


  總統府粉牆黛瓦,是標準的江南風格建築。凌寒只覺得牆都是刺眼的,腿上如灌了鉛一樣,又是沉重又是疼痛,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離開總統府的。


  對面就是新民酒店,凌寒撐著躺在酒店床上,儘管恨不得倒地就睡去,凌寒還是先去給家裡去了電話,向大哥彙報。


  大哥不在家,接起電話的是曼卿。


  凌寒略是意外,想起這些日子從沒有跟曼卿聯絡,竟然是有些尷尬。


  「曼卿,你還好吧?」


  凌寒的聲音澀澀的。


  「我很擔心你,你怎麼樣了?」


  曼卿一直能夠打探到凌寒的消息,然而,凌晨只吩咐要沉著住氣,教她不要有所舉動。凌寒從未聯繫她,更教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之中。忽然接到凌寒的電話,曼卿的心跳陡然加快。


  「我沒事兒了……過程有點周折,但是事情都解決了。藍玉堂和江文凱都不會為難我們的。扣押偵查社的事情,我一個人承擔,會有處罰,停職停薪水,都不嚴重。」


  凌寒說道,略是平淡。


  凌寒與曼卿的感情從來都是溫吞日子裡的溫吞的感情,白開水一樣,從沒有格外的熱烈。凌寒在醫院,在被偵查社關押的時候,也時常在想念曼卿。他知道,曼卿一定在思念她,一直在牽挂他,可能是輾轉反側,寢食難安。凌寒很想安慰她,撫慰她的悲傷與難過。然而,及至電話接通,曼卿在聽他說話,凌寒反倒是話都說不出口。


  「你不用擔心的,沒事兒了……」凌寒道,聲音很是溫存。


  「沒事兒就好……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很擔心你。凌寒,我好希望你在我身邊,我陪著你,不要離開。」曼卿道。數日的擔心,忽的聽到凌寒溫和的聲音,曼卿終於忍不住的感情洶湧。


  「我等雲清和大哥來南京述職,跟他們一起回去。你放心吧……曼卿,我可能會被調到南京工作……」凌寒嘆息。


  「為什麼?怎麼回事兒?」曼卿追問著。


  「江文凱的要求,讓我到秘書處做秘書……唉,一言難盡,回頭說吧。」凌寒實在有些有氣無力。


  「他怎麼可以這樣?你,你又如何能去他那裡做秘書?」曼卿很是不甘心的追問。


  「說來話長,也是一言難盡。我太累了,回頭再說吧……你別擔心,雲清和大哥來了,到時候想想辦法還有緩和……」凌寒道。


  曼卿本來是想著追問,想著繼續說下去,聽到凌寒這樣說,也只好作罷。


  凌寒傷病之下,困頓至極,實在也是撐不下去,匆匆掛斷了電話。


  凌寒規矩的去給軍中的凌晨去了電話,簡述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經過。他雖然是輕描淡寫的說了遭遇,凌晨仍舊是擔心不已。及至說到工作調動事宜,凌晨更是意外。


  「大哥,我等您過來,我們再商議吧。大哥可以義正辭嚴的要我回去,到時候,自有雲清幫我說話,他也不便強求……」


  凌寒太過疲累,聲音都是虛的。


  「好。凌寒,你自己保重。」


  凌晨叮囑著。


  從老周告知了沐家凌寒被偵查社帶走的消息,凌寒便是一直很是擔心。雖然也料到不會有意外,也做得到按兵不動,但是,凌晨依舊很是擔心。凌寒太好強,責任心很重。他一直在為凌豪,為自己的事情做出犧牲,卻不肯表露出一絲一毫的怯懦與委屈。這個弟弟,讓他安慰,也很是心疼。


  「謝謝大哥,我知道……」凌寒的聲音,帶著暖意,很是知足。


  然而,掛斷了凌晨的電話,凌寒再是撐不住了,回到房間,倒在床上,昏沉沉睡去。


  ————


  雲清到南京是次日的黃昏。章副司令來南京,自有很多人去迎接相候,熱鬧非凡。之後,江文凱親自設宴款待,之後派秘書送雲清到酒店。


  雲清下榻的酒店還是總統府對面的新民酒店,他住在三層的豪華包間。雲清入住后,警戒森嚴,一下子多了許多站崗警衛的士兵。


  凌寒從醫院治療回來,便在等候雲清。


  凌寒的傷沒有好,被關了幾日,導致膝蓋舊傷有化膿,高燒不退。醫生把化膿的膿水劃開,重新上藥包紮。凌寒疼痛難忍,顫抖不止,一身是汗。又在醫院吊水輸青霉素,也折騰到很晚才治療結束。


  天色已黑,華燈初上,車水馬龍。


  回到酒店,凌寒的臉色煞白,走路都是趔趔趄趄,虛扶著牆才走的穩當些。


  凌寒不是沒有經歷過苦痛,然而,及至異鄉一人,一個人傷病中,實在太是難熬。


  及至走到酒店門口,凌寒被雲清的警衛攔住。


  「你是什麼人?」


  雲清目前的警衛人員都是奉天的新兵,凌寒一個人都不認識。


  「我住在這家酒店。」凌寒道。本是想先回去房間,換一身衣服再去見雲清,凌寒沒有多話。


  「你有沒有證明文件?」警衛依舊不放凌寒過去。


  「酒店裡的人能夠證明。我住一樓……」凌寒耐著性子說道。


  所謂的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凌寒懂得,也不同他們計較。


  「搜……」警衛一擺手,就有旁邊的人上前去搜檢凌寒。


  凌寒連忙要解釋,卻還沒有來得及說,便有人上前。凌寒想阻攔,然而,傷病如此,他完全沒有力氣抵擋。


  腰間的槍落入警衛人員的手中,不由分說,警衛人員把凌寒踢倒在地,按壓著,將他的手反剪。


  「哎呀……」


  凌寒的膝蓋重重落地那一瞬間,再是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然而沒有人顧及他的呼痛,警衛狠狠的壓住他的身體。冰涼的槍,頂住了凌寒的頭。


  「說,你是什麼人?」


  凌寒實在太疼了,臉色煞白,眼淚沾滿了雙眼,再是說不出一句話。


  「說話!」


  壓著凌寒的人伸手用槍砸了一下凌寒的頭。


  「別動手……」凌寒低低的呻吟了一聲,聲音竟然是哽咽的。


  凌寒分外的憎恨厭惡此時的自己為什麼如此軟弱,更是再怎麼都沒有想到落魄至此,控制他的人還是東北軍人。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手裡有槍……」警衛問道。


  「我是……」凌寒疼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怎麼回事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凌寒身後傳來,是邵陽。


  「邵陽!」凌寒提起聲音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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