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影重重(2)
張成的辦公桌上擺列著被繳獲的物品,槍支,望遠鏡足以說明他們所謂的學者調研是謊言。張成把繳獲的軍用地圖攤開細細插卡,發現地圖上的地點都有鉛筆勾畫的痕迹,甚至進行了特殊符號的標註,這顯然表明這些地方他們都已經實地考察過了。繳獲的物品還有三本表冊,有兩本分別記載著某些地方的自然情況和旗縣人口、物產、軍民分佈等情況。令人吃驚的是第三本表冊,上面清楚準確地記載著興安區的兵力分佈、槍炮種類和口徑、官兵人數、將校姓名職務、部隊駐紮地點、營房容量及堅固程度等內容。
這些發現讓張成大驚失色。
日本人在東北開礦、設廠修建鐵路活動頻繁,加之他們又有治外法權,是以,常常會作出過分的舉動。東北軍人與日本人接觸多,也時有衝突,不過,也都有解決的途徑和辦法。然而,他們居然從事間諜活動,這對東北軍軍官來說是絕對不允許的。
張成決定,先去審訊中村等人。
審訊的過程異常的順利。在幾聲厲聲威嚇之後,中村承認了自己的間諜行徑,然而,他又理直氣壯的要求張成將其教給日本處理。
日本在東北又治外法權,這讓他們有恃無恐。
證據確鑿,真相大白。如何處置日本軍事間諜讓張成很是為難。放了中村交給了日本人,張成很是不甘心,那是放虎歸山,而且會教日本人以後更是猖狂;可是一直扣押,也不是辦法。走漏風聲,反倒更是被動。
張成叫來旅中的幾名高級將領,大家眾說紛紜,意見也不一致。
「間諜是違反國際法的,我們可以槍斃他。」
「可是,按照之前的規定,我們是應該把他交給日本人的吧。」
「我們應該把這件事情交給司令,畢竟是涉及外交的大事件,應該是由司令處理才合適吧。」
「交給了司令,司令也不是要為難嗎?司令如果不交給日本人,日本要問。如果交給了日本人,那不是更生氣……現在咱們都聽南方的。你沒有看到南方的情況,濟南是怎麼回事兒?中東鐵路是怎麼回事兒?南方最怕是跟日本人起衝突了。到時候,南方也會逼著放人的。」
……
在議論中,張成心裡漸漸有了決斷。
張成下令槍斃了中村等人,並且保留罪證,指示任何人不能泄露秘密。
旋即,張成向上峰彙報,並且密報了雲清。雲清聽聞之後,很是鎮定。但是,他依舊冷靜的表彰了張成的盡忠職守的警惕性和愛國之舉,並且下令「妥善滅跡,做好保密」。
張成遵照雲清的指示,嚴加保密。然而,日本重要的特務失蹤,日本特務機關還是暗中縝密調查,發現了行跡。中村手上貴重的手錶被一個士兵拿到,賣到了拍賣行,輾轉落入了日本特務機關之手。
那塊手錶不是中國所產,很是罕見,是以被確認是中村的手錶,繼而,通過這一線索,追查到了興安張成的旅。
日本領事與關東軍聲稱是東北軍的士兵因圖財害命而殺死了中村,並就此要求東北出具報告,為了避免衝突,雲清與奉天省出面,答應日本關東軍可以進行調查,並且指示張成到奉天,然後對外宣布已經將其逮捕,將會進行處置。
然而,關東軍和日本特務機關並不滿意,一定要東北軍交出張成。雲清拒絕,安排張成離開。
恰是凌寒與曼卿也在奉天,準備返回秦皇島。雲清便安排由人護送,由張成與凌寒同車,先去秦皇島避一避風頭。
凌寒與張成在直奉戰爭曾經並肩作戰,彼時張成重傷,曼卿曾為他手術,之後又多番照料才是保住了張成的命。張成對曼卿很是感激。他們彼此相熟,安排他們一同互相照料倒是也方便。
做出這樣的大事,前途渺茫未知,甚至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但是張成依舊鎮定自若,並不慌張恐懼。
「發生泄密事件是我對部下管理不善,我應當承擔責任。現在就是遭遇日本特務機關追殺,也是我自己應該面對的風險,怎麼能教雲清和陸醫生跟我一樣冒這麼大風險。」
將張成秘密接入接入大帥府,得知雲清的安排,張成拒絕。
大帥府自然是沒有風險,但是,人多眼雜,而且一直是特務機關重點盯防的,時間一長,也難免不泄露消息,雲清會更被動。其他的地方,只要是在奉天都不是很安全,這是雲清左思右想齊全的安排,便也顧不得張成的反對的。
「你們的安全,有衛隊負責,已經是都安排好了。你就別再說了。你是軍人,只管聽令行事。」
雲清如此說,張成很是無奈,只得硬著。
「你別多想了,跟我們去秦皇島,然後我們會由秦皇島轉到去揚城。只是要你暫時闊別故鄉了。你要是不嫌棄,揚城軍自然是很歡迎你的。」凌寒道。
張成表示著感激,抬眼,凌寒的身邊,曼卿笑語盈盈,讓張成更多一份感慨和如沐春風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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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輛福特車行在路上,一路上倒是平順。
有專職司機開車,曼卿與凌寒同車,曼卿一直靠在凌寒的肩膀上休息。看著雲清與葉青嵐夫妻的遭遇,實在是刺痛了曼卿。她記得那個倒在爆炸了的X光機上那個血肉模糊的孩子,是她偶爾閃回的噩夢。凌寒不同意出國,曼卿翻來覆去的幾回想,還是覺得與凌寒在一起,一家人生活便是好的,眼下有這一刻的安寧便是足夠的。曼卿是醫生,慣常見生死,人生觀是很通透的。與心愛的人相依為命,手相握,便是覺得很是幸福。
車行在路上,滿目的蔥蘢。
槍聲就在這樣的平靜中陡然響起。
對面有人持槍持續的打向這路上的三輛汽車。
第一輛汽車的車胎被打中,為避免翻車,連忙急剎車,想穩住。可是,車還是不可避免的撞向了一旁的樹,又在草地上甩出去很遠。第二輛車的玻璃被連連擊中,饒是如此,司機仍舊努力的握住方向盤,想穩定的往前開。車中的張成和衛隊士兵連連還擊。
第三輛車的車門和車門玻璃被擊中。凌寒一把把曼卿按在身下,掏槍警戒。
又往前開了一公里,突然,路面出現了兩輛卡車。
車速極快,張成乘坐的車,司機急剎車,卻擦著卡車的便撞了過去。卡車的一角被撞斜了,他們的車也被撞得斜斜歪歪,饒是如此,司機還是猛打方向盤,急忙忙的調轉方向。
凌寒的車在後面,看到情況有問題,提前調轉方向,準備向不遠處的平地開去。
身後,忽的槍聲四起。是張成的車在司機緊急轉向的時候熄火,便有人直接向他們開槍,玻璃瞬間被打的稀碎,張成和司機只能下車,開槍抗衡。
「開回去!」凌寒命令著。這個時候,如果不接張成上車,他們只能死。
司機聽命調轉車頭開回去,車外子彈亂飛,異常危險混亂。
凌寒鎮定的回擊著對方,打開車門,面向張成和司機:「上來!」
張成就地翻滾,然而,就在要進入車的時候,猛地被一發子彈擊中大腿腰腹,動彈不得。凌寒咬牙一把把張成拖進來車裡,恰這個時候,司機也進入了副駕駛。然後車迅速掉頭,向反方向開去。
立即,有卡車追著。
凌寒的車到底是比較快的轎車,十幾分鐘之後,才甩開了後面的車。
張成在車裡已經是奄奄一息。他的腹部,大腿上好幾處傷口,血流了一身。見甩開了對方,凌寒緊急停車,讓曼卿幫張成查看著。
這一番驚心動魄生死一線的奔逃,,曼卿已經很是不舒服。車一停,她再是忍不住,在車門嘔吐不住。平息了很久,她替張成檢查傷口。然而,看到張成滿身的血跡,她就覺得嘔吐,眼前一黑。凌寒握了握曼卿的小臂:
「你怎麼樣?」
「還行……他傷得太重,我給他止血,也得馬上手術。」曼卿道。
「可是,這裡到奉天……」凌寒猶豫,他們已經出奉天兩個小時。
「來不及,到村裡鎮上,找一家醫生,先救治吧……」曼卿強忍著不適,說道。
不遠處有村落,問詢著醫生,卻也只有中醫。沒有足夠的麻醉藥,沒有足夠的消毒藥水,有的只是曼卿隨身攜帶的醫藥箱。一張床上,曼卿戴上了手術手套,幫張成做手術。
村裡的醫生很熱情的找了陣痛的冰片給張成含上,張成接近昏迷狀態,其實感覺也不靈敏。擦拭身體的毛巾浸滿了血,放在洗臉盆里清洗,倒出去是一盆一盆的血水。
曼卿神色鎮定,利落快速的進行手術。張成失血過多,手術時間長,不能止血,他會有性命之憂。消毒,開刀,取齣子彈,縫合,曼卿下刀精準,手法熟練。然而,饒是如此,張成的手術也持續了三個小時。
天色從黃昏到明月初升,沒有無影燈,藉助著普通的燈,曼卿縫合了張成腿上最後一處傷口。
「終於,應該沒事兒了……」曼卿道,神色疲倦的脫了手術的手套和借老鄉的長袍。
聚精會神的工作,曼卿絲毫不覺得累和一絲的不適,然而,心陡然放鬆下來,曼卿眼前一黑,就倒了下來。
「曼卿……」凌寒一把抱住曼卿,曼卿卻已經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