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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影重重(1)

  葉青嵐與凌寒衝進了X光室,曼卿也顧不得射線跟著進去了。


  時間彷彿是凝固了一樣。


  煙霧瀰漫之中,X光機的玻璃板不知何因在閉門的一剎那發生了爆炸,佳琦躺在那架炸裂的胸透機上,臉部胸部均是淋漓的鮮血,人早已昏迷不醒了。


  門口站著的護士,雖然也是滿臉恐慌,但卻沒有在主機爆炸之中受到致命的傷害,他們也是震驚不已。


  「孩子……」


  葉青嵐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已經昏倒在地。


  「嫂子……」凌寒與邵陽扶起葉青嵐,將她放在診室。


  廣野指揮著將佳琦抱出來,急匆匆的準備搶救,然而,孩子已經停止了呼吸。爆炸的碎片擊中了心肺,當場就死亡了。


  暴雨如注,凌寒與曼卿都神思恍惚,不知道怎麼樣將已經崩潰的葉青嵐送回了大帥府。


  白布蓋住了佳琦小小的身體,雲清也沒有想到,自己再見到幼子是這樣的情形。


  雲清震怒,派人與瀋陽日本領事館接洽,要求日本方徹查仰德醫院X光機爆炸的原因,並要求該院院長廣野三田提出有說服力的事故報告,嚴肅追究肇事責任人。然而,日本領事館和醫院均以種種借口推卸罪責。他們一面派員前往帥府弔唁,一面故作姿態地對此不幸事件表示遺憾,卻遲遲不肯提交爆炸的原因報告。仰德醫院甚至一度說,X光機是進口的,他們不熟悉情況,會爆炸是設備的問題,他們需要向廠方求證來推諉。


  雲清有足夠的理由懷疑,兒子的死,與父親的死都是關東軍所為,然而,依舊沒有證據。


  他無比的憤恨,卻又陷入了無奈和巨大的悲戚。


  凌寒與曼卿安慰著雲清夫妻,亦知道什麼都不會減輕他們的痛苦。沒有什麼比喪子之痛更錐心刺骨的,更何況,他的兒子很可能是因為他才成為犧牲品。


  「我絕對不會屈服的,不管是怎麼樣的恐嚇,我都不會屈服。」


  雲清的目光里都是血絲。一連三天,他幾乎不能入睡。兒子照片就擺在他的案頭,他看到的依舊是孩子憨態可掬的樣子,那麼的稚嫩可愛,卻如此的悲慘夭折。雲清每每都忍不住淚垂。


  葉青嵐經歷此事,神智有些混亂。她日日哭泣,常常在夜裡呼喚幼子的名字,她的哭聲凄厲哀慟,大帥府的人聞之皆是忍不住的落淚。


  孩子下葬后,奉天連續三天的大雨才停。


  雨後初霽,明月掛上了天空。


  凌寒陪著曼卿依窗看月。這幾日經歷的事情,讓他們都格外的沉重。曼卿不由得想了很多,發現一個小小的生命在自己身體里孕育的時候,她所想的,和之前的真的大不一樣。


  以前,曼卿的眼中只有凌寒,堅定的認為只要凌寒堅持的他都會支持,凌寒選擇的,願意走的路,她都會生死與共,只覺得生命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然而,及至她的身體里,有著凌寒的骨血,她開始覺得,這個孩子那麼的重要。她不想這個孩子會有一絲的委屈和風險,不管是誰帶來的。佳琦的事情,讓葉青嵐陷入了崩潰,曼卿設身處地的去想,如果是自己,也一定會崩潰的。


  「凌寒,你害不害怕?」


  曼卿問凌寒。


  凌寒愣了一下,才明白曼卿的意思:

  「你是說雲清的孩子的事兒嗎?不怕。別說我不害怕,就算是站在那個位置上的雲清,他也不會害怕的。日本人就是想讓我們害怕,心懷恐懼,不得不向他們低頭。越是這樣,我們越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膽怯和恐懼。」


  凌寒說的很堅定。他理解雲清的痛苦和憤怒,感同身受,所以絕不妥協。


  曼卿搖搖頭:

  「可是,那不僅僅是威脅。是真的會發生的啊……如果發生了怎麼辦?我一點兒都不能夠想象,你或者我們未來的孩子,面臨著這樣的風險。他們何其無辜,要被政治影響?」


  凌寒的手搭在曼卿的肩頭:

  「你放心吧,我會注意的,以後也會保護好我們的孩子的。你放心……」


  「雲清大權在握都做不到,你可以嗎?而且,你恐怕也根本就顧及不到吧。你會去前線,你有那麼多事情做,你哪裡顧及的到我,顧及的到孩子?你只是在安慰我,說說而已。」


  曼卿悶悶的說,明顯的不悅。


  曼卿懷孕之後,幾經波折,情緒時常不好,凌寒從來都是溫和的同她說話,從不介意曼卿的不滿。


  「對不起,是我之前有疏忽你。對不住……以後,只要是有時間,有可能,我都會陪你們的。」


  凌寒蹲下身子,握著曼卿的手,抬頭看她的眼睛,滿臉的笑意。


  曼卿的目光依舊是冷冷的,良久,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曼卿道:

  「不好……這樣不好。凌寒,我們出國好嗎?去美國吧……我們都會英語,而且我可以做醫生,我們可以過得很好的。」


  凌寒有些詫異,沒有想到曼卿是這樣認真的提出這樣的要求。


  「曼卿,我理解你的擔心和不安。我相信,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屢屢經歷戰火的人都會惶恐不安的,都想逃離。可是,如果,我們本來對這片土地負有義務,有能力去做事兒的人都逃離的話,那豈不是更無望?我少年時候,揚城戰亂,我們兄弟去國逃難,沐家一直因此被詬病。我們不可能教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了。曼卿,真的不行……」


  凌寒握著曼卿的手,滿眼的溫柔,語氣卻格外的認真:

  「曼卿,我愛著你,更會愛著我們的孩子。你相信我,我們都會為他們的未來努力的,不教我們的後代再生活在恐懼與戰火中,這比我們去逃離有一時平靜更重要。就算是生活在美國,就算是平穩的活著,那樣的話,也不會有心理的安寧的。」


  曼卿咬著嘴唇,凌寒的固執她是明白的,此事儼然也是說不動他,可是,又不甘心,便冷著臉,不去理會他。


  凌寒知道曼卿所想,也不多說抱怨,只是默默的陪著他,直到曼卿自己覺得多想無益,也不想再跟凌寒生氣,凌寒才照顧著曼卿休息。


  ————


  東北夏日雨後的清晨,天氣有些清爽。


  太陽初升的時候,趁著天氣不熱,鄉間勞作的人並不少。有四個人騎馬輕快的從田間而過。他們似乎是很享受在山間騎行的快樂,還時不時的哼著小曲,開著玩笑。他們哼的曲子是日本的鄉間小店,他們說大話鄉親也聽不大懂,田間勞作的人有些好奇,只是農事辛苦,他們也見慣了日本人,大家也沒有多理會。


  該地區是東北興安公署第三旅的轄區,第三旅的旅長是參與過直奉戰爭的張成。改日清晨,第三旅的哨兵最發現4人騎馬鬼鬼祟祟地由北向南馳來,他們警覺的攔住了這幾個人。


  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逼住了幾名日本人,顯然,他們很意外會受到阻攔,沒有想到察哈爾的山溝里居然還有人多管閑事兒。


  一名日本人滿臉堆笑地對連長寧文說:「弟兄們,我們是日本農業學會的,到貴國東北進行土壤學調查。」說著,順手從皮包中掏出一包塞著大洋的香煙,然後交出了護照。


  「中村震太郎……」寧文仔細地看完護照后,抬頭看著眼前的這幾個人。軍人的敏感,他總是覺得對面這個臉色狠歷的人不是什麼學者,他甚至隱隱感到了一股殺氣,這幾個人明明像是訓練有素的日本軍人。


  為了搞清這幾個人的真實身份,連長寧文決定把他們帶回團部好好的盤問。初時,中村等人言辭拒絕,要求自己不過是學者,不應該被他們帶回審問。


  寧文連長一笑,把手槍往上抬了抬,頗為客氣地說:

  「我們並非是審訊,也是實在對不住各位。可是,你們沒有進入該地區的文件,我們也沒有得到上級的命令,按照規定,我們需要查清你們的身份,才能放行。所以,有勞你們得先跟我們走一趟。」


  中村聽到這話臉色驟變:「我們是大日本國民。沒有違反任何的法律,我們當然可以自由通行,你快快地放我們過去!」


  寧文注意到,對方習慣地把手伸向了腰間,但是,似乎是感覺到了不妥當,又放下了。這是想掏槍的舉動。寧文更是確定了自己的懷疑。


  「這是我們的國土,我們有我們的管理規定,你的自由通行需要符合我們的管理規定。如果你不配合,我們就採取我們認為得當的措施了。」


  寧文一揮手,便有士兵過來一擁而上,把幾個人按倒在地,捆綁起來。


  「你們是土匪……」


  「放了我,你們太過分……」


  幾個人嘶喊著。


  士兵捆綁起幾個人,利落的搜查。


  從幾個人的身上搜出了好幾件戰利品,軍用望遠鏡一架,馬槍一支,自動手槍一把……


  寧文也越發感到事態嚴重,下令將他們全部帶回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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