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勢而為
次日天一亮,按照凌晨的部署,凌寒率第七旅移防。
凌寒駐防的前線距離莫子豪的軍隊已經不到十華里。這麼短的距離,彼此衝突的風險都要幾倍的增加。
第七旅是騎兵旅,勝在速度更快。凌寒要求全旅上下提高戒備,保持隨時應戰,轉戰狀態。
距離足夠近,莫子豪也在時刻關注著揚城軍的動向。
果然不出凌晨所料,莫子豪選擇了從凌寒西南防線突破。
槍炮聲響,烽火四起,凌寒所率旅與莫子豪短兵相接。
儘管凌寒的部隊在人數上沒有優勢,但是,勝在他們依山駐兵,地勢較高,有位置優勢,士兵作戰勇敢,凌寒的帶領下,與莫子豪的奮勇仰功的部隊激戰了一天。雙方互有傷亡,但是好在傷亡不大。
次日,莫子豪的部隊果然加大了進攻的極度。凌寒咬牙在一線指揮,又頂住了一天的進攻。
第七旅是揚城軍中的精銳部隊,此番防守,他們責任重大。出征之時,他們也能意識到他們的位置兇險;及至又是最先迎戰,他們自然是有些恐懼。可是看到凌寒一直在一線指揮,相互砥礪,才不肯後退。
預想到戰爭的艱難,凌寒出征之前的炮彈所背極是不少。然而,莫子豪的火力太猛,凌寒的部隊確是有些難以持續。凌寒在最前線,拿著望遠鏡看著陣前的形勢。
「我們的火力不用太密集了。他們一直沒有能夠攻上來。減少開炮,多派幾個人看著……」
戰鬥愈演愈烈,凌寒卻依舊冷靜大膽。
凌寒的減弱進攻,自然是被認為他們的退卻。莫子豪反倒是加大進攻的力度。一波士兵又是仰拱。黃色的軍服在綠色的山澗甚是明顯,凌寒揮手示意,加大火藥力度。打退了莫子豪猛烈的進攻。
凌寒虛虛實實的做法,讓莫子豪心生恐懼,他們的進攻逐漸減弱了。
莫子豪大批的部隊加入戰鬥,戰火越來越密集。他們的戰線也在穩步推進。凌寒部隊傷亡的人數在增加,凌寒果斷下令後撤。
第七旅按照既定的作戰計劃,向後撤退。方向是青陽山方向。
凌寒與第七旅的旅長李同奇商議,李同奇帶傷員、部分士兵後退;凌寒率隊掩護,要做到且戰且退,有序後撤。
不遠處是炮火連連,凌寒指揮若定,沉著的下令。李同奇比凌寒要大六七歲,是一個沉穩而經驗豐富的將領。他與凌寒擊掌:
「我在前面等你!」
「放心吧!」凌寒道。凌寒神色嚴肅,但是目光卻堅定無畏。
戰鬥很辛苦,第七旅的士兵卻絕對做到了同仇敵愾,共同進退。
莫子豪在取得勝利,這勝利和戰線的推進並不容易。這讓莫子豪開始慶幸自己選擇了防備較弱的山區西南線進攻,而不是選擇了工事更為完備,防守嚴密的東北線。
一直到莫子豪的部隊在追擊凌寒部隊的進入山谷之後,望著周圍綿綿群山,莫子豪才有些心驚。
山谷地出山只有一條路,竟然有華容道的感覺。
旋即,高山之上,開始開炮。炮聲隆隆,火力遠勝於一直且戰且退的揚城的部隊。不消打探,莫子豪便知道中了伏擊。
然而,已經太晚了。他們來往的路已經被封死。
莫子豪的六萬大軍已經沒有辦法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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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回軍營復命前,趁著整隊的功夫,倉促的洗了把臉,沖了個澡,換了件衣服。在山裡輾轉一周,他每天合眼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兩三個小時。鬍子拉碴,眼睛布滿了血絲,眼圈發黑。期間下過雨,衣服濕了換乾的,乾的濕了就換回去,他自己都覺得是渾身酸臭。
儘管凌寒是重視儀錶,努力收拾,可是難掩的疲憊。
凌晨看向凌寒,滿是自豪和欣慰。
「做的不錯!」凌晨道,嘴角有淺笑。
凌晨的語氣雖然很平和,但是,聽在凌寒的耳邊也很是滿足。印象中,大哥誇獎他的時候確實不多。
「幸不辱命!」凌寒道。
戰鬥雖然還沒有結束,但是,現在所有的主動權都掌握在了凌晨的手中。
莫子豪被困在山谷動彈不得,他試圖強攻,面臨著山谷兩側居高臨下的揚城軍的火力壓制;可是,就困在山谷,他們坐山吃空,肯定也不是長久之法。
揚城雨季,下了一夜的雨,河水暴漲。凌晨指揮著防汛,沒有著急去理會莫子豪。
凌晨知道,也不著急,但是有人著急。
南方政府的電話打了過來,問:「如果中央政府給你們機會再啟和談,你們是否願意談判?還是一意孤行,要把路走絕了,等著政府大兵壓境?」
敗軍之將,有這樣的勇氣,凌晨只覺得分外的好笑。
凌晨表示,揚城在忙於加固堤壩,應對汛期,並不急於和談。並且婉轉的提醒了一下,莫子豪的境況。
負責談判的官員一字一句很是輕鬆。
「中央政府不著急,凌晨也不著急,只是山谷地勢低洼,莫師長久困于山谷很是不利,一旦發生山洪暴發,後果不堪設想……」
「你以為你這樣攻心之計就有用么?」電話那端的人,委實強硬,似乎並不以為意。
「好心提醒,真假貴軍自然心裡有數兒……」
電話掛斷。
之後,江文凱親自打電話,要求與凌晨對話,凌晨接了電話,表達了與最初談判條件一樣的意思。
「我們此前的條件是我們能夠接受的底線,寧肯一戰也不會退讓。即使現在,我們也不會再提出其他的要求。揚城願意服從中央統一,但是,也希望能夠獲得獨立的發展。」凌晨道。
電話那端略是停頓了一下:「沐督軍有大義,您的條件我支持。不過,我需要得到議會的支持。請您給我時間……」
「這個自然,我靜候佳音。」凌晨道。
「可是,中央軍莫子豪的軍隊還被困於揚城……」江文凱猶豫著。
「他承認戰敗,繳槍,中央政府支持五十萬的賠款,那麼莫子豪便可以安全的離開揚城。」凌晨果斷的說道。
早就聽說江文凱提拔他的學生,今日一見,果然如是。作為老師,為自己戰敗的學生收拾戰場,真也是為難他了。可是,任人唯親,也是他自己選擇,自己眼拙所要付出的代價。
凌晨的條件,江文凱果然是有些訝異。不過他猶自鎮定。
「我們既然是要和談,對同袍,何必如此苛責?戰敗賠款,這豈不是仍舊是敵對么?」
凌晨皺眉,話里他聽得明白,江文凱此時只不過是紆尊降貴打電話教凌晨放了莫子豪,至於是賠款和和談,顯然也沒有想那麼遠。
「可是,莫將軍率軍前來,並不是凌晨邀請來的。我們揚城的將士有死傷,在我身後的百姓眼中,他們是死於敵手的!」
凌晨的聲音冷厲。
江文凱的心機與機謀在凌晨看來只覺得好笑,想著哄騙的方式讓凌晨放人,既是瞧不起對手,也教對手看輕了他。想到若真是和談,日後服從於這樣的一個長官,凌晨更覺得煩悶。越是如此,那麼和談的條件,更是再沒有一分毫轉圜的餘地。
江文凱看到與凌晨周旋,沒有結果,便推說商議掛斷了電話。
不過一個小時左右,田瑞和通電,宣布反對江文凱。旋即,田瑞和部隊進攻江文凱,中原硝煙瀰漫。
「這就是他們的統一!早先的時候,江文凱拉攏田瑞和,跟他結盟,異性兄弟,看看……」凌晨看著通報,連連嘆息。
「估計著他眼下顧不得我們了,肯定著急讓莫子豪的人撤回去呢。大約我們的條件,他就應了呢……」凌寒道。
凌晨冷笑:「他肯定是會應的。不過,江文凱這個人,表面上義正詞嚴,忠義道德,實際上又是陰謀心計深沉,他能夠弄權,卻未必成事。田瑞和這個人,完全不講道義……不管誰勝,都會是大權在握。哎,萬里山河,落到了這些人手中。江文凱,又比杜總理許遠征強么?未必吧……」
凌晨很是悲觀。他看不到的不只是眼下,還有並不遙遠的未來。時代的洪流這麼的迅疾,凌晨小時候還是梳辮子的時代,旋即看著龍旗落下,五色旗升起,而青天Bai白日的旗幟,眼下已經覆蓋絕大部分國土。他不能有一刻的停歇。
凌寒理解凌晨的意思,也倍感壓力與苦澀。他們如此的努力,又如此的煎熬。
正如凌寒所說,江文凱答應了凌晨的條件,莫子豪部隊繳械,南方政府支付50萬軍費給揚城軍。
雖然中原地區戰亂已開始,江文凱勝負難料。但是,江文凱仍舊試探的問著,凌晨是否願意表示支持南方軍。江文凱陳述著凌寒與文詩英先生即有忘年交,彼此早有深厚情誼等等。局勢混亂如此,江文凱仍舊鎮定的宣揚自己,倒是讓凌晨嘆服。不過,凌晨借用了江文凱的套路,表示要與軍政官員商議,一時間難以回復。
莫子豪撤出了揚城,揚城恢復了暫時的太平。
數日後,東北軍應江文凱邀請入關參戰,同時,揚城宣布服從中央,改旗易幟。揚城雖然宣布服從南京政府,但是,軍政大權仍舊獨立,亦並沒有派兵參加中原地區的戰爭。
凌寒站在凌晨旁邊,看青天tian白日旗升起。
月余后,東北軍與江文凱南京政府軍戰勝田瑞和的國民軍。
南京政府很多人都稱讚凌晨有眼光有義氣,看中南京政府能贏,並且在戰亂對其表示支持和服從。
在這些喧囂的稱讚聲中,凌晨回應的笑容,總是難免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