踴躍用兵(2)
軍餉的事情很快得到解決,楊樂天也複電援助荊州,戰爭一觸即發之際,凌寒面臨的局勢好轉。
荊州,揚城軍與桂軍短兵相接。揚城軍以逸待勞,又是守城之勢,佔得上風。相互僵持了十餘日,楊倍磊軍自桂軍後方而來,桂軍唯恐前後被夾擊,旋即往恩施方向轉移。恩施地區是山區,桂軍有意暫時整軍修整,凌寒與楊倍磊軍都無意追擊。又半月余,回撤的桂軍二度襲擊了長沙,楊倍磊軍驍勇善戰,打敗了桂軍;之後楊樂天在湖北宜昌一線打敗了川軍。在湖南湖北一線,北洋軍取得了勝利。
只是楊展軍突然後撤,導致江蘇防線沒有把守,而賀定濤軍也沒有應戰。軍部下令楊樂天軍先至江蘇一帶,又下令將揚城軍,楊倍磊軍南下調至福建。
這一次,楊倍磊與凌寒異口同聲的表示難以服從調令,楊倍磊電報北平指責軍部指揮混亂,軍部則責備他們不聽指揮。
鄭文雄,凌寒雖然遠在荊州,卻也始終與凌晨溝通軍務事宜。凌晨表示理解他們目前的境況,也認為不該轉戰,致使部隊過度的疲憊。提醒他們南方進入了酷熱雨季,一定要謹防疫病。
「凌寒,與軍部協調調令注意方式。我們只是情勢不便調至福建,不要跟軍部起正面衝突,還有,跟楊倍磊的接觸尤其要注意。」凌晨說的很嚴肅。
凌寒應下:「是,我明白。楊倍磊這次鋒芒畢露,風頭正建,儼然是為直系積累了政治軍事資本抗衡杜總理,我明白分寸的。」
凌寒直白的說出了凌晨的顧慮。楊倍磊這次表現的太好,一時間威望極高,凌寒雖然是感激他的相助,更是看明白其中深意。雖然二人不同意調至福建,但是,楊倍磊卻有想憑著此次機會大肆表達對陸軍總部的不滿,凌寒自然明白自己要避免被他利用。
凌晨知道凌寒已經領悟到其中深意,略是安慰:「你知道,萬事謹慎,謹言慎行!」
「是。督軍!」凌寒恭敬的道。
楊倍磊與許遠征領導的陸軍總部的爭論愈演愈烈,楊倍磊書生意氣,居然發公開電報指責許遠征,狀況更是陷入僵局。許遠征無奈之下,安排楊樂天的東北軍的一個師至湖南。雲清就此事與凌寒聯繫,雲清表示非常不滿,凌寒也略有擔心。但是,許遠征兼任了東北軍副司令,楊樂天又是參謀長,二人都同意之下,章林峰沒有反對,東北軍入湘。
恰此時,南方的桂軍與粵軍發生齟齬,川軍滇軍似乎還未入戰場也發生了爭執,桂軍率先表示要停戰,南方軍也一片混亂。
楊倍磊也表示自己軍隊在前方人困馬乏補給不足,軍部指揮失當,要求停戰。
東北軍在南方水土不服,同樣是怨聲載道。
盛夏,天氣越來越熱。黃昏時分,驟雨來前悶熱,讓人有點喘不過氣來。
凌寒用毛巾擦了把臉,緩解著悶熱,有士兵來報,有電話。
電話是雲清打來的,凌寒很是愉悅。
「怎麼樣?不怎麼樣啊!這三四個月過了差不多一年的感覺,每天的勞心勞力,我都老了好多!」積蓄的抱怨沒人可訴,對著雲清,凌寒自然張口就來。
「在其位謀其政,你把事兒做好了再說。我下個月去漢口前線,你到漢口來見我一面吧。」雲清道。
「沐帥的軍規,前線將帥離開駐地要電報督軍府的。我勤勤懇懇,自三月離開揚城北上南下,都沒回過揚城拜會沐帥呢……」凌寒半是正經半是玩笑的話,雲清立即明白凌寒的意思。
「那我安排時間去荊州看你吧!你辛苦了!」凌晨道,幾個字,說的格外的鄭重。這不是上下級的客氣話,是朋友間的體恤。
「好啊!我等你,荊州瓜果管夠!」凌寒故作輕鬆的說道。「也是不湊巧了,其實上月底我們都去漢口開軍務協調會的,去參觀楊將軍的軍士演練了,也還不錯。」
「那是自然,我漢口雄踞我三萬東北兒郎呢!」雲清笑道。
「少帥你糊塗啦,你漢口只一萬多人了啊,最多有兩萬人。你的人去了湖南戰場了呀!」
凌寒道。
雲清那邊明顯遲鈍了一下:「不是啊,我知道有一個師一萬人去了湖南,可是,漢口不是應該有三萬人么?我現在在奉天,昨日簽發軍費的單子我還看了的……」
凌寒沉默著思索,不作聲。他在漢口跟楊樂天以及東北軍的人說過漢口的防務情況,漢口的作戰軍是一個師,一個混成旅,按照編製滿員都不足兩萬的,何況,缺員才是常態。
雲清也沉默了良久。
他們都意識到,這是楊樂天在謊報員額,冒領軍餉了。
水至清則無魚,謊報編製冒領軍餉的情況,在外將兵的將軍那裡是普遍存在的。但是,一般也只是十分之一二的謊報的編製,東北軍硬生生的謊報了三分之一的編製,這太匪夷所思了。
「你確定嗎?」雲清追問了一句。
茲事體大,凌寒也有些猶疑,他復又回憶了一下:「一個師,一個混成旅,楊樂天和他的部下都是這個說辭的,斷然不會錯。要不然就是派到湖南戰場的人多了?」
「沒有。老帥對許遠征和楊樂天把軍隊派到湖南很不滿意了,一個師是極限,昨天楊樂天還信誓旦旦的說過儘快把這個師從湖南戰場撤出來的。」雲清道,眉頭不由得緊皺。
「雲清哥你什麼時候到漢口?」凌寒問道。
「原說得的7月12日啟程,也就是下周三了……」雲清道:「出關的兵雖然不是出自秦皇島,也是我東北軍的兒郎。楊樂天再怎麼猖狂,他也不敢動我的,我按照既定行程出發,去看看吧。」
凌寒知道雲清所言不虛。章家在東北威望極高,東北軍是章林峰勵精圖治一點點的建立起來的,楊樂天由一個師長轉任東北軍參謀長不過兩年時間,以他的威望,不大可能敢對雲清有異動。
「你到時再親自去看哪裡還能看得到什麼?漢口可有信得過的將領,教他們去探查吧。」凌寒道。
「父親這一兩年頗是忌憚我,所以在奉天的事情我都沒插手過。眼下那裡,不一定有什麼人現在可去用的。」雲清微微皺眉,說得有些猶豫。
凌寒明白雲清的意思,也知道他的無奈遭遇,想了想道:
「我到漢口畢竟不遠,去替你跑一趟漢口吧。等你來時,就大概知道什麼個情況了。或者還可以再見你一面呢!」
「你大哥必然不同意的,還是少生事端吧。」雲清拒絕。局勢混雜,凌晨必然不會同意凌寒干預東北事情的。
「雲清哥,我雖然是不在秦皇島了,你也不是我的長官了。但是,我們總是兄弟,我能為你做的,並沒有可推辭的。」凌寒道,說的平和。
「凌寒,你雖然如此說,我卻是擔當不起了。你為我受過,我便是已經記在心裡了。不管是怎麼樣的事情,總是能夠處理的。你卻是最緊要的。若是因此害你受罪,我還有什麼臉面見你的?」
雲清斷然拒絕。因著讓凌寒探聽對日密約的事宜,害的凌寒在軍部生生受了四十軍棍。那蜿蜒在路上的絲縷血跡,凌寒顫抖著站不穩的樣子,讓雲清想起來便是懊惱。
「我大哥沒那麼迂腐,放心好了,我會跟他交代一下的。我們在這裡守城守了幾個月,鎮日的無所事事,也呆的人睏乏了,不如我走走幫你辦點事兒也好。你記著我的情,改日重禮謝我!」凌寒故作輕鬆的說道。
「你得保證你自己的安全!」雲清道。
「放心吧!」凌寒道。
雲清沒有拒絕。眼下,雲清並無合適的人可用,也卻並沒有好什麼辦法了。
從荊州到漢口,要差不多半天的時間,總是要探查些事情,大概還是要需要一兩天的,凌寒知道自己不便瞞著鄭文雄,便對他坦誠以告:自己要去漢口辦一些私事,可能會去兩三天時間,此事無關揚城軍軍務,但是不能事先告之揚城軍部。
鄭文雄有些猶豫:
「你是我的參謀,也是我的朋友,於公於私,我都該約束你的行為,不能答應你這麼做。你擅離職守,不肯按照軍規上報上峰,縱使荊州這邊軍務不受影響,他日沐帥知道,也難逃責罰。」
「我在東北多年,雲清待我至誠,所以這次我必得去漢口。我告訴鄭師長是希望您不要誤會我有藏私。若是沐帥問起,你便坦率告之即可。他日,我也會說,鄭師長雖然不允許,凌寒也是強自出營了。」凌寒坦蕩的說道,一力避免著鄭文雄受到牽連。
鄭文雄苦笑:
「你既然這麼說了,我便知道你要做的,一定是非做不可的事情。你去吧,沐帥那裡,若是他不問,這幾日不聯絡,我不會說,自當是幫你隱瞞的。但是時間一久,或是沐帥問詢,怕也很難給他交代。你明白就好。」
「是。凌寒明白。謝謝您。」他對鄭文雄拱了拱手。
鄭文雄看著凌寒離開的背影,心道自己是越發的欣賞這個幹練而堅定的青年了。
凌寒走出指揮部,天昏地暗,陡然起風。是風雨欲來風滿樓的景況了。
漢口,東北軍,也大抵有一場風雨了。
這次參戰軍主力的東北軍若是真起了事端,那這戰場又不知該去向何處了。
奔波數月,眼見的卻是一片狼藉的局面,凌寒不由得嘆氣。
在凌寒的心裡,最暢快的,便還是在秦皇島的時候,和雲清一起,勾勒著發展現代軍事強國的夢想。而如今,他們都在這泥濘中輾轉,與壯美的理想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