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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在後(1)

  雲清回到家的時候,府邸的大門敞開,院子里的燈也都亮著。


  十一點多的府邸,燈火通明,甚是罕見。


  剛是一聲車響,章林峰響亮卻又略帶沙啞的聲音已經從客廳里傳來:「是老大回來了嗎?」


  「少帥回來了……」勤務兵的話還沒有落,章林峰已經走出了大廳,站在了門外屋檐下,剛是要下台階,卻又停住了步子,站定了。


  車停住,雲清下車沖父親跑去。


  站在院子里,他仰望父親:「對不起,父親……」


  「你這個混小子,長本事還帶長脾氣的啊,這可不行!」章林峰走下台階,重重的拍打著雲清的肩膀。


  「對不起,父親,是我誤會您了。」雲清解釋道。


  「你跟你老子還要什麼這麼正經的道歉的啊……爹不該打你,你從小又乖巧又懂事兒,那會兒你娘病的不行了,你跑過來找爹,還沒有槍杆子高,怪可憐的。你娘臨死前爹答應了你娘了,好好的待你不打你不讓別人欺負你,好好教導你成才的……」


  章林峰念叨著念叨了幾十遍的話,雲清不由得叫苦。


  「爹您可別說了,您在說,還得兒子陪著您哭了……是兒子不對,兒子誤會您了……您不兒子的氣就行……」


  章林峰看著兒子這麼懂事兒,很是安慰。


  「你知道是誤會你老子了就行,以後別凈聽沐家那小子的,不知道什麼歪心思呢……」


  「還是凌寒找到我說清楚這事兒的……錯在兒子,是兒子誤會了您。」雲清連忙解釋道。


  章林峰看著雲清,眉頭又聚在了一起:「怎麼什麼都是他啊?」


  「父親,我是實話實說。父親,您的兒子,這點識人的能力,您得信得過吧……」您要是總這麼說,這不是打兒子的臉么。


  雲清道,湊到父親的肩頭,與父親挽著肩膀。


  雲清比父親章林峰高出半個頭多,父親又比較胖,他微側著身子靠著父親,朝著父親笑著。彷彿是父子之間的撒嬌一般。


  章林峰猛地一聽到,臉色變了變,又旋即點點頭:「那倒是,虎父無犬子,我信得過你……」


  父子哈哈大笑著,彷彿著下午的衝突並不存在。


  只是,兩個人各人心頭都有一番思量著。


  章林峰方才掛斷了許遠征的電話,答覆了許遠征他的消息自何而言的問題。


  章林峰自然知道,透露凌寒的底細對凌寒乃至於沐家都是致命一擊,然而,他更相信沐家和凌寒是對章家有預謀的。借許遠征之手對付沐家,他樂見其成。


  次日,凌晨依照此前的安排去參加參戰軍編成的會議。凌寒主動說,大哥在北平沒有衛隊,他隨行。凌晨應允。


  車剛一出衚衕沒有多遠,就遇到賣報紙的吆喝著,「財政部對日秘密借款泄密……」、「政府簽訂賣國協議,向日借款打內戰啊……」


  這個爆炸性的新聞引來很多人圍觀,在大路上行著,都能聽到人們議論紛紛。


  凌晨不由得皺眉:「這關恐怕杜總理不好過啊……」


  「大哥怎麼看?」凌寒試探的問。


  「備軍要錢,打內戰要錢,政府運轉也要錢,誰在那個位置上也未必有什麼英明決策、算無遺策的好辦法。不過現在時機敏感……」


  「大哥就沒有考慮過對外借款?」凌寒問道。


  其實,除了國家政府的借款,地方軍閥也有跟各國有勾結,私底下的借款也不少。


  凌晨搖頭:「沐家對揚城是守土有責,我們得護著揚城百姓免遭兵燹之苦。畢竟,沐家三代,守護揚城幾十年了。可是,我也沒有什麼開疆闢土的壯志,沒有想過擴軍,十幾萬人能夠守住揚城就夠了……」


  凌晨說的很是深沉。他的目光也格外的悠遠,彷彿是看到了這數十年沐家與揚城的起伏,還有六年來他的磨難坎坷。


  「要是杜總理辭職,估計著許遠征也得跟著辭職,到時候你回揚城吧。」


  凌晨道。


  凌寒想也沒想的就答應:「我聽哥的安排。」


  凌晨上下打量了凌寒一番:「你越發是乖順了啊……」


  凌寒一笑:「真是離了家在北平混著,才越發家裡好。」


  凌晨冷笑:「在家裡你也歇不了……我這幾年跟老了二十年一樣,身體越發的不好。你回家幫襯我,我倒是送心些……」


  「大哥保重身體是最重要的。只要是大哥不嫌棄,大哥吩咐我做什麼我肯定做什麼。」


  凌寒道。


  凌晨伸手拍了拍凌寒的肩膀,眼中滿是安慰。


  倒是凌寒想著協議泄密的事情,越發的不安。


  陸軍軍部外,已經有許多聞訊而來的示威者。


  示威者多是年輕人,主力是學生。他們打著拒絕參戰的標語示威,「拒絕對日借款,拒絕參戰」的呼聲連軍部的會議室內都能聽到。


  會議由陸軍次長許遠徵召集,他依原計劃出席。一身戎裝,許遠征仍舊器宇軒昂,聲音朗朗。他慷慨陳詞,表述對德宣戰以及編演參戰軍的重要性,彷彿是沒有受到場外的影響。然而,原定的參戰軍編成的集合、閱兵全部取消,只是依舊發布了軍官的任命,參戰軍的集合時間也被暫緩。


  會議結束,許遠征特地留凌晨、章林峰到軍部後院的會客廳商議事情。


  許遠征開誠布公的講了借款,說的很是坦蕩,沒有迴避。


  「從我而言,我不覺得錯了,但是,我必得對此負責。如果因此引起的對於諸君的不利情況,我很是愧疚。如果需要許遠征承擔任何責任,我絕不逃避退縮。」


  大家都看得到他的被動與困境,但是,他依舊硬朗堅決。


  凌寒既不喜歡許遠征的狠辣不擇手段,但是也不得不佩服該人就是行陰狠之事,也有坦坦蕩蕩的氣魄,更是尤為難得。


  「泄密的情況,我在調查,目前有些眉目……杜總理與凌老帥是故交,我與凌晨亦是舊友,章老帥也同是北洋袍澤,在場諸君算不得外人,諸君有什麼話盡可直說,許遠征有疑問,也不隱瞞。」


  許遠征道。


  「遠征兄請講。」凌晨道。


  許遠征搖了搖頭:「非是我講,我有話問令弟。」許遠征看向一直侍立一旁的凌寒。


  凌寒一直躬身沉默的扮演著副官的角色,就是許遠征等人看不到他,他都不覺得有意外。然而,問題一旦回到自己的身上,凌寒也立即感受到了不幸。


  凌寒不由得望向在章林峰身側侍立的雲清,雲清神色平和的搖搖頭。


  「許次長有何問題,凌寒知無不言。」


  凌寒道。


  「報紙刊發之前,你為什麼有這份協議?從何而來?」


  許遠征開門見山的問。


  凌寒一愣,見許遠征問的如此篤定,料想應該是有些把握的。不過,許遠征向來是計謀多端的,也未必不是使詐。


  是以,凌寒一咬牙:「您說的這份秘密協議嗎?我也是報紙刊發之後知道的。昨天下午從華盛頓郵報看到的。」


  似乎是料到凌寒不會痛快的承認,許遠征眼角微斜,許遠征冷冷哼了一聲,扔到桌上了幾張照片。


  「這先看看這照片再說話……」


  凌寒拿來照片,不出意外,這照片是自己拍攝的那幾張。


  凌寒沉默著,他微微偷眼看了一眼章雲清,很顯然章雲清對這樣突然的情況也是很驚愕,他正眉頭緊皺的看著凌寒;章林峰喝著茶,神態自若。


  「凌寒,怎麼回事兒?」凌晨問道,有些疑惑。從許遠征的口中聽出來些端倪,凌晨覺得匪夷所思。


  「我自然問你,我便是都知道的。我的事情我承認,該擔的責任我承擔,凌寒,你是軍人,敢做還不敢當嗎?」


  許遠征道。


  凌寒心中明了。


  「這照片是我拍的……」


  許遠征神色不動,凌晨已經瞪眼看著凌寒。雲清也是很驚訝的表情,神色中有擔心與無奈。


  「你自己說吧,什麼時候拍的,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有,為什麼要泄密給國外的報紙?」許遠征好整以暇的問道。


  凌寒若有若無的嘆氣:「我承認是我拍的,是你們簽訂這個協議那天拍的。至於其他的,我不想說了……」


  凌寒低下頭。


  凌晨心中悲苦:「遠征兄,對不起你,我沒有想到這個混賬敢做下這樣的事情。是我害了你們!」


  凌晨的話里,都是苦澀。


  「說,你為了誰做事兒?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凌晨看都不看凌寒,語氣中都帶著不屑。


  「大哥,您相信我,我去查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的惡意。對日借款條件苛責,隱患重重,本來就很危險的,我們只是想弄明白情況,尋找機會提醒一下許次長而已。至於是其他的,大哥不要問了,我也不能說。」


  凌寒看著凌晨,眼中都是坦誠和懇切。


  凌晨站起身,猝不及防的甩了凌寒一個耳光,凌寒沒有站穩,一個趔趄,然後立即站直身子。


  「你這一番含糊其辭的鬼話讓我怎麼信你?你所謂的提醒甚至不惜的告訴外國人,讓外國的報紙來打我們自己人的臉?你是受雇於美國人,甚至不惜賣國求榮?」


  凌晨冷冷的看著他,一身的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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