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橫禍(1)
明傑看著凌寒把黃金搬上了車,一車裝不下,凌寒把裝不下的復有放回去,把磚鋪好,轉身而去。
明傑使勁兒踢著樑柱,警示著凌寒,凌寒只是聳聳肩,沒有理會。
凌寒離開后,明傑費儘力氣的想掙開繩索,手腕被繩索勒的生疼,可是也是徒勞無功。
明傑急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他和凌寒差不多年紀,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同兄弟。他知道凌寒膽子大,但是從來不是胡亂來的人。可是,凌寒做出這種事情,是忤逆父親,更是悖逆家族。萬兩黃金,不管是什麼理由,他這樣轉移走,他日要是被凌晨發現,恐怕也是難以收場。
明傑想掙開,然而,卻沒有辦法。
不到一個小時,凌寒回來,把剩下的箱子搬上車。直到中午時分,凌寒再度趕回才來把明傑放開。
「凌寒,你瘋了……」
明傑伸手就沖凌寒打去。
凌寒握住明傑的手,按住明傑的肩膀:
「明傑,我沒有瘋,我在做什麼我知道。剛才對不起,迫不得已。」
「凌寒,我知道我打不過你,可是,只要我活著,我總是會告訴大哥的。」明傑惡狠狠的說道。
凌寒拿出兩個燒餅,遞給明傑:「劉叔和劉嬸被我打發出去了,估計晚上才能回來,我回來時候買的燒餅,只能拿它當午飯了。」
明傑扭頭,哼了一聲,不看他。
「我去給你倒杯水……」凌寒道,陪著笑。
「你別想收買我,這麼大事兒!」明傑道。
凌寒點點頭:「我知道。過幾天大哥來了你告訴他也行,或者大哥和小弟知道的時候你再告訴大哥,忍兩天,別告訴二哥,免得他為難……吃吧,我沒想收買你。」
凌寒把燒餅遞給了明傑,語氣溫和,目光澄澈而真誠。
一時間明傑也有些疑惑,他做下這麼大事情,怎麼能夠這麼坦蕩。
然而,手腕的疼痛提示明傑凌寒的可惡。明傑惡狠狠的咬了幾口燒餅,彷彿是宣洩著怒氣。
一個下午,就凌寒一個人在屋裡屋外的搬來搬去,打掃屋子。
明傑負氣的甩手不幹活,坐在院子石凳子上看著凌寒。凌寒一聲不吭的幹活,把廢棄的傢具堆在一起,把幾間屋子打掃乾淨。
晚秋時節,天氣微冷,凌寒卻只穿了一個襯衣,卻仍舊大汗淋漓。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凌寒站在明傑旁邊,大口的喝水,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頗為滿意。
「凌寒,你圖什麼呀?」
明傑喃喃的問。
凌寒愣了愣:「我們有能力生活的很好,積累財富,可更多的人,也應該有好好生活下去機會。國歌都在唱,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我希望著,有人能夠為天下計,那父輩積攢的這些黃金,也算是到了正途。」
這話,若是旁人說出來明傑一定嗤之以鼻。可是,明傑知道,凌寒格外的真誠。
「一會兒我把這些傢具搬去梅姨那間屋子吧,還是不要住人的好……」
凌寒自言自語道。
關於是否參戰的討論如火如荼,連南苑航空隊的官兵也在看著報紙,討論時局。
早餐時候,凌寒隨手翻了翻報紙,有很多關於參戰利弊的社評,凌寒興趣無幾,翻了翻就放下了。
「這篇文章說的不錯啊,說總理府想打仗要訓練參戰軍不過是想中飽私囊,藉此擴充軍閥勢力,而實際上國府是沒有參戰的能力和準備的。」
朱依文念道。
「這個作者是馮韻詩,聽起來是個女記者,能有這見識不容易。」
馮韻詩這個名字,凌寒聽Daisy說過,是《京報》的記者。
凌寒拿過報紙,又翻了翻,還有看到蘇之穎的翻譯,翻譯的美國時報的文章,也寫到了關於一戰的描述,談到了毒氣戰,也談到了關於中國是否出兵,認為在現代化戰爭中,中國政府實力不足,內部不和,政局不穩,所謂的出兵爭論,歸根結底會是內部政局原因,實非為戰而考慮。
凌寒跟著航空隊如常訓練,近中午時分有士兵跑來找凌寒,告之有電話。
凌寒去接電話,卻是明傑打來的。
「凌寒,蘇小姐出事了,你能不能趕去北平警察局一趟?」明傑急匆匆的說道。
「明傑你慢慢說……」凌寒皺眉。
「是這樣,今天早上我們剛到二哥就去開會了。剛剛蘇卓然打電話過來說,北平警察局去《京報》抓人,說有幾名記者和編輯涉嫌革命黨,煽動民眾,還查封了報社,他們抓了蘇小姐。蘇浩先生昨天去天津會友了並不在北平,所以,蘇卓然找我們幫忙……」
明傑解釋道。
「我明白了。我去北平警察局問問……明傑,你電話蘇卓然,讓他如果聯繫不到蘇外長的話,就先聯繫總統府秘書長彭慶哲,拜託他能不能先寫封信通融一下,作保先保釋蘇之穎。如果總統府同意,你們就趕快的帶書信過來……」凌寒略略思索,說道。
北平警察局的門前,人頭攢動,一片混亂。
報社被查封,記者被抓,《京報》的同仁以及其他報社的記者編輯紛紛前來警察局要說法,吵嚷著。警察局門前,警察們荷槍實彈警戒著。
「我是被抓捕的京報記者的家屬,我們能否去看一下我們的家人?」凌寒問道。
「涉嫌革命黨,一律不得探視。想都別想,你們老老實實的還能從寬發落,你們鬧呀,越鬧騰最後裡面的一個也別想活。」
警察大聲嚷嚷著。
警察的叫嚷引發了門前記者們另一輪的爭執。
「你們抓的人裡面,有蘇浩副外長的女兒。蘇外長與季總統還是舊識,你們最好識相點,去稟告通傳一聲,不是什麼人都是你們惹得起的。」
凌寒壓低聲音道。
好說好話的肯定是不行的,小鬼難纏。但是,北平混雜,這些人最是警醒著派系紛爭。北平警察局長盧四海是總統的親信,聽聞有記者與總統府有關,執勤的小兵多看了凌寒兩眼。
凌寒一身戎裝,軍靴程亮,器宇軒昂,看起來也的確不是一般人。小兵點點頭,表示去通報。
警察局裡面,審訊已經開始。
從報館被查封自己抓捕時候的恐懼與無措,到在警察局,蘇之穎還是有些茫然與不可置信。
審訊室內,蘇之穎被按在椅子上,戴上了手銬。蘇之穎反抗者警察的粗暴動作,可是於事無補。
「你們太過分了……」蘇之穎皺眉。
「老實點!」對面審訊的肥碩的警察猛地一拍桌子。「原來是你啊,小妮子,上一次在陶然亭公園我們就見過。你們果然是亂黨啊!上次讓你們跑了,這次,你是再怎麼也跑不掉了……」
蘇之穎也立即想起來,這個胖警察是那次查抄他們的警察。
「我們不是什麼亂黨革命黨的,我們只是普通的編輯記者翻譯……」
蘇之穎雖然被嚇了一跳,卻仍舊毫不客氣的瞪他。
「姓名……」
警察問道。
「你們憑什麼抓我?無憑無據就說我們是革命黨就抓人你們太過分了!」蘇之穎不理會對方的問題。
「哎呦,小妮子細皮嫩肉的嘴巴這麼厲害啊,不給你點厲害嘗嘗看來你是不知道怕啊……」
胖警察一個顏色,過來一個看守甩手就給了蘇之穎一個耳光。
蘇之穎哪裡見過這個,瞬間眼淚就下來了。想抬手捂臉,手都被拷在了椅子上。
「你們混賬……你們這是犯罪……」
蘇之穎聲音里都是哭聲。
「我們是不是犯罪你說了不算,但是,你是不是犯罪我可是說了算的。」胖警察獰笑道。
「姓名……」
胖警察又問了一句。
「蘇之穎……」蘇之穎眼睛里都是恐懼,眼前的人,都是惡魔一樣,可能會在某一刻把她吞噬。
「說,你是什麼時候加入革命黨,受什麼人指使,發布反對政府的新聞?」胖警察問。手指隨意的敲著桌子。
「我根本就沒有加入什麼革命黨,沒有受過任何人的指使,我只是翻譯,翻譯國外的報紙關於我國的新聞而已……」
蘇之穎皺著眉頭說道。
「啪!」胖警察拍桌子拍的很響:「你的新聞稿子這麼明顯的反對政府的參戰宣傳,怎麼就是沒有受人指使?」
「我只是翻譯,什麼立場的文章都會翻譯,我沒有受任何人指使。難道你認為發在紐約時報的稿子是受革命黨指使的嗎?」
蘇之穎辯解道。
胖警察離開座位,走進蘇之穎:「小姑娘,我看你有文化懂外語,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嬌生慣養的幹什麼偏去學人做這些革命黨工作啊?你老老實實的招了,我們還能從輕處理,你要是不老實,可有你的苦頭吃!」
蘇之穎氣憤至極:「我沒有受人指使,不是革命黨,我說了好幾次了。你讓我招什麼啊?我什麼都沒做!」
「哎呦!小妞兒你嘴硬的很啊!」胖警察獰笑著,伸手去摸蘇之穎的臉頰。蘇之穎厭惡之極,拚命的扭頭。卻不料被胖警察一把抓住頭髮,按住了她的頭,講她的頭強按在椅子上:「在我的手裡,你不老實,你跑得了啊?我對你夠客氣的了,走,我帶你看看,我們怎麼審訊革命黨的,你再決定,你是老老實實的說,還是繼續嘴硬。」
說著,吩咐人將蘇之穎的手銬解開,扭著她到隔壁的審訊室。
隔壁審訊室內,被審訊的是《京報》的記者何光偉。何光偉是京華師大國文專業畢業的學生,一身長袍帶著眼鏡斯斯文文的人,此刻卻被綁在架子上,眼鏡已經被打掉,臉上有血痕,身上更是斑駁的鞭痕。他的身前,也站著兩個警察,一臉獰笑的看著他。
蘇之穎被嚇得一凜。
「何光偉……」
蘇之穎的聲音里都是哭聲。
何光偉被喊了一嗓子,睜開眼睛,眼神有些渙散。
「我給了你五分鐘考慮,現在四分鐘了啊,你再琢磨一分鐘,然後決定是不是招供……」
一個警察說道,聲音里是得意洋洋。
「我們什麼都沒有做,你們憑什麼這樣?」蘇之穎大喝,已經是紅了眼圈。
「啪」的一鞭子抽到了蘇之穎的肩膀和脖子上,蘇之穎疼的哎呀了一聲,伸手一摸,已經是鮮血。
「啊……」
蘇之穎嚇得大哭:「你們都是瘋子,你們在幹什麼啊……」
「蘇小姐,你先別哭,我們先審完了你的同夥……」胖警察把蘇之穎推到一邊。
「怎麼樣,說吧……我都不怕你們串供了,想好了,說!」
何光偉看了看蘇之穎,又看了看胖警察,眼裡都是恐懼。
「我……我不是革命黨啊……」
然而,還沒有等何光偉說完,鞭子又重重的落下。伴隨著一聲慘叫,蘇之穎也捂住了眼睛。
「你還真是嘴硬啊……你不知道你的同伴都把你招供了……你還不老實!」
胖警察道。
何光偉聲音顫抖著,眼裡都是淚,身子也瑟縮發抖:「我……我招供,我招供什麼呀……」
蘇之穎瞪大了眼睛,看著何光偉,更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