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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孩和魚

  南城不是國內主流一線城市,卻也是南方經濟政治文化中心之一,衛懷信住的這處小區,房價驚人,鄰里非富即貴,故而往來間,都比在別處更客氣。


  昨晚的年輕母親打量過衛懷信后,已經不再大呼小叫,而是攏攏鬢邊秀髮,盡量挽回形象,讓自己顯得文雅得體,「沒想到都是鄰居,昨晚真是不好意思了。」


  看來昨晚婚宴上雖混亂尷尬,玉樹臨風的衛懷信還是不可避免被注意上了。


  杜若予暗笑,多看幾眼年輕媽媽,感慨能讓方未艾一見鍾情的,果然是個出挑的美人。


  關鍵這位美人不僅皮相美,顯然也很擅長穿衣打扮,妝容細膩精緻不說,就連髮型都是散中有序,絕非兩分鐘內能隨手抓出來的效果。她的衣品也上乘——杜若予這種毫無品味的人反正看不出什麼門道,就看出了貴。


  「我是董蕾蕾,住在A棟25層,你住哪一層?」自報家門的董女士美目盼兮,舉手投足間,一派美人風韻。


  衛懷信客氣地點點頭,只說:「我姓衛。」


  再不肯多透露自己半點信息。


  董女士顯然失望了,她將視線轉移到杜若予身上,笑問:「這位是……」


  杜若予扯扯嘴皮,「我是他朋友,姓杜。」


  為防董女士過多打聽,衛懷信主動把話題引到木橋上的小朋友身上,「他是你兒子?今年幾歲了?」


  董蕾蕾笑道:「他叫董陽,八歲了。」


  她說著,又為昨晚的尷尬向衛懷通道歉,「昨天有沒有嚇到你們?他平時不那樣的,都乖乖的,昨天主要是受了欺負,才鬧的,我也息事寧人,先帶他離開了,畢竟是別人的婚禮,對吧?」


  衛懷信敷衍地應和。


  董蕾蕾又問:「衛先生,昨晚你是新郎的客人,還是新娘的?」


  衛懷信看董蕾蕾富貴,猜是陳副隊家的親友,立即說:「新娘的。」


  董蕾蕾果然一時噤聲,有些攀不上話題。


  他們三個大人聊了好幾句,可那個叫董陽的男孩子始終坐在木橋上,趴著欄杆,專心致志看水裡的游魚,甚至連眼珠子都沒瞟過來一眼。


  「他很喜歡金魚嗎?」衛懷信問。


  董蕾蕾說:「是啊,他這兩年最喜歡的玩具就是金魚,走到哪裡都帶著,為了滿足他的愛好,我們家裡有一個很大的水族箱,裡頭全是這樣的金魚。」她頓了下,忽地喜上眉梢,「衛先生,你也喜歡魚嗎?那可以來我家看看啊!」


  這邀請來得莫名其妙,衛懷信有些尷尬,「不必了,我對魚也不是很了解。」


  杜若予在旁聽著,差點笑出聲。


  人家哪裡是對魚感興趣,明明是對他衛懷信感興趣啊!

  衛懷信要帶杜若予離開小花園去車庫,才想起他的車昨晚停在酒店,兩個人沿著小區主幹道,就要散步到門口時,一輛保時捷停在他們身旁,車門打開,正是那個董蕾蕾。


  董蕾蕾熱情招呼,「衛先生,杜小姐,你們去哪兒?我送你們吧。」


  衛懷信還要拒絕,董蕾蕾又說:「要下雨了,淋濕生病就得不償失了,大家都是鄰居,別客氣!」


  這回不等衛懷信拒絕,杜若予已經欣然拉開了人家的後車門——她還暗中沖他擠眉弄眼。


  衛懷信瞪她一眼,被迫接受了友鄰的熱忱。


  車後排的角落坐著董陽,杜若予上車后,和他並排坐在一起。她看他兩眼,見他的注意力全在手裡捧著的塑料魚箱里,可他的魚箱空蕩蕩的,連滴水都沒有。


  杜若予很想問,你的魚呢?

  可看董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她很乖覺地不去自討沒趣。


  董蕾蕾把他們倆送到昨晚的酒店門口才熱情地揮手道別,保時捷一走,衛懷信沒好氣地問杜若予,「你為什麼要上她的車?」


  杜若予笑嘻嘻的,「幹嘛要掃人興緻?不也是順風車嘛。」


  衛懷信哼了一聲,「那吃完飯,我要去你家看我兒子。」


  杜若予想也不想就拒絕,「你兒子好端端長個頭呢,有什麼好看的?」


  衛懷信逮住她的話,義憤填膺道:「你不掃別人的興緻,就專門掃我的興緻是吧?」


  杜若予眨眨眼,噗嗤笑了,「喲,回國幾個月,學會套路了啊,狐狸似的,專挑我這兔子捏。」


  「你自稱兔子,可沒人敢說自己是狐狸!」衛懷信雖然故意板著臉,眼裡卻染上笑。


  要進酒店中餐廳了,杜若予鄭重其事戴上眼鏡,同時伸出一隻手,旁邊衛懷信瞧見了,自然而然接住她的手,穩穩地牽住。


  ===

  早上出門陰沉的天,在吃過午飯後,迅速陽光普照。


  從吃午飯起,杜若予的狗鼻子便總聞著若有似無的一點腥味,但他們的午飯明明沒有任何海鮮。


  「奇怪。」她坐進車內,邊系安全帶邊嘟噥。


  衛懷信問:「怎麼了?」


  「老聞著一股怪味。」


  「什麼味?」


  「腥味,但不臭。」


  衛懷信湊過來,在她身上聞了聞,「好像是有點。」


  杜若予更覺得古怪,她抬起左右胳膊,用力嗅著,「在哪兒沾上的味道?像水草。」


  衛懷信已經把車開出停車場,室外光線驟然明亮,他扭頭看看,見杜若予還在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忍俊不禁道:「回去洗洗就沒了。」


  杜若予放下胳膊,眼珠一轉,也笑道:「說不定我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


  衛懷信沒回過味來,「附身什麼?」


  「水鬼啊!」杜若予嘿嘿奸笑,語調也變得意味深長,「被沉塘的年輕女人,屍體糾纏於茂盛的水草,慢慢腐爛后靈魂得到解脫,便想把路過的行人一一拉進水中,陪她解悶。」


  衛懷信的嘴角抽了抽,「……你別以為你嚇唬我,我就不敢上你家看我兒子了。」


  杜若予笑了笑,故意湊近他,陰森森地吐氣,「你真的不怕嗎?」


  衛懷信看也不看她,「不怕!你壓根沒去過什麼河邊,哪裡來的水鬼俯身,就算是鬼故事,也要講究基本邏輯。」


  杜若予乖乖靠回位子,笑得愈發開心。


  只是那淡淡的腥味總在她鼻尖縈繞不散,她納悶地皺皺鼻子,雙手百無聊賴插進衣兜。


  這一插,她的指尖碰到了個冰涼濕滑的小東西,她沒有設防,下意識將那東西掏出衣兜。


  「啊呀!」杜若予嚇得手一揚,指尖捏著的小東西飛到擋風玻璃,跐溜下滑,落在了黑色的平台上。


  衛懷信被她的尖叫嚇一跳,再去看玻璃下的東西,發現那是一條已經死去多時的紅色小金魚。


  小魚的眼珠子往外凸著,慘白僵直,一動不動,身上金紅鱗片猶自泛著光。


  杜若予縮在副駕上,因為沒戴眼鏡,只用手緊緊遮住雙眼,想離那隻死魚越遠越好。


  衛懷信把車停在路邊,抽了張紙巾,把死魚包得密不透風。


  杜若予睜開條眼縫,心有餘悸地問:「為什麼你的衣服口袋裡會有條死魚……」


  「我……」衛懷信同樣摸不著頭腦,「我的衣服里怎麼會有魚?」


  他和杜若予面面相覷,同時想起一個人。


  「董陽!」


  「那小孩!」


  杜若予唯一與董陽近身接觸,便是在董蕾蕾的保時捷里,當時他們三個人都坐在後排,杜若予便挨著董陽。董陽也必然是趁那時,把條死去多時的金魚悄悄藏進杜若予的外套口袋。


  可笑她當時竟還關心過魚的去向!


  ===

  杜若予把椅子搬到家裡正中央,端坐其上,屏氣凝神以待。


  窗外天光大好,她卻陰沉著臉,眉眼間的憋怨之氣就快凝成烏雲,一旦飄散,彷彿又是場人間浩劫。


  衛懷信和方未艾一左一右坐在那張小沙發上,前者雙臂環胸,後者抖動大腿,兩個人都神情嚴肅。


  滿室沉靜良久,一隻蚊子從方未艾鼻樑前飛過,他啪地一掌將其擊斃。


  身旁的衛懷信,和客廳中央的杜若予,一起轉頭瞪他。


  方未艾忙彈飛蚊子的屍骨,合掌告饒,「失誤,失誤,你繼續!」


  杜若予忿忿地轉回頭,又去凝聚她的怨氣了。


  方未艾摸摸鼻子,悄悄問衛懷信,「怎麼好端端又冒出條死金魚?我們要不要請位大師來超度,省得杜杜這麼苦惱。」


  衛懷信搖頭,與他耳語,「觀音菩薩、太上老君都沒用,你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嗎?」


  「什麼話?」


  「非風動,非幡動,仁者心動。」


  方未艾大張著嘴,「什麼意思?」


  衛懷信嘆氣,「意思就是,她該吃藥了。」


  方未艾哦了一聲,靜默半晌后猛抬頭,「信信,三日不見刮目相看啊!是不是腦子好使的人,不管文理,學起來都很快啊?」


  「學習語言和文化,講究的是身臨其境的氛圍。」衛懷信有些得意,豎起手指打算授業解惑,「首先……」


  「來了!」客廳椅子上一直瞪大眼的杜若予突然飛身躥起,藏在屁股下的一個網兜也如箭出弓。她猛地越過茶几,一腳踩到兩個男人正中央,網兜往他們背後豁地一撈,然後迅速打結。


  左右彈開的兩男人各自捂住心口,驚恐地仰頭看她。


  「抓、抓住了?」方未艾問,「那條死魚?」


  杜若予看著網兜里劇烈掙扎的紅色小金魚,陰惻惻冷笑,「抓住了。」


  方未艾湊近腦袋看她手裡空癟的網兜,皺眉道:「我什麼都沒看見啊!」


  杜若予推開他的腦袋,自己跳下沙發,把網兜里氣鼓鼓左沖右撞的小魚倒進一個透明的玻璃儲存罐,蓋緊密封蓋。


  紅色小金魚沿著圓形的玻璃壁來回遊動數圈,在見著杜若予挨近的大眼珠子后,凶神惡煞地朝她撞去——結果被玻璃反彈回去,撞了個七暈八素。


  「脾氣這麼壞。」杜若予彈彈玻璃罐,將它隨手擱在書桌上,「老實呆著。」


  方未艾無論如何也瞧不見小金魚,只覺如夢似幻,便去問衛懷信,「到底哪來的魚?」


  衛懷信看著杜若予,苦惱道:「……來自一個小孩的蓄意報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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