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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物以類聚

  方未艾在衛懷信家打了個盹,醒來揉著眼睛就要回局裡,杜若予見狀,拎過傘就要順道一起走,卻被衛懷信拉住。


  「你又沒什麼事,為什麼急著走?」衛懷信問她。


  杜若予奇怪地看著他,「那我呆在你這兒也沒什麼事啊。」


  衛懷信不假思索道:「等會兒就可以吃晚飯了。」


  杜若予被逗笑了,「咱們中午不是剛吃的澳龍嗎?「


  「那你不是沒吃嗎?」不僅沒吃,連澳龍的面都沒見著,就光吃了幾口粉條。


  正在穿鞋的方未艾立即湊頭,垂涎三尺地問:「你們晚上又要吃什麼好吃的?不行啊,老這麼個吃法,等哪天我的胃口被養刁了,誰來為我負責?」


  衛懷信推他一把,「不帶你。」


  「嘁!稀罕!」方未艾磕磕腳,猛地挨近杜若予,慫恿道,「杜杜,他不帶我,你也別去!面對腐-敗勢力,咱們要同進退……」


  衛懷信在他新長好的屁股蛋上踹一腳,將他踹出家門,門自動合上,屋裡就剩下他和杜若予兩個人。


  「我還是回家去吧,老這麼山珍海味的,我怕消受不起。」杜若予邊說邊穿鞋。


  「你要走了,我就不吃飯了。」衛懷信擱下這話,趿拉著拖鞋,轉身就走。


  杜若予瞧他筆挺的背影,又好氣又好笑,「你吃不吃飯關我什麼事?」


  衛懷信頭也不回,「那你別管我了,反正一天三頓不吃,也餓不死。」


  杜若予氣得叉腰,「你就沒別的朋友可以約飯了?」


  「沒有!」衛懷信的聲音相當理直氣壯。


  杜若予氣笑了,嘟噥道:「騙誰呢!」


  衛懷信卻聽見了,回頭正色道:「真沒有,除了你,一個都沒有。」


  杜若予微怔,脫口而出,「那就找一個,能陪你吃遍南北菜系,葷素不忌,行動也方便的。」


  如果是女的,將來還能由飯友變密友,再升級為女友,最後洞房花燭,喜結連理的。


  她想想都覺得自己可真操碎了心。


  是真碎了心。


  衛懷信定定看她兩眼,撇過臉,看向陽台外刺眼的初夏光芒,「別人我不要。」


  杜若予一顆碎心又悄悄拼了起來,「我有什麼好的?」


  「你有什麼不好的?」他說這話時,卻沒回頭看她。


  杜若予盯著他,突然很想把一切事都和他挑明。


  總這麼遮遮掩掩的,多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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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城的天越來越熱,衛懷瑾再也不敢抱著貴婦雞,整天搖著把街頭不孕不育的廣告扇,愁眉苦臉地祈求杜若予早開空調。


  杜若予一開始還拿春捂秋凍的理論推脫,後來索性直言不諱。


  「電費太貴。」她說,「空調只能在最熱的盛夏中午開。」


  「那至少開個風扇吧?」


  「心靜自然涼。」


  「我靜不下來!」


  「你一個死掉的人,連心跳都沒有,怎麼靜不下來?」


  衛懷瑾被氣得差點七竅生煙,就要撲過去咬斷杜若予細瘦的脖子,門鈴卻響了,她像只家貓立即抬頭注目,好奇滿滿。


  杜若予輕踹她一腳,走去開門。


  門外站著方未艾和荊鳴,荊鳴似笑非笑,方未艾卻一把推開杜若予,急不可耐地往裡沖,「杜杜,借你廁所用用!」


  杜若予滿頭黑線,看向荊鳴時,見她雖然被晒黑一層,臉上卻是禁不住的喜氣洋溢,像朵盛放的夏花,迎著驕陽絢爛。


  「你是有什麼喜事嗎?」她自己也忍不住笑。


  荊鳴驚了一下,也不扭捏隱瞞,湊到杜若予身前,大方道:「杜杜,我過陣子要訂婚了。」


  杜若予笑道:「果然是喜事,是和陳副隊嗎?」


  「當然是他,從我進刑警隊起,我的新郎可絕沒第二個人選。」她得意洋洋的,隨即又吐吐舌,「不過這事我還沒對外公布,我們隊長最近婚姻不順,我可不敢撞他槍口,嘿嘿,過幾天再說吧!你可要替我保密,尤其是廁所里那隻大嘴巴。」


  杜若予笑了,「好。」


  荊鳴扯著悶熱的領口走進屋,「可你這兒怎麼這麼熱啊?」


  角落裡的衛懷瑾拚命點頭,楚楚可憐,「快熱死我了!」


  杜若予瞥衛懷瑾一眼,好笑道:「是嗎?我覺得挺涼快,尤其到晚上,陽台開扇窗,穿堂風吹得特別陰涼透氣。」


  荊鳴哭笑不得,「杜杜,穿堂風在家居風水上可是第一大煞。」


  杜若予蠻不在乎,「我又不怕。」


  荊鳴越笑越開心,「可穿堂風是破財的。」


  杜若予登時變色,「破財?」


  這問題可太嚴重了。


  荊鳴笑得花枝亂顫,用手指戳杜若予的肩,「我怎麼凈認識你們這些人,他是色鬼,你是財迷!」


  色字頭上懸刀的方未艾從衛生間出來,奇怪道:「你們笑什麼,這麼開心?」


  杜若予還在糾結破財的風水問題,方未艾又說:「對了,杜杜,我們早上去了小華的保姆中介公司。」


  「怎麼樣?」杜若予立即集中注意力。


  方未艾說:「那保姆公司的老闆姓曾,和順哥是好幾年前的工友,他那中介公司就在南城婦幼醫院附近,和當地好幾家月嫂中介起過衝突,為了站穩腳跟就找順哥出頭。順哥的情況你也知道,手下有職業打手,逞兇鬥狠的,只要給錢,就幫忙解決問題。」


  杜若予皺眉,「不是說錢貴坤是通過中介公司才聯繫上的順哥嗎?姓曾的保姆公司,能幹凈多少?」


  「明面上,那公司頂多證照手續不齊,已經被查封了,暗地裡的違法亂紀,目前還沒什麼實證。小華的案子,老闆曾哥勉強是個教唆罪,能不能判,另當別論。」方未艾說,「我們在他們公司里找到小華生前的詳細資料和照片了。」


  杜若予對這個害人害己的小華並無興趣,她只關心花妹,「花妹以後會怎麼樣?她會被遣送回老家嗎?」


  「這個……」方未艾瞥眼荊鳴,有些為難,「我們接觸過花妹老家的親人,說實話,以花妹的情況,即便回去了,也過不上什麼好日子。」


  「……那魏嬸呢?她還可以留在魏嬸店裡工作嗎?她是個勤快聽話的人,可以自力更生。」


  「我們剛剛了解了,魏嬸自己是願意的,可她兒子聽說了這件事後,老大不樂意。」方未艾眼見杜若予的眉毛眼睛一起耷拉下來,忙安慰,「我們再想辦法嘛,實在不行,現在也有不少福利機構,看他們願不願意收留花妹。」


  他拍拍杜若予的肩,笑道:「不要氣餒嘛,她的日子,總能過好的。」


  為緩和氣氛,荊鳴笑著打岔,「那保姆公司還有個小網站,不知道封了沒,上頭有不少他們公司保姆的照片,說實話,拍得比我們的證件照好看多了。」


  杜若予見過他們刑警的證件照,每一張都肅穆嚴正,如果面相差一點的,活像被欠債十萬八千,確實不大好看。


  他們還有事忙,荊鳴邊往門口挪,邊撥黏糊的頭髮,「反正下回再拍照,我要拍美的。」


  「你當那是藝術照啊?咱們的證件照,一旦出事,可不就是咱們的遺照,你要樂開花了去照,自己照,我才不要。」方未艾齜牙嘿嘿笑,「到時候靈堂上供個傻笑大妞,指不定死了都能被氣活,哈!」


  他說完孩子氣的話,一拐肘撞下荊鳴,飛也似地跑出門,蹬蹬下樓了。


  荊鳴被氣笑,回頭對杜若予抱怨,「你看看他,看看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也就我們隊敢收留他,要放到別處,早被亂棍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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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送走這兩位,杜若予在房間里轉了一圈,最後來到陽台,也不戴眼鏡,就望著樓下麻辣燙店鋪發獃。


  店門招牌下的陰影里,花妹就坐在板凳上,正細心地摘著把韭菜,她摘韭菜的動作挺笨拙,但架不住一點一點地磨,摘好放在一旁的韭菜條條白凈,像洗過一樣。


  衛懷瑾湊過來問:「這事,算是結束了吧?」


  杜若予點點頭,「算是結束了吧?」


  衛懷瑾安慰她道:「你別太往心裡去,花妹這不是好好的嗎?總會有辦法的。」


  杜若予說:「我們眼前的這個花妹是好好的,但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還有更多叫不上名字的花妹,正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她們這樣的婦女,要等到雲開霧散,陽光燦爛的時候,不知要等多大的機遇,有些人,窮極一生也等不到。」


  「那也不是你的責任。」衛懷瑾小聲道,「你又不是超人,就算是超人,也救不到每個人。她們是一個弱勢群體,這樣扶危濟困的事,窮盡個人之力,也是杯水車薪。」


  她偷看杜若予,見她臉色沉沉的,知道她沒把話聽進去,便噘下嘴,突然又想起什麼,高興道,「杜杜,你現在站在陽台,都敢不戴眼鏡了!要不然,我們下回出門,你試試戴我哥哥送你的那眼鏡?一定比你自己的舒服。」


  「才不要。」杜若予轉身進屋。


  衛懷瑾邁著碎步追上來,「為什麼?」


  「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


  衛懷瑾捂住耳朵拚命搖頭,「不聽不聽!我也聽不懂!」


  杜若予轉身揪開她的手,正色道:「那我說句你聽得懂的。」


  衛懷瑾眨眨眼,期待地看著她。


  杜若予說:「你哥哥之於我,是蜜糖,我之於你哥哥,是砒霜。明白了嗎?」


  ===

  夜裡,杜若予讀了會兒書,正要去洗漱,注意到衛懷瑾在電腦前一陣搗鼓。


  「你幹什麼?睡覺了。」


  衛懷瑾頭也不回地問:「杜杜,你還記得方未艾說過的,那家保姆公司的網站嗎?我想看看。」


  「你看人家的網站幹什麼?」


  「我也想給你找個保姆,管你飲食起居,還管你以後婚假洞房,中年失業,老而彌堅。」


  「……你這又是吃的哪門子葯?」杜若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說你列舉的這些,保姆管不著,非得親媽上陣不可。


  衛懷瑾不理她,自顧自搜索姓曾的保姆中介公司,竟然真叫她搜索到個同名網站,在目錄欄里點開金牌保姆,果然跳出好幾張保姆照片。


  衛懷瑾拖動滑鼠往下翻,嘴裡念念叨叨讀著幾位金牌保姆的介紹,「王曉莉,廚藝優秀,尤其擅長川湘風味……陳嬸,有耐心負責任,這是沒得吹了嗎……黃姐,王牌月嫂,嚯,還得過獎……玉嫂,溫柔耐心,有護工經驗,照顧病患老人經驗豐富……陳婷……」


  前腳已經踏進衛生間的杜若予猛地頓住腳步,回頭錯愕道:「你說誰?」


  衛懷瑾嚇一跳,「我說誰了?」


  「剛剛那個!」


  「陳婷?」


  杜若予疾步衝過來,幾乎撲到電腦屏幕前,就在幾張婦女正面照里,她果然瞧見一張熟面孔。


  玉嫂。


  玉嫂也是這家保姆公司的?

  杜若予的心躁跳起來,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巧合的事。


  衛懷瑾懵懂地問:「你認識她?她是誰啊?」


  杜若予一時沒有回答,眉頭鎖得死緊,只怔怔陷入沉思。


  她終於想起來,當初聽見花妹說話,為什麼會覺得耳熟。


  花妹的鄉音,和玉嫂的口音,可不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嗎?

  她的眼皮突突跳了起來,心口也悶悶的,像是墜了顆大鉛球,有些喘不上氣。


  這事……不會還沒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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