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君生我未生
夜綾音說的話其實可以用其他的意思來解讀。
但是她的表情卻如此自然，彷彿心無雜念，讓人覺得根本不該誤解她話中的意思。
她一定是說，只要成為了蔣安柏喜歡的女生類型，就成了接近完美的女孩子吧……
一行四人跟著蔣安柏去超市買菜，沿途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紀槿遙覺得這樣很幸福，跟在蔣安柏身後，推著放滿蔬菜的小車，她恍惚間有種新婚夫妻的感覺。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蔣安柏的，又是為什麼喜歡上他的呢？
她真的不記得了，只是迷戀他溫柔的聲音，留戀他陽光般的笑容，還有他講課時輕鬆博學的談吐。
他看著她的目光沒有普通男生的痴迷或慾望，更不會緊張畏縮，他眼神自然乾淨，讓她覺得他那麼與眾不同。有時候他近距離給她講題，身上好聞的肥皂香氣瀰漫開來，讓她的心也軟了一片，蔣安柏是不抽煙的，所以他總是清爽得像春天的田野，當她看不到他的時候，她總是很煎熬，可是看到他的時候，卻什麼也不敢多說。
這個樣子的她，是不是像當初喜歡上林珞惟的清蕊呢……
紀槿遙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是夜綾音，一定不會像她這樣矛盾吧。
可如果是夜綾音，她會熱情大膽地主動追求，還是從一開始，就理智地不對蔣安柏動心呢……
回到蔣安柏所住的地方，天色已經比較晚了，幾個人分工合作，除了夜綾音，其他人都完全不會做菜，他們只是打打下手，所需的蔬菜洗凈切好，夜綾音利落地下鍋，手法嫻熟令大家嘆為觀止，雖然稱不上絕世佳肴，但味道已經好得讓他們讚不絕口了。
飯桌上，蔣安柏笑著對夜綾音說道：「我發現你其實很適合做老婆。」
紀槿遙的筷子一僵，夾著的牛肉掉進了碗里。
不過蔣安柏隨即又說道：「所以要好好學習，你這麼漂亮，廚藝又出色，再加上優秀的學習成績，一定是個搶手的好老婆。」
真是典型的職業病。
夜綾音也順著蔣安柏的話開起了他的玩笑，她低下睫毛，故作失落狀：
「搶手有什麼用，除非我能遇到一個像老師這麼好的老公，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啊……」
蔣安柏忍俊不禁：「別說像我一樣，就算比我好千萬倍的都多得是，等你長大了，你就會發現以你的能力，想要什麼樣的都不成問題。」
「為什麼要等我長大，我又不小！」夜綾音抗.議，嘴角沾了米粒，俏皮可愛。
蔣安柏順手將她嘴角的米粒撥下來，笑道：「對我來說呀，你們四個都是小孩子。」
他們的對話其實只是很平常的調侃，起碼對於蔣安柏來說是這樣的。
但對紀槿遙來說，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像根刺扎在她心裡。
她多希望自己能像夜綾音一樣，這樣無所顧忌地與蔣老師開著玩笑，她可以暗示自己的心，不用那樣患得患失。
為什麼自從夜綾音出現，她越來越沒有自信了呢？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紀槿遙有些迷惑地看了一眼夜綾音，她似乎已經吃飽了，正與柯雲澤相談甚歡。頭髮一側依舊編成辮子，發尾嵌著枚瑩白明亮的珍珠發卡，清純極了。她真是少見的編著辮子卻一點都不顯得土氣的女孩子，那雙杏仁般的大眼睛時而笑得彎起來，真像是盈盈月牙，形狀完美的唇瓣粉粉嫩嫩，鼻樑高挺，鼻尖小小的，總覺得她是越看越好看，就算不化妝都漂亮得奪人呼吸。
紀槿遙低下頭，看著自己香奈兒的洋裝，胸前濺到了一些油漬，突然顯得有些廉價。
「槿遙你在想什麼，今天好像吃的不多，是我做的東西不好吃嗎？」
夜綾音突然開口問紀槿遙，她愣了愣，輕聲說：「當然不是。我覺得很好吃，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會做飯就好了。」
「這有什麼關係，有我在，你不會也無所謂，我會做給你吃的。不過如果你願意學，我就教你，反正你那麼聰明，一定學什麼都很快。」夜綾音夾了一筷子青椒放進紀槿遙碗里，「不可以挑食，多吃點蔬菜，對身體好！」
然後她看了一眼林珞惟，說：「你不要總是寵著槿遙，只給她夾貴的菜，挑食會變得營養不良。」
林珞惟沒有理夜綾音，卻默默地給紀槿遙夾了一棵綠油油的小青菜。
柯雲澤看著他們，突然覺得現在這個場景很和諧。
可是，還能持續多久呢？
這種溫馨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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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的路上，柯雲澤借口路途相反，先和他們分離。
夜綾音跟著紀槿遙，而林珞惟一個人走在前面。
路燈拉長他的影子，雙腿修長，烏黑的短髮被燈光灑上清淺光芒。
風有些大，空氣冷冷的，但林珞惟只穿著件紫色T恤，白外套正體貼地披在紀槿遙身上。
夜綾音走在紀槿遙身邊，裸.露的胳膊時不時碰上紀槿遙身上那件外衣，她覺得心底有個黑洞陷了下去。
林珞惟對紀槿遙真好，她怎麼也想不到會對一個女生如此溫柔的少年能用那種殘酷的手段傷害愛慕著他的女孩子。
「槿遙啊。」夜綾音望向紀槿遙，晶瑩眼眸中縈繞著滿滿的好奇。
「嗯？」紀槿遙撩了撩披肩的黑色捲髮，目光淡靜。
「你喜歡蔣老師嗎？」
「怎麼突然問這種話題。」
紀槿遙嚇了一跳，不敢承認又不知該不該否認。
腦海中直覺的反應，只是先用一些沒有實質意義的反問句拖延時間。
「那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
「當然不可能了，他是我們的老師啊，他不會喜歡上自己的學生，今天他還說我們都是小孩……」
她越是辯解，就越是覺得臉頰發燙，竟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夜綾音頗有意味地看著紀槿遙，晶瑩眸心流轉出狡黠的笑紋：「你說的是他不會喜歡上你，卻沒有說你不喜歡他。」
紀槿遙突然覺得夜綾音快要看透她的心了，她慌忙轉開視線，下意識地否認：「我當然，當然不喜歡他了！」
「是嗎。」夜綾音的語氣有些可惜。
紀槿遙稍微鬆了口氣，卻聽到夜綾音喃喃自語道：「可是我覺得蔣老師似乎很在意你呢。」
紀槿遙微怔，心跳彷彿突然停止了一瞬。
「我發現你看著蔣老師的時候眼神很溫柔，而蔣老師看著你的時候，眼神也和看別人時不一樣，他似乎只是把我當個孩子，但是你不一樣，具體是什麼我也說不出來，不過，我真的覺得他對你更好一些，難道只是因為你是課代表么？可蔣老師似乎不是那種遲鈍的人呀，哎，我也搞不懂。」
夜綾音自顧自地說著，她聲音很輕，林珞惟聽不到她們之間的對話。
紀槿遙咬住嘴唇，她的心裡很亂。
夜綾音的話讓她感到迷茫，似乎內心升騰起一絲壓抑已久的驚喜，但更多的是困惑無措。
她不知該不該相信夜綾音的話，因為她從來沒有發現蔣安柏對她有任何曖昧的態度，可如果事情真的像夜綾音說的那樣，她不就錯過了很多東西……
她真是討厭這樣的自己，什麼都不懂，看不出來，也不敢主動。
每天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盲目猜測，隨後一遍遍否定，最終重歸原點。
「其實我覺得，喜歡一個人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喜歡他，我會不遺餘力地幫你！」
「為什麼？」紀槿遙望向夜綾音，眼眸清亮驚訝，一時忘記了否認。
「因為我覺得蔣老師和槿遙你很般配。」
夜綾音對她微笑，笑容那樣明澈透凈，像投射月光的湖中心。
紀槿遙突然有種衝動，她想要告訴夜綾音她真的喜歡蔣安柏。
很喜歡，很喜歡。
她不想再孤身一人，在感情的漩渦中找不到方向。
真的……
很寂寞……
「我……」
終於，紀槿遙鼓足勇氣，她剛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夜綾音突然打斷她。
「我從這條街回家，你們先走吧，明天見。」
她雙眼亮晶晶地望著剛變成綠燈的十字路口，笑盈盈地對紀槿遙和林珞惟揮手告別。
「嗯，明天見。」
紀槿遙點點頭，語氣中竟帶了些難以察覺的失落。
轉過身，她正要走，身後突然傳來夜綾音清甜柔軟的聲音：「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
紀槿遙的身體有些僵硬，她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了起來。
心裡，很溫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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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處，夜綾音用鑰匙打開門，聽到大廳里傳來優美的鋼琴聲，是她所沒有聽過的旋律，清雅動聽。
柯雲澤就坐在鋼琴前，咖啡色的頭髮被燈光映上朦朧的霧色，宛如天使。
他指尖動作流暢，渾身都流露出卓而不凡的氣質。
夜綾音關上門，懶懶地靠在牆上，扯下發尾那枚凝白晶瑩的珍珠發卡叼在嘴上，空出手來把整齊的辮子解開，就這樣凌亂地披在頭上。她抓抓頭髮，穿著拖鞋去飲水機旁接水，順手將發卡丟在桌上，在燈光下劃過一道雪白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