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在水上
後面的話，偵探先生說的支支吾吾的，顧凜認真聽著，他停下后，才幽幽的問道：「你的意思是？」
悠雨離開的那幾年在國外的經歷他沒細問，但也聽她說起過曾受人照顧，考慮到這是她的隱私，所以他也沒問是誰。
不管是男是女，他相信悠雨一定會處理好，而他若貿然插手，反而會讓他們朋友之間不自在。
電話那端停頓了下，繼而說：「沒什麼。」這是他們夫妻的事，不管現在是好是壞都不是他們這些外人能插手的。
顧凜也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過，沉默了下，說：「多謝。」
他關上書房的門，壓低聲音說：「蘇承歡的事，拜託你再幫忙調查一下，我要儘快找到她！」
這大冬天的，失蹤了一天多了，她一個人能抗的過去嗎？
——
冷，很冷很冷。
蘇承歡醒過來時，眼前一片漆黑。她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以為是深夜在家裡醒來。
蝕骨的寒意一點點的侵入皮膚，她牙齒打顫，下意識伸手要拉被子，這一動，扯動了全身的痛，像被車碾過，哪兒哪兒都痛，還抬不起勁來。
黑暗中，她皺起眉頭，身體漸漸有了知覺，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正在經歷著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下午，她為了躲避顧凜，上了莫敬的車，過了幾個站，她在一個有直達家裡那邊的公交車站下了車，然後往車站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暈車的原因，下車后她突然覺得有些頭暈，正好前面是公園，所以她想去那邊休息下。
承歡記得，自己是進了公園的，可後面的事情，她就再也想不起來了。是在公園找地方休息，還是回了家裡，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一直到現在在一個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醒過來。
心裡隱約感覺到什麼，可承歡還是無法將前因後果聯繫起來，這麼冷，身體還這麼痛，難道是因為躺在地上睡過頭導致渾身不舒服嗎？
可是，如果是公園的話，就算這個時候也應該有路燈啊！怎麼會這麼黑！
蘇承歡動了動痛的要爆炸了的腦袋，這一動，更痛了，腦袋裡每一個細胞都像被針在扎，痛的快無法思考了。
她停下了下來，靜靜地躺在那，等待著恢復。嗅覺是最先恢復過來的，空氣中飄揚著一個很難聞的氣味，腥腥臭臭的，像死魚的氣味，沖鼻的很。
難道她是睡在垃圾堆旁邊？
不知過了多久，蘇承歡終於感覺舒服多了，手腳也能動了，她雙手撐著地，慢慢坐了起來。手掌下是冰涼的，有些濕濕的，因為還沒完全恢復，險些又跌了回去。
倒下時，腿不小心往後移動了下，碰到一堵牆。她將身子慢慢往後挪，靠在牆上，大口大口的呼吸，就這麼點距離，都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此刻她都已經顧不上空氣是否新鮮了。
而經過這一番動作，蘇承歡也終於確定，自己這不是在某個地上睡著引起的，因為她的身體痛疼的同時，也全身無力。
雖然這是第一次經歷，但多少也曾在書上或者網路上看到過一些，她這是被下藥后的狀況。
而自己所在的地方，恐怕也不是公園了……
她想，她應該是被綁架了！
承歡靠在牆上，努力不讓自己再倒下，一邊思考著失去意識之前所看到的聽到的，然而，卻始終沒有找到一點線索。
一切都很正常，她甚至都找不出自己有被敲暈的記憶，也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香味，好好地，怎麼就昏迷了呢？
蘇承歡苦笑，到底還是自己經驗太少，才導致不知道什麼時候中了招，被人綁架了。
現在是幾點了？晚上了？還是凌晨？阿爵應該都急壞了吧？
發現她失蹤了，舒芸這下應該會急哭吧？她一定很自責沒有親自送她回去，她一定……
蘇承歡想到了身邊的人，每一個認識的人，在得知她失蹤後有可能的反應，越是想，自己也越是害怕，要是自己回不去了，他們該多難受。
承歡一直靠在牆上沒動一下，她甚至都沒想要找自己的東西，以為綁匪肯定會把她的東西都給扔掉了。
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又是在哪裡，承歡只覺得又累又餓又冷，唯一保持的意識也快要被消磨掉了，頭暈腦脹的厲害。
「阿爵……」她無意識的叫了一聲。
「姐姐，你醒了啊！」
突然響起的聲音，承歡的困意瞬間被嚇跑了，她警惕的瞪著眼睛看向發出聲音的那個位置。
「你是誰？」她的聲音還很虛弱。
一陣窸窣的聲音在這黑的可怕的空間里響起，承歡感覺有人朝自己這邊挪過來，而後，一個小孩大小的身體在她身邊停下，承歡感覺那孩子在看著自己，「我叫小佳。」
靠近了，仔細一聽，她果然是個孩子，普通話不算標準，夾雜著濃濃的地方方言。
想到她們目前的遭遇，承歡放鬆了警惕，壓低聲音問：「小佳，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她開口就叫自己姐姐，顯然是見過她了。
小佳也跟著壓低聲音，悄悄說：「是漁船上。」
漁船……難怪會有腥臭的氣味。
驀地，承歡精神一震，「你是說，我們現在出海了？」
小佳有些懵，「我不知道啊，反正我一直都在水上。」
在水上，這也就意味著，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蘇承歡失望的靠在牆上，這還真是一個非常糟糕的地方，別說逃走了，在這種地方，她恐怕連求助都做不到。
她閉著眼睛，不知在思考什麼，最後好像放棄了一樣，許久沒再出聲。
見她突然沒聲了，加上有看不到，小佳很不安，又往她這邊挪動了一下，猶豫了許久，她伸手碰了碰承歡，「姐姐？」
「嗯？」
蘇承歡偏頭看向她這邊，「怎麼了？」
「我害怕。」蚊子一樣的聲音，小佳又往承歡身邊靠攏了一點，卻不敢真正靠近。
她應該還是個孩子。而綁匪這種綁架方式，讓承歡想到了拐賣，這孩子不知道是哪個城市的，不知道被拐了多久，在這漁船上又呆了多久，她們又將去往何處……
「過來吧。」蘇承歡伸手將她拉過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那孩子大喜，像個小嬰兒一樣往她身上鑽，小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衣服。
這小身板，應該還是個小學生吧？瘦瘦的身體，手搭在她身上，能清楚的感覺到她的骨骼，一點肉都沒有。
承歡不由收攏了手臂的力道，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也是被綁架的嗎？」
小佳搖頭，好半響了才弱弱的說：「我，是我家裡把我賣給他們的。」
賣！
這個字刺激到了蘇承歡，因為太過憤怒，她不自覺地加到力道，直到小佳吃痛掙扎，她才反應過來，「抱歉，弄疼你了……」
小佳在她懷裡搖了搖頭，「不疼的。」
「你媽媽……」蘇承歡很想問問她家裡人的情況，但一想到這是她的傷疤，馬上又停了下來。
舒芸只是跟她說過她是被蘇奶奶收養孤兒，並未說過她為什麼會成為孤兒，因為不是當事人，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蘇承歡潛意識裡覺得，自己或者是被家人拋棄，然後一個人流浪到這個地方來，否則，又怎麼會淪落到被一個孤苦老人收養？
承歡不知道自己是被哪種方式拋棄，但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她是被拋棄的孩子。或許也有可能，像小佳一樣，被家人賣了，只不過中途她自己逃跑了，然後被奶奶收養。
當聽了自己的身世后，蘇承歡盡量不去想自己的過去，因為她覺得自己雖然被拋棄了，但有幸遇到了奶奶，現在身邊也有好朋友在，過的也算幸福，所以沒必要再去在意過去那些小時候記不得的事。
然而，小佳的遭遇，再次解開了她藏在心底深處的那個傷疤。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在經歷一次這種遭遇。
「對不起。」蘇承歡低聲道歉，心裡自責不已，她怎麼能在這種時候提起如此傷心的事。
許是經歷的了這些事，小佳也很敏感，她在承歡懷裡搖了搖頭，「我沒關係的哦。我家裡很窮，弟弟生病了，要很多錢，我是姐姐，我要換錢給弟弟治病。媽媽說了，只要我聽話，乖乖做事，以後還會回去的。」
到底還是孩子，心底依然如此善良，即便經歷了父母的拋棄，在這黑暗不見光的地方生活，她的心裡想著的依然是她的家人，想著美好的未來。
蘇承歡眼眶鼻子都泛酸，她揉了揉這孩子的頭，「嗯，會回去的，我們都會回去的。」
說給她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孩子還小，不知前方的險惡，那就沒必要讓她知道，繼續保護她這份純真吧。
有了小佳的陪伴，蘇承歡也清醒了許多，經過打聽，她才知道，在這小小的船艙里，還住著三個比她還小的孩子，和一個比她大的女孩，加上她一共六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