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失了靈魂
「你們……」
霍謹南轉身看向傭人和司機，壓低聲音說：「等蘇承歡醒來，盡量不要在她面前提孩子的事。」
「是。」司機和傭人齊聲應道。
不用這麼小心的，真的。半昏迷中的承歡，想要出聲告訴他們，但卻沒成功，她連眼皮都睜不開。
後來，霍謹南還說了些什麼，承歡一點都沒聽進去了，他們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直到消失。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半夜。
傭人程阿姨留下來照顧她，承歡睜開眼，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她瞌睡的不行，好幾次都差點栽倒，稍微清醒后，雙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企圖保持清醒。
應該很晚了吧？
蘇承歡掙扎著想坐起來，可身子才一動便牽扯到身子的疼痛，她只是微微的皺了皺眉，放棄了掙扎。
身體反射過來的異樣，證實了那個夢境，她的孩子，真的離開了她。
再也見不到了……
許是感覺到了，程阿姨起身，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蘇小姐，您終於醒了！」程姨驚喜出聲，一邊按下鈴叫醫生，一邊問道：「要喝點水嗎？」
說話間，她已經拿過了杯子，將吸管放在她嘴邊，「等會我去給您熱湯。」
承歡沒有拒絕，張嘴，含住了吸管，卻只是喝了一點就鬆開了。
很快，醫生便進來病房，仔細檢查，跟護士和程姨交代一些事宜后，便離開了。
程姨晚上煲的湯，放微波爐熱好后，盛進小碗，將病床調高，小心的拿著勺子喂她，「您先喝點湯暖暖胃，等會在吃點粥。」
蘇承歡沒出聲，程姨喂她什麼，她就吃什麼，至始至終都一句話沒說。
一碗雞湯后，程姨將已經降溫的排骨粥端來，「這是用排骨等食材熬好湯再煮的粥，我家孫女小時候都這樣吃，很營養。」
本來程阿姨是準備煮米飯的，但看她一直不醒，擔心沒胃口吃，所以就熬粥了。用排骨等食材煲的濃湯煮粥，既不失營養，也不會覺得太過清淡無味。
說完后，程姨才驀地察覺不對，她動作猛地一頓，擔憂的朝著蘇承歡看去。
她這不是在找麻煩嗎？這個時候最不應該提起孩子的事，她提孫女幹嘛啊！
蘇承歡長睫微微顫了下，面上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程姨微微一怔，輕輕嘆息下，又繼續喂她粥。
一直到一碗粥吃完，他們都沒再出聲。
連著喝了一碗雞湯，吃了兩碗粥，蘇承歡都很乖巧配合，程姨心裡很開心，然而，當她打算再去添粥，詢問承歡意見時，她也依然沒有一點反應。
「蘇小姐，您還要吃嗎？」
蘇承歡沒回應，連眼神都沒給一個，目光獃滯的看著前方白色的牆壁，程姨湊近一看，這才發現，在她的眼底看不到一點焦距，是空洞的。
程姨心頭一沉，才意識到，這半個多小時來，自己有多麼粗心。
她放下碗，又將病床放下去，去小浴室里接了盆溫水，用毛巾沾濕了，仔細為她擦手，擦了臉。
去倒水時，程姨最後還是沒能忍住流淚。承歡雖然是主人家，可在她的眼裡，卻是一個比自己孩子還小的姑娘。
這麼小小年紀，怎麼就遭遇了這麼些事呢……實在太可憐了。
承歡出事當天下午，管家就打電話通知了慕司爵，但因為那邊工作暫時還走不開，不能馬上回來。
霍謹南自告奮勇，擔起了照顧承歡的義務，於是第二天一早，他便趕來了醫院。
來時，承歡已經醒了，正安靜的看著某處發獃。聽說她昨天醒了后沒哭沒惱，霍謹南認為這是一個好的跡象。
他將鮮花交給程姨，沖著蘇承歡友好的揮了揮手，「嗨，蘇小姐，我是霍謹南，我們見過的。」
然而，承歡卻好像沒聽到一樣，一點反應都沒給。
霍謹南有些挫敗，不甘心，又湊近了些，「你有什麼想吃的嗎？本大爺今天專門為你服務，只要你說，我一定給你弄來。」
一分鐘很快過去，然而，她還是沒給出任何反應。
「霍先生。」程姨輕輕叫了他一聲，朝他招了招手，「您過來一下。」
霍謹南深深看了蘇承歡一眼，轉身，隨程姨離開了病房，他沉著臉問道：「怎麼回事？」
「蘇小姐從昨天醒來就這樣了。不哭不鬧，喂她吃東西喝水都很配合，但也沒說過一句話，醒著的時候總是在發獃，不知道在看什麼，總感覺……」程姨皺著眉，斟酌著詞說：「感覺，她的靈魂不在這裡了一樣。」
不用程姨解釋，霍謹南自己也感覺到了，蘇承歡人雖然很安靜，讓他們鬆了口氣，可她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失去靈魂了一樣，他們現在看到的只是一個空殼。
眉心狠狠地皺起，霍謹南煩躁的扒了扒打理精緻的頭髮，沉聲問：「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她可能是接受不了失去孩子，情緒調整不過來才這樣，等她自己緩過來了就好。」
「可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程姨抿唇沉默了，她面色凝重的垂下眼帘，「這個……醫生也說不準。只讓我們好好陪著她，多開導她！」
「放屁！」霍謹南忍不住爆粗口，「這種話誰不會說啊！」
程姨嚇的哆嗦了下，卻沒反駁。蘇小姐的奶奶才離開不久，當時她也是這種狀況，還是在慕先生離開前才恢復的，那時候是因為她還有孩子。
可如今……連她唯一的精神寄託也沒了，這次，又要持續多久？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霍謹南拿出手機一看，頓時垮下臉來了，他轉身，用頭在牆上狠狠撞了一下。
「你先進去吧，我去接個電話。」
吩咐完，霍謹南接通了電話，一邊往安全通道走去，「喂，慕哥……」
原來是慕先生的電話，難怪霍先生會嚇成那樣。
看著霍謹南離開的背影，程姨嘆息了下，轉身，準備進病房。
「請問，這裡是承歡的病房嗎？」一個聲音，突然叫住了她。
程姨回頭，下意識警惕的看著她們，「你們是？」
這兩個人看起來很眼熟，尤其是那個老人，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惠姨上前，微微一笑，禮貌的說：「你好，我們是承歡的親人，聽說承歡住院了，特意過來探病。」
「親人？」程姨疑惑的盯著兩人，「我聽說蘇小姐只有不久前去世的奶奶。你們是？」
不知怎麼的，她總感覺來者不善，她們給她很不好的預感。
惠姨笑容一僵，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這位是顧家老夫人，曾經也是承歡的奶奶。」
程姨恍然，這次理清她們的身份，得知她們是顧家的人後，頓時也沒個好臉色給她們，「顧老夫人，您也說了您曾經是蘇小姐的奶奶，也就是說，現在什麼關係都不是。」
無視韓霞越發難看的臉色，程姨繼續說：「蘇小姐現在不方便見客，如果你們只是單純的來探病，稍後我會傳達的。」
顧家把她害成這樣了，現在竟然還有臉來探病？她第一個不答應。
韓霞臉色很不好看，卻又無法反駁她的話，她瞪著程姨，冷聲說：「你又是誰？區區一個傭人有什麼資格替主人做決定？」
程姨不為所動，笑了笑，說：「那也總比你們顧家喪盡天良的好。」
程姨是慕家的老傭人，這次慕司爵說要來A市暫住，所以就隨管家一起來了A市，自然不會懼怕韓霞這點威嚴。
「你……」
韓霞正欲發作，卻被惠姨攔著，「很抱歉，我們並沒有惡意。」
她看著程姨，解釋說：「老夫人一直把承歡當自己孫女關心，從沒想過要傷害她，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也很痛心，得知情況后馬上就過來醫院了，方便的話，就讓我們看看蘇小姐吧。」
她們也是今天聽說沐悠雨流產，來了醫院后成才意外得知承歡也失去了孩子，並且在這家醫院住院。
蘇小姐有孩子，這是她們怎麼也沒想到的，只可惜，現在也已經失去了。
程姨看了看她們，最後側開身，「蘇小姐現在狀態不太好，需要好好休息，麻煩你們控制好時間。」
「好好。」
惠姨微笑著應道，推開了門，提著水果與韓霞一起進了病房。
「蘇小姐，我和老夫人來看你了。」
將東西放下，惠姨招呼道，然而很快她就發現，蘇承歡一點反應都沒有。
與樓下沐悠雨不同，同樣失去孩子后，沐悠雨直到現在還在大哭大鬧，大少爺今天都沒去公司，專門留下來陪她了。
可承歡，卻安靜的可怕。
惠姨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韓霞，這樣根本沒辦法溝通啊！
「蘇小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問程姨。
「昨天醒來就是這樣了。」
猶豫了下，程姨還是給兩人倒了杯溫開水，「麻煩你們說話小心點，不要在刺激蘇小姐了。」
韓霞將水杯放在一旁，走到病床邊，定定的看著蘇承歡，說：「你這又是何必？有孩子怎麼重要的事都瞞著我？你把我們顧家的孫子當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