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流產
他憤怒的再次抬起腳，踢開了礙著自己的腿，雙目猩紅的瞪著躺在地上的人，冷冷的說：「蘇承歡，要是悠雨有什麼意外，我決饒不了你！」
說完，他抱著沐悠雨快步下了樓。
他全然沒有留意到，就在蘇承歡蜷縮著的雙腿下，有一灘紅的刺眼的血液……
這種情況，是肯定等不到救護車過來。
顧凜抱著沐悠雨出了門，蘭姐已經拿了車鑰匙打開車門等著，將人放進去后，蘭姐跟著上車，一行三人開車離開了。
別墅里，再次安靜了下來。
蘇承歡因為疼痛，衣服都被汗水浸濕，漸漸地，嘴裡細碎的呻-吟聲也消失了。
很痛，很痛。承歡清楚的感覺到有東西正從她的身體里漸漸地剝離，然後流出去。
她伸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抱著小腹，企圖阻攔正在流失的那東西，然而沒用，那感覺，反而越來越強烈。
蘇承歡努力想要起來，卻一點力氣都沒有，輕輕地動一下，便將她的努力全數擊潰。
來人，快來人。
誰都好，拜託快來人，快來人救救她的孩子。
承歡張口，想要喊，可卻聽不到自己的一點聲音。
對了，這個屋子的人都離開了。就在剛剛，都帶著沐悠雨去醫院了，而她，卻是被留下來的那個，無人問津。
意識，漸漸變得模糊了，她甚至分不清眼前木質地板的顏色，都是灰白灰白的。
對不起，對不起。
蘇承歡一遍又一遍在心裡說著，對不起寶寶，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害了你。
「蘇小姐？」
就在這時，一道細微的呼喚聲，宛如黑暗中照射進來的一縷光明，拉回了蘇承歡渙散的意識。
「蘇小姐，您還在嗎？」
是司機的聲音。剛剛看到這家主人都匆匆離開，等了一會兒卻沒見蘇承歡出來，他不放心，於是便擅自闖進來了。
「蘇小姐，您在嗎？」
司機先生在客廳里找了一圈，沒看到蘇承歡本人。
他疑惑，難道剛剛跟那輛車一起離開了？
正準備拿手機打電話，突然聽到樓梯的方向傳來了響聲，很輕微，但訓練有素的司機還是敏銳的察覺到。
他收起手機，快步奔了過去，走近樓梯口，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蘇小姐！您怎麼了？」
三步做兩步，飛快來到蘇承歡跟前，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蘇承歡，他嚇得倒下了口涼氣。
但很快，他便回過神來。麻利的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小心翼翼的將她抱了起來，「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蘇承歡突地抓著他的衣服，聲音虛弱的說：「孩子，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司機先生低頭看了她一眼，腳步不停，「蘇小姐請放心。」
聞言，蘇承歡懸著的心終於落下，虛弱的笑了下，抓著他衣服的手也鬆開了，徹底昏迷了過去。
將蘇承歡小心放在後車座上，司機快速發動引擎，一邊撥通了附近醫院的電話。
「這裡有個發生意外的孕婦，請儘快準備，我十分鐘內趕到！」
說話間，轎車如火箭般，飛速開出別墅區。
——
手術室外，顧凜渾身是血焦急的在走廊上徘徊。
蘭姐被他的轉的頭暈，忍不住提議說：「顧先生，沐小姐一定不會有事的，您可以坐下來等……」
「我他-媽-的現在哪有心情！」顧凜回頭怒吼。
蘭姐立馬禁聲，靠在牆，緊張的盯著手術室。
過了會兒，顧凜還是在椅子上坐下了。
他雙手交握，痛苦的抵著額頭，一遍遍的祈禱著。
他錯了。
上午就不應該放走蘇承歡，在茶樓的時候他就應該逼著承歡答應打掉孩子，他不應該心軟的。
都是因為自己的心軟，才害了悠雨，害了他們的孩子。
漆黑的同仁驀地劃過一道狠厲的流光，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顧凜放下手，抬起頭來，對蘭姐冷聲說道：「你先回去。」
「嗯？」
顧凜繼續說：「順便把家庭醫生叫上，讓他多帶幾個護士，給蘇承歡做流產手術。」
好像，她也發了意外吧？反正都這樣了，不如，早點斷了那禍害的好……
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后，蘭姐嚇得臉色蒼白如紙，她聲音顫抖著問：「顧先生，您的意思是，要拿掉蘇承歡的孩子？」
顧凜抬眸，冷冷的掃了過來，「怎麼，還要我重複嗎？」
蘭姐渾身一哆嗦，立馬應道：「我，我知道了。」
她都不敢再看顧凜一眼，快步離開了。她的腳步有些不穩，在平坦的走廊上，好幾次差點摔倒。
太可怕了，顧先生太可怕了。
怎麼說蘇承歡肚子里懷的也是他的孩子，竟然會親自下命令要拿掉自己的孩子。
這個男人，實在太殘忍了。
緊張中的蘭姐，並未發現，與自己擦肩而過，剛送來的一個急救病人。
——
蘇承歡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裡，她的孩子已經出生了，是個女孩，粉雕玉琢的，很是可愛。
夢裡還有奶奶，他們生活在一個非常溫暖的地方，一年四季如春，他們的房子周圍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草，蔬菜，這是她一直嚮往的生活。
轉眼，孩子長大了，學會了走路，學會了說話，慢慢地，她還會幫忙照顧奶奶。
她負責賺錢養家，奶奶會幫她帶孩子，早晚接送孩子去學校。寶寶也很懂事，在家時，孩子會幫她照顧奶奶，是她們的貼心棉襖。
偶爾，舒芸工作不忙時，也會買一大堆的東西過來看她們，每次這個時候，都是寶寶最開心的時候，因為可以收到很多禮物。
好像，比起親媽，她更喜歡乾媽。
蘇承歡很是吃醋，但心裡又很開心。
身邊有奶奶，有寶寶，也有要好的朋友陪著，沒有什麼比這更幸福了。
她想，她應該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驀地，畫面一轉，周圍的一切，一點點的消失了，房子，花草，奶奶，全都不見了。
寶寶站在她前方不遠處，安靜的看著她。
可奇怪的是，寶寶的身體正慢慢地在縮小。從七八歲，慢慢變成三四歲的樣子，再一兩歲，變成剛出生時的模樣。
承歡驚呆了，呆愣在那，完全忘記了反應。
直到孩子一點點變得透明，她猛地反應過來。
「寶寶……」
承歡大叫，朝著孩子撲了過去，可奇怪的是，不管她往前靠近多少，她跟孩子都始終保持著原來的距離，不遠，但她卻永遠無法觸摸。
「寶寶，別走，快到媽媽這來。」
蘇承歡伸著手，小心的安慰著。然而，襁褓中的嬰兒只是咬著小拳頭，掙扎大眼睛靜靜地看著她，不言不語。
心中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承歡不再往前，停了下來。她伸著手，柔聲哄道：「來媽媽這裡，媽媽帶你回家。太奶奶在家等急了，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
她的話說完，突然發生了奇迹，一直沒反應的寶寶，突然放下了小拳頭，張嘴，糯糯的出聲了：「不好。」
蘇承歡再次驚呆，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她再次說：「寶寶回不去了。你不要寶寶了，寶寶討厭你！」
「不，寶貝，媽媽沒有不要你。」
蘇承歡大聲喊道，然而，孩子沒有再發出聲音，漸漸地，她整個人都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寶貝……」
蘇承歡奔了過去，卻依然無法碰觸到孩子。
「寶貝，媽媽愛你，你回來吧。」
蘇承歡在原地大聲喊著，直到這一刻，她才猛然想起，她的寶貝還沒有名字。
都長那麼大了，她都沒有叫過她的名字。
「對不起，對不起。」
蘇承歡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失聲痛哭。
然而，卻沒有得到一點點的回應。
她驀地想到剛剛寶寶說的話，她說，她討厭她。
所以，她才會不顧她的挽留，決然離開她嗎？
討厭你，我討厭你。這句話，一遍遍的在蘇承歡的腦海里回蕩著，揮之不去。
「不要，不要討厭我。」
「這可憐。」好像有其他聲音傳來，可聽不清楚是誰，還帶著哭腔，「蘇小姐怎麼會遭受到這種事？她那麼善良，為什麼要經歷這些事？」
傭人將承歡臉頰上的淚水一一擦乾，自己的聲音卻哽咽了起來。
「你不是一直陪著蘇小姐的嗎？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她不滿的轉頭，責備的看著白色襯衫上滿是血漬的司機。
司機愧疚的低下頭，沒有反駁。
蘇小姐說只是進去拿個東西就出來，所以他才沒跟著，想著只是拿個東西，等他倒車過來，應該差不過時間了吧。
然而，這天真的想法，造成了天大的錯誤。
這時，病房的門被大力的推開，一個身穿黑色西裝，髮型凌亂的男子突然闖了進來，「她醒了嗎？」
傭人搖了搖頭，「霍先生，蘇小姐還在昏迷中，醫生說，或許是她自己不願醒來。」
霍謹南伸手扯了扯領帶，焦躁的拔了拔頭髮，「怎麼會這樣？」
慕司爵離開前，拜託他照顧蘇承歡，可他這才離開幾天，蘇承歡就糟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