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他恨我媽

  我聲音不大,甘哲明瞪了我一眼,直直走到我面前,壓低聲音說:「我跟你說點事,你找個地方。」


  他眼神閃躲,我挑眉道:「這裡不能說?」


  甘哲明瞬間就怒了,灼熱的目光恨不得將我燒成灰燼:「甘沫,你先還嫌甘家這臉丟得不夠盡!」


  「甘哲明,你甭給我說這些,說我不姓甘的可是你自個兒!」我拔高音量,脖子挺得老高。


  說起來,甘哲明一個勁兒的聲稱我不是他親生女兒,我倒是從來沒有印證過。


  「要不這樣,挑個時間咱們還是把DNA鑒定給做了,戶口倒是早就分開了,就是族譜那邊,你要不要也把我給移了?」


  我起了氣他的心思,故意說。


  「甘沫!」甘哲明抬起他一慣用力掌我的手,卻終究沒有落下來。


  這個時候他旁邊的包間突然被推開,出來一個打扮靚麗的姑娘,估摸著是要上廁所去。


  他抬手想打人的動作差點就貼到那姑娘臉上,甘哲明對外人其實還可以,所以這一巴掌我僥倖逃開。


  等人一走,甘哲明恨恨看了我一眼,說:「你想做就做,咱們村也沒有弄過什麼族譜不族譜,用不著除。我這裡有點事,必須跟你現在說,你趕緊找個地方。」


  我挑眉:「真不能當眾說?」


  甘哲明又瞪了我一眼,氣得鼻孔都大了。


  我想著乾脆就上剛剛躲的包間好了,正好就有服務生帶客人進去。得,這下肯定得換地方。


  陳哥觀摩了一會兒,耳朵一直豎著呢,邁著短肥腿兒走過來,說:「小甘,要不是你們上休息間說,這邊客人多,吵吵鬧鬧也不像個話。」


  我點頭應下。


  休息間這個時候也沒有人用,陳哥壓低聲音告訴我,他在門口給我把風。


  把風是假,估計防止甘哲明懟我是真。


  「說吧,我最近也沒有找梁巧麻煩,難不成你還想讓我離開A市?」瞧著甘哲明仔仔細細動手將門關好,我就想笑,難不成他還覺得我會對他做點什麼?

  「不過我倒是聽說梁巧已經回到白家了,繼續當她的富太太,你跟丁梅應該很高興才對。」


  我語氣有點酸。


  甘哲明自己找了地方坐下,從褲兜里掏出一把皺巴巴的軟雲,點燃狠狠吸了口。


  煙霧繚繞,我瞧著甘哲明這吞雲吐霧的樣子,有點摸不著頭腦。


  甘哲明很快將整隻煙吸了有三分之一,剩下的煙頭被他夾在手上,手垂在褲側,整個人看起有點頹然。


  「甘沫,你是不是特別恨爸爸。」


  我猛地一怔,苦笑一聲:「你覺得你現在說出「爸爸」兩個字,有意思嗎?」


  「我沒辦法甘沫。」他雙手抱頭,煙頭就在頭上,我生怕那帶火的煙頭燒了他的頭髮,「你不知道,我壓根兒就沒辦法。」


  「你沒辦法他媽的關我屁事!」我登時有些怒了。


  甘哲明一把將剩下的煙頭含在嘴裡,三兩口吸得就只剩下一個把手,接著猛地擲到地上,一腳上去踩滅。


  我往後退兩步,他這突然暴騰起來,我有點虛。


  甘哲明抬著一雙憋得通紅的眼睛,略帶嘶啞的喉嚨扯出來的音調頗高:「你真當自己是老子好心撿回來的?」他聲音變得尖銳起來,「甘沫我告訴你,你跟你賤人媽一個德行,我好心救她,她非得厄上我,害得我家破人亡,不認你當女子還要遭人戳脊梁骨!」


  我渾渾噩噩站在原地:「你……你說什麼?」喉嚨里像是被人塞了個彈珠似的,氣流不暢。


  甘哲明苦笑一聲,話里話外全是憤怒和嗔懟:「我說你跟你媽一樣,就是個碰瓷討債的,我甘哲明這輩子算是毀在你們兩娘身上了。你媽討我,現在我親生女兒你又來討,不是我逼你,是你要逼死我!」


  他說著,騰然站起,抬著手顫抖著指著我鼻子:「你是不是想知道你身世?我甘哲明今天就是把臉全丟了,也給你說清楚!當年你媽不知道被多少男人騎過,把你給揣上了,大街上生產也不害臊。」他微微彎腰,拍著自己胸脯,眼中悲愴難耐:「要不是我,你們兩娘母就是一屍兩命!我出力,我掏錢,也不指望她報答我,知道她沒錢,我都抱著幾千塊打水漂的心思,準備走了算了,免得給人添負擔。可你媽是怎麼報答我的?她有本事喊了記者,給我拍照,要告我,指著自己肚子非得說懷了我的孩子……」


  甘哲明說了好多好多。


  他慣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可這次卻說得聲淚俱下。


  我知道,那一定是真的。


  我媽是個碰瓷的,或者她也是走投無路才選擇了碰瓷這條道。她有本事,在那種年代還愣是找了記者,逼得甘哲明承認自己是我老爹,還把我媽帶回了家,鬧得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他在外面差點拋棄了一個懷了自己孩子的女人。


  那個年代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做DNA鑒定。


  我那有本事的親生媽很牛,屋裡屋外把持得緊,除了賴上甘哲明這事兒,別的地方,就是鄉里鄉親都挑不出毛病,甘哲明成了人人口裡的負心漢,硬是被逼要娶我媽做老婆。


  那個年代,始亂終棄是要遭戳脊梁骨的。


  可惜我媽沒有那個命,我三個多月的時候,意外,被車撞了。


  甘哲明風風火火想起滴血認親這事兒,請來鄉親作證,可惜,科學論證結果證明,不同血脈的人,血液也是可以融合在一起的。


  他成了眾矢之的,恰好親媽的賠款也到了,他拿了錢,又哭著求了幾位老人,不要將這事兒說出去,就當我是他跟野女人生的算了。


  他恨我媽。


  「你知道不知道梅子為你受了多少委屈,你知不知道梁巧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我跟你丁姨是青梅竹馬,結婚那是鐵打砧板的事實,就為了你,為了你那賤人媽,她婚前懷孕,被家裡人攆狗樣攆出門,乞討把梁巧生下來,還不能跟我姓!甘沫,你還說得出你不欠我甘哲明,不欠梁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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