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溫柔撫慰
她不錯眼的盯著他,現在他睜眼的第一剎那就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中間有護士過來上藥,記錄儀器數據。
儀器滴滴的叫著,單調的無限循環,一下一下的像是敲在她的心上,讓人難受。
護士離開以後,她把椅子拉近了一點,她盯著他露出被子的手,冰冷的針頭插在上面,因為輸液,手背的顏色微微泛著青色,另一隻手背上同樣扎著針頭,鮮紅的血液一滴滴的輸入他的身體。
她輕輕的抬起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手掌上,他的手很涼,彷彿帶著全世界所有的寒冷,她忍了很久的淚終於在這個沒有別人在場的情況下,抑制不住的掉了下來,晶瑩剔透的一滴落在他指尖。
她慌忙擦掉,鬆開他的手,慌亂的摸了把臉上的淚。
不,她不能哭。
她不能這樣,她必須找點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她站起來,視線膠著在他乾裂起皮的唇上,手指不受控制的伸過去想輕輕的撫過他乾燥的唇,但又怕弄疼了他,就在她的手指要觸上他薄唇的一瞬間,她像是觸電一樣收回了手。
心疼到難以附加,她緩了好一會兒,找來棉簽,蘸了溫水輕輕潤濕了他的唇,滿意的看了一會兒,躬身,輕輕吻了上去。
她要是早知道他胃病這麼嚴重,那她無論如何是不會對他說一句重話的,她在心底自責不已。
她在想,他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一個人頂著,從來不在外人面前露出一點的脆弱?
他明明看上去那麼健康,為什麼說垮就垮了?
她的唇觸到他的,一觸即分,淚水不受控制的湧出來,滴到他臉上,濡濕了他的皮膚。
這世界沒有後悔葯,如果有,她一定不會在他身體處於崩潰邊緣時說出讓他難過的話。
她一定會裝作不知道他利用她的事情,高高興興的跟他去領結婚證,跟她結婚,去蜜月旅行,再跟他生個他喜歡的女兒,跟他們的兒子組成一個好字。
如果當初他們不曾相遇,就不會這幾年的愛恨糾纏,如果……
這世界上哪裡有那麼多的如果?
她不想再追究過去的那些愛恨糾纏了,她只要他能好好的,睜開眼,對她微微一笑。
就算他說的那些情深的謊言,是和著蜜糖的砒霜她也認了。
她緊咬住唇,強迫自己不要哭出聲音來,別開頭,擦了擦臉上的淚,再抬頭,除了眼睛還是紅的,沒有人看的出來她哭過的痕迹。
她拿了紙巾,輕輕擦掉他臉上的冷汗和她的淚水,他的臉冰冷冷的,呼吸很微弱,她越擦越覺得心裡堵的慌,嗓子一個勁的發疼,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眼淚又不受控制的往外流,滴到了他的唇上,她剛想伸手去抹,那滴眼淚卻浸入他唇縫之中,消失不見了。
裴哲西無精打採的睫毛突的微微顫動,眉頭輕輕一動,她的指尖還停駐在他唇上,敏銳的捕捉到了他這細微的反應,只覺得大腦空白了瞬間,然後就倏地被鋪天蓋地的歡喜給充盈。
她慌忙擦乾臉上的淚,雙唇微顫,輕輕叫了聲「哲西」,聲音沙啞哽咽,有點難聽。
床上的人靜靜的,沒有任何的反應。
席洛開始懷疑剛才看到的是幻覺,但是她又不死心。
她用手背抹去眼裡泛出的淚光,深深呼吸幾下,清了清嗓子,放大了音量叫道:「哲西?」
他終於聽到了她的呼喚,無精打採的睫毛靈動起來,緩緩睜開了眼,目光渙散,盯了她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忽的視線有了聚焦,混沌的雙眼亮了起來,激動的掀被就想坐起來,可是雙手上的輸液管牽制了他的動作。
他虛弱的又倒了回去,就是這麼小小的動作,也讓他的胃部傳來劇烈的痛,他喘息著,竭力忍耐住不想叫出聲。
席洛連忙安撫的壓著他的肩膀,不讓他亂動,連聲叫著,「醫生!」
她在病房裡面喊,醫生哪聽得見,喊了幾聲后,她暗罵自己笨,伸手按鈴叫來護士,護士過來看了一下,立馬返身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幾個人匆匆進來,裴明翰恰好返回病房,見狀連忙快步過來,問道:「怎麼了?」
不一會兒,裴奶奶也由劉姨扶著來了,席洛把她讓到椅子上坐下。
護士給他打完止痛針,他漸漸的覺得好受了一些,等醫生護士離開病房,他抬眼看到裴奶奶:「奶奶,你怎麼來了?」
劉姨扶著裴奶奶站起來,走到了病床邊,說道:「我怎麼來了,你啊,怎麼這麼讓人不省心呢,你……」
裴哲西微微一笑,恰好看到裴明翰和樓心月推門進來,故作輕鬆道:「他們把您都叫來了,看來,我是真的要不行了?」
裴奶奶聞言,瞬間白了臉色,怒道:「你胡說什麼話!哪有人咒自己死的。」
裴哲西閉了閉眼,知道自己這是說錯話了,立馬道歉:「奶奶,對不起。害您擔心了。」
他才醒過來,哪裡知道醫生已經給他下過好幾次病危通知單了,之前他以為他失去了席洛,是真的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了。
卻沒想到睜眼就看到了她,一時有點高興到忘形了。
「你給我趕緊好起來……」裴奶奶說了一半,聲音漸漸的軟了下來,說道,「哲西,只是進個醫院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啊,你別說這樣的話,你看看小洛不是在這裡陪你嗎?高興一點兒,明翰幫你聯繫了幾個A國的專家,晚點兒讓幾個專家再看看,還有……」
裴奶奶又拉拉雜雜的說了許多……
大家依次問候問候了一遍,都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其實都知道他的情況並不樂觀。
樓心月來呆了沒多久,把席洛叫出去勸了兩句,這才和裴明翰離開了。
她回病房區,裴奶奶便把裴哲西交給了她照顧,離開了。
病房裡安靜下來,席洛站在門口關上門轉身,病房裡又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裴哲西深深吸了口氣,想撐起身子,席洛連忙幫他將病床升起,拿了枕頭過去墊在他背後,讓他坐的舒服一點。
做好這一切,低頭就觸上裴哲西深邃的黑眸,她有些慌亂的避開目光,說道,「要喝水嗎?我去給你倒。」
她一著急居然忘了,胃出血的病人現在是什麼都不能吃的。
他伸手扯住她的衣袖,她不敢拒絕卻也沒接受,他固執的稍微用了點力,她無奈的在心裡嘆息一聲,乖順的順著他的力度坐在了病床邊上。
他放開她的袖子,改握住她的手,緊緊的,似乎害怕一鬆手,她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席洛低頭看著他握住她的手,重重的回握住他的手,抬頭看向他。
他看到她看他,虛弱的笑了一下,聲音透著虛弱的害怕,「小洛,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可是萬一……」
席洛急忙伸出另一隻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說出不詳的話來,急道:「沒有萬一……不許胡說!」
裴哲西深深看著她,掌下的薄唇微動,她在他的眼底看到了笑意。
她有點不好意思的移開了手,霸道的重申道:「總之,不準胡說八道!」
裴哲西薄唇微微翹起一個愉悅的弧度,想到了什麼,隨即又黯然了下去,「小洛,你不會是想等我好了,再離開……」
席洛笑了一下,佯怒道,「你要是再胡說,我可真的就走了啊!」
她是真的怒的,她那麼傷心絕望是為了什麼,可不是為了再一次的離開他,他要是再胡亂懷疑她的一番心意,她就,她就……
她還是狠不下心說不再管他了,就連想都不敢想,她怕一想就成了真。
他緊緊的拉住她的手,幾乎是哀求,「小洛,你別走,別走……」
過了好一會兒,席洛深深的嘆息一聲,另一手伏在他的手背上,把他骨節分明的大手包在雙手之中,「我不走,就算你趕我,我也不走!」
裴哲西有點不敢相信,幸福會來的這麼突然,他害怕這是席洛為了寬他的心,故意跟他虛與委蛇,畢竟之前她是一邊笑著跟他商量結婚的事情,一邊計劃著要怎麼離得他遠遠的。
「真的嗎?」他聲音激動的微微發顫,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繼續道:「小洛,你答應我,不要離開我,至少在我活著的這段時間不要離開我,等我真的不行了,你再離開……」
他說道這裡只覺得一股腥甜又往上涌,卻害怕席洛看到了會激動,竭力的剋制著,將涌到喉頭的液體拚命的咽下,難受得臉色慘白,冷汗涔涔。額上冒出細密的一層汗來。
席洛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握住他的手,哽著聲道:「哲西,你冷靜點,沒事的,醫生馬上來,奶奶都給你請了A國的專家了,我們沒到你說的那種地步,你只要好起來,我絕對不離開你。好不好……」
裴哲西還是不願意相信,只怪席洛的承諾太美好,他怕等他一閉上眼睛,再醒過來,那句不離開的承諾只是虛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