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活下去
醫生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上去裴哲西的情況很不樂觀。
她的心被巨大的恐懼席捲,她不敢去問裴哲西的情況,大腦里充滿了裴哲西的影子。
她站在原地覺得雙腿發軟,雙手虛軟的幾乎要抱不住懷中的安安。
昨天她以為裴哲西是在演苦肉計,是在裝病騙她,可是現在一想,她寧可裴哲西真的是使得苦肉計,寧可自己真被騙得團團轉。
她想象不出裴哲西病成了什麼樣了,那樣一個強大的男人,怎麼會說倒就倒呢?她知道他自從車禍後身體就一直不好,所以他平時是很注意自己的身體的,她記得和他一起的時后,有一次她半夜肚子疼的厲害,他冒雨出去幫她買葯,淋濕了身體,都沒有感冒。
為什麼這一次?
她心裡很亂,茫茫然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是誰從她手裡把孩子抱走了,她迷迷糊糊的知道,他們都進病房去了。
她落在最後面,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走到病房門口她停了下來,隔著薄薄的一扇門,她卻沒有勇氣把門推開了。
起初她的耳朵里是很安靜的,後來一下子就變得嘈雜起來,誰打開了門,她被無情的推到了一遍,大聲喊著『醫生』跑走了。
沒多久,剛剛離開的醫生們又風風火火的跑進了病房。
她不敢去求證發生了什麼,她只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個夢而已,噩夢醒來她還在機場的候機大廳里,並沒有來醫院。
病房裡的病人家屬都被趕了出來,病房門又被關上了。
她頹然的坐到走廊上的椅子上,安安站在的她的面前,軟軟的手放到她的膝蓋上,無言的看著她。
她低頭看到這個世界上跟她最親近的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給了他一個蒼白無比的微笑。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
「媽媽!」
小席安喃喃,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爸爸為什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他還沒有弄明白,就被大人給帶了出來。
他看到媽媽這個樣子,有點害怕了。
「媽媽……」
席洛把輕聲喊她的席安抱起來,放在了膝蓋上,就那麼抱著他。
有護士開門出來,手裡拿著一張紙,她茫然的抬頭去看,看到裴明翰接過去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在上面簽了字。
又是病危通知書嗎?
護士沒有給她機會求證,就拿著那張紙又重新進了病房。
走廊里一時間安靜的,就連掉根針在地上都聽的清楚。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走廊盡頭突然傳來腳步聲,她抬頭看過去,就看到拄著拐過來的裴奶奶,老人由劉姨攙扶著,彷彿一時間老了幾十歲,臉上終於顯出了這個年紀的老人該有的老態龍鍾來。
老人的目光掃過在場的幾個人,最後視線停在了她的身上,她坐立難安的站起來,想過去扶老人過來坐,席安卻死死的扒在她的懷裡,不動彈。
老人最後走到病房門口停了下來,夏曜天說,「在會診,您先坐一下吧!」
裴奶奶環顧了一下四周,「裴明翰呢?」
「打電話去了,現在哲西在裡面躺著,他處在那個位置,工作是不可以放的。」
……
他們又說了些什麼她漸漸的就聽不清了,她抱著孩子又靜靜的坐了回去,眼睛盯著擺在走廊對面的一盆綠植,看上去像是茶花,上面開著紅顏色的花,空氣中瀰漫著讓人窒息的頹喪味道。
她想起初見面時,裴明翰說的,裴哲西胃出血。
她看電視的時候,看到過這樣的梗,鮮血從嘴裡噴出來的場景總是讓人觸目驚心。
再去看那開在枝頭的花朵,那紅艷的顏色在她的視線下變得越發濃烈,紅成一片,像血一樣絢爛。
她閉了閉眼,想把這些駭人的妄想甩出腦海,耳中嗡嗡作響,她很想旁邊的門打開,又害怕門打開后裡面的醫生出來,對她惋惜的搖頭。
直到有人坐到她旁邊,她才回過神,轉身一看,是裴奶奶那張慈祥的臉,她忍不住鼻子發酸。
「奶奶!」
她喊了一聲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裴奶奶看著她點了點頭,目光迅速掠過她的臉,短短几秒她便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看透了,無處遁形。
裴奶奶抬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對走過來的裴明翰說。
「明翰,你回公司去坐鎮,那裡不能沒有我裴家的人,現在哲西這個樣子,那邊的事就由你全權負責,有些細節不需要通過我,你知道分寸,有事給我打電話。還有……」裴奶奶說著臉上浮出痛苦之色,像是馬上就要暈倒了。
把他們都下了一跳,不過她萬幸沒有暈過去,席洛看著她,眼中隱隱有了水光。
過了一會兒,裴奶奶反手握住她扶住她的那隻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片刻之後沉聲道,「還有,股東那邊你要好好應付,媒體那邊有些說辭,你好好想想,怎樣說,如果這邊……好了,你都明白,去吧。」
裴明翰點點頭,轉身離去。
裴奶奶握著席洛的手緊了緊,席洛扭頭看過去。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怎麼回事兒,就當給奶奶一個面子,等會兒……你進去好好看看他,別哭,不管你們以前發生什麼事,這種時候……你說點讓他開心話,啊?」
席洛鼻子發酸,喉嚨哽的難受,發不出聲音來,只能用力的點點頭,席安緊緊的往她懷裡偎了偎,她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
裴奶奶慈愛的看了眼安安,感嘆一聲,「好孩子!」
「你和哲西的事?唉……我……」裴奶奶聲音發顫的說道這裡停了下來,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過了一會兒才擺擺手道,「罷了,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吧!」
走廊又安靜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門打開來,幾人齊刷刷的望過去,醫生走了出來,神色並不輕鬆,還好,也不算頹喪。
劉姨扶著裴奶奶走上前去。
「暫時穩定住了,只是仍然沒有脫離危險,他還在昏睡之中,請你們注意控制情緒,別對他造成負面影響。病人不宜情緒波動過大……」
裴奶奶連連點頭。
她便看到劉姨把裴奶奶扶進病房去了。不一會兒,裴奶奶被夏曜天抱了出來匆忙的喊著醫生。
裴奶奶終於經受不住打擊,暈倒了。
過了好一會兒,許諾過來推了推她的肩膀,低聲說道:「你快進去吧。」
她把安安放到地上,牽著他走了進去,一步一步,那麼短的距離,卻像是走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他的臉色蒼白,雙眸緊緊閉著,長長的睫毛無精打採的耷拉在閉著的眼睛上面。
她看過他睡覺的樣子,陽光明媚的早上睡的像個不諳世事的大男孩,但那是充滿生機的。
現在他卻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像是一幅靜止不動的畫,她盯著他看了許久,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他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若不是蓋在他身上的被子在微微起伏,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還活著。
她牽著安安走過去,低頭專註的看著這張臉,站得近了,她看的清楚了許多,他的臉色是不健康的灰白色,雙眉微微緊蹙著,就算是睡著了都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蒼白的薄唇也已經乾裂開來,有幾處隱隱透著血絲。
她情不自禁的的伸手在他額上輕輕一觸,涼涼的,黏黏的全是冷汗。
醫院雪白的床單和被子襯得他整個人更加沒有生氣,她手指微顫的伸到他的鼻尖,微微的氣流感,他的呼吸,這麼輕,好像就是這麼一呼一吸,都用盡了他畢生的力氣一樣。
安安安靜的扒在床邊,不吵也不鬧,好奇看著不動的爸爸,爸爸是睡著了嗎?可是為什麼媽媽看起來像是要哭了一樣。
他的年紀還太小,思想里對死亡還沒有概念。
席洛大腦一片空白,好像病房裡又進來了一些什麼人,她沒有心思去聽,她也不想聽,她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見,只有眼前這個沉睡的男人才是她眼裡全部的風景。
裴哲西你睜開眼來看我啊!我昨天在電話里說的都是氣話,你別睡了!
裴哲西你醒來啊?
裴哲西你混蛋!
席洛這個時候才知道這個男人對他有多重要。
她什麼都不在乎了,什麼自尊,骨氣,欺騙,傷害,她通通都不在乎了,她打從心底在乎的這個男人,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她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所有的一切,和他比起來都通通不那麼重要了。
只要他願意醒過來看她一眼,她什麼都可以答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諾拉了張椅子過來,按著她坐下,低聲在她耳邊道:「我們帶安安出去吃點東西,你想吃什麼我們給你帶回來。」
她木然點頭,聽到許諾柔聲問一邊的安安,「寶貝,跟乾媽一起去吃東西好嗎?」
安安跟著許諾出去了,房間里便空了下來,只剩下她和安靜躺著的裴哲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