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八十二章：黑鱗
話語方落，真君手掌輕拂，那刺在他身上的細線便煙消雲散了。
公皙檠朝遠方望去，有人高高坐於天際，黑甲士跪在他身前。
“將東西交給我，我便不再追究你的過去。”
兩人間久久沉默之後，真君知曉他若是再不開口怕是要與公皙檠一直這樣耗下去了，於是他率先出聲問道：“如何？”
公皙檠心頭疑惑，東西？什麽東西。
他望了望手中斷戟，這時才注意到自己未著寸縷，便哇的輕叫了一聲，想轉過身去，卻又身子僵定，轉過身與不轉，不都一樣麽……
就在公皙檠心頭尷尬之時，他忽然感到一股灼熱，熱氣由手掌處傳來，那正是他握著斷戟的地方，當這股將人舒服的灼熱之感退去時，公皙檠驚訝的發現，他的身上多出了一套衣裳，或者講，一套半衣半凱的服裝。
可惜的是，這裏並沒有溪流之類的地方，他看不見這服裝的全貌，而此時他更不能將這套衣服脫下來，隻能見著手上紅纓黑甲，顯然分外的堅毅果敢，好像穿戴上這鎧甲的人便能獲得無堅不摧的能力一樣，可事情分明並非如此，不然的話這鎧甲上也不會滿是破舊的地方了。
若是他能瞧見真君的麵貌，便能發現，當那套有些破舊的服裝出現在他身上時，真君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好像有幾分恨意與畏懼。
“什麽東西。”
公皙檠想不到他身上有什麽東西值得真君這樣的一看便知道來頭巨大的人物惦記，他左思右想，幹脆直接詢問出聲。
“三樣東西。”
真君剛說完，公皙檠便接口道：
“真君也瞧見了，我渾身上下可是什麽東西都沒有了，莫說是三樣了，就連一樣，也是沒有啊。”
真君似乎有些詫異於公皙檠如此性格，但他也並未深究，不講話，隻是伸出手指著公皙檠手中斷戟，那意思分明是：“就是這個東西。”
公皙檠瞧不見真君的臉，但自然瞧見了他的手勢。
“這可不行。”
公皙檠連忙擺手。
“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真君換一樣吧。”
公皙檠將斷戟如至寶一樣往懷中抱，當斷戟被他抱在胸口前的時候，他分明感到了心頭傳出一道灼熱之感，就與之前一模一樣，但是他四下環顧之後發現，並沒有什麽不同出現，於是他便又向真君瞧去，這一看，真君的身影哪裏還在呢？
當下一個瞬間，真君的臉突兀出現在他眼前！
“天公檠，跪下。”
真君出口，公皙檠的身體便不由自主的跪倒在他身前，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真君哈哈大笑著，由他手中取過了斷戟。
“哼，若你全身尚在，我倒還懼上你三分，可此時你這副模樣還敢出現在我麵前，當真是不自量力。”
真君對著斷戟說話，分明是將它當做了活人。
“你……”
公皙檠剛說出一字便發覺全身的氣力像是隨著那字的出口而全部流失，他無力的癱在地上，雙手深陷進看不見的地麵裏。
真君低頭瞥著公皙檠，不知道心裏想著些什麽，隻是不段發出冷笑，與他本來的氣質和身份大不相符。
“記住了。”
真君忽然出聲。
“殺死你的東西叫黑鱗。”
“殺死你的神叫……”
“阿彌陀佛，施主莫聽。”
遠遠傳來佛聲，公皙檠虛弱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老和尚尚同打空間深處走出來，雙手合十向真君說道：“殺人誅心，真君入不得佛門。”
真君眯起眼，問道。
“你是天下哪一家？”
尚同靜立，身後生出雪蓮。
“彌勒。”
尚同輕點頭，真君露出微微笑意。
“彌勒弟子也敢管我的事？”
尚同抬頭、點頭，稱了一聲是。
“聖僧……”
公皙檠心裏麵一頭霧水，但更多的卻是後怕，他是見識過初陽客棧李利來的吞相的，還有那大漢子群山的功夫，若是當真聽完真君所講的話，後果，怕是他所無法承受得起的。
這些修氣的怎麽都這樣邪門……
公皙檠心頭第一次對氣一道產生了厭惡。
正在公皙檠左思右想之時，眼睛餘光裏瞧見真君腳下微動，朝尚同而去。
“真君莫要再前行了，老僧眼力尚好，真君若是再不停下，便要被老僧將樣貌看去了。”
尚同輕聲道，亦是往前行了一步。
真君聽到這話後果真停下，像是在思考。
“斬首。”
他輕喚了一聲，先前那聲勢浩大挑釁公皙檠卻又在公皙檠出手後一招便逃去的黑甲將士應聲來到他身後，斬首，倒真是個霸氣的名字，與他倒也頗為的相稱，隻不過不知道的是倒底是他將別人斬首，還是別人將他斬首呢，畢竟，他的頭實在是與身體太過於違合了。
“在。”
“看住天公檠。”
話罷，真君的身影便消失不見，而遠處的尚同，亦是不見，公皙檠覺得隻在下一瞬間，天際便隱隱雷聲大作，忽而閃過金光，又忽而傳下巨掌，顯然兩人已經交手在一起了。
“原來真君也是大合葬。”
公皙檠出聲，心下明白過來，真氣境界之分每一道都變化巨大，若是真君境界高於聖僧，顯然並不會打鬥得如此吃力。
“黑鱗。”
這應該是那斷戟的名字。
公皙檠隻是回想起了之前真君想叫他聽的話，便下意識地出聲喚出了它的名字，沒想到他字音剛落，天際虛空裏便傳來一聲慘叫，真君現出身影，那斷戟本被他握在手裏與尚同相敵，可是公皙檠這一聲“黑鱗”出聲後，那斷戟便如同生出靈性一般，奮力地掙脫了真君的手，直朝公皙檠而來。
真君大吼一聲：
“斬首，給我留住它。”
就在真君出口之時，尚同的雪蓮如同成了活物一般，一層一層散開，朝真君包裹而去。
斬首將高高飛起，朝著黑鱗而去，可他心下忐忑，自然出手便是全力，但哪成想黑鱗聰慧至極，居然靈巧的避開了他的攻擊，落在公皙檠手裏。
黑鱗入手，公皙檠渾身大作，充沛的力量突兀出現在他體內，他大喝一聲，朝斬首將衝去。
斬首回頭，突然朝他露出詭異的笑意。
整片空間仿
佛突然變得彎曲起來，遠處尚同傳來大喝，雪蓮層層散開，露出裏頭包裹住的人影，那人黑麵鐵甲，混身浴血，顯然已是到了燈枯油盡的地界。
“無相真君，你當下地獄！”
斬首的麵貌漸漸變得模樣，公皙檠心底通生涼意。
“原來如此。”
真君，卻在這裏。
公皙檠隻見著真君的手掌向著他張開，越來越近，還有遠處聖僧的身影，聖僧朝這邊狂行，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逆子，伏誅。”
手中斷戟忽然炸裂成一根根細絲，之前帶給公皙檠通身灼熱的暖意也在此時化作了絕對的業火，想要由內而外將公皙檠焚燃到底。
這是……
公皙檠出聲，這就像是之前的那些裂縫一樣。
“這是……”
“這是……”
“這……”
“……”
公皙檠又聽見了那些聲音，聲音將他包裹著，漸漸朝他吞噬，很快，他便要完全被那些裂縫吃進肚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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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月明，今夜的星辰山格外的靜。
自從那日小聚峰的眾位師姐妹將簪花宮小師妹子書菁救回到西陽廬後，簪花宮的諸位弟子為了照顧昏迷的小師妹，索性便全部轉居到了星辰山。
此時，在山頂平坦之處，有女子靠坐在石塊之上，石塊往前再行幾步，便能夠著山邊，由山邊往下望去，倒當真可令膽小或者懼高之人膽寒。有晚風起過，吹著她臉上的黑紗輕輕飄蕩，許是她嫌這黑紗擾得她心裏煩燥，便一手將那黑紗扯了下來，露出一張細巧的臉來。
呼……
好像扯下黑紗之後，她的煩惱也被扯下了一樣，很明顯的能感受到她的心情變得平靜。
“書青。”
身後有聲輕起。
她微微回頭，一旁走近一人，靠著她坐下了。
兩人相視，那人卻也輕笑著，將麵紗扯下，這張臉上充滿英氣而又絕未丟失女性特有的柔和，令人望見了便再不舍得忘記。
“師姐。”
她輕聲說。
“你真好看。”
好像看見師姐，她的心情便當真變得好起來了。
師姐伸出手捧著她的臉，問道：“咱們書青才好看呢。”
子書菁嘟了嘟嘴，聽鞠巧曼再說道。
“身體怎麽樣了？恢複得如何？”
子書菁點了點頭，又朝天空望去，今夜並非十五，月亮卻圓得如同玉盤一般。
“廬中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師姐。”
子書菁輕聲詢問。
“我記得西陽廬中的師妹們都挺可人才對，怎麽今天我見到的全都板著臉，無精打采的人倒是很多。”
鞠巧曼靜下，摸了摸子書菁的腦袋。
“江湖要亂了。”
子書菁有些疑惑，卻也一反常態地沒有追問，隻是將頭偏到鞠巧曼的肩膀上，就這樣睡去了。
過了少些時候，又由遠處走近一人，將衣裳蓋在了她倆身上，鞠巧曼朝她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小心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