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八十一章：斷戟
尚同瞧著公皙檠，少傾。
“阿彌陀佛。”
“如此，老僧倒是無話可說了。”
尚同瞧著公皙檠的心口，公皙檠嘿嘿幹笑了兩聲道：“聖僧還是與我說一說嘛，畢竟我還是希望自己多活個幾年的。”
“活不了，沒活的。”
尚同沒好氣的回道，一點兒聖僧的樣子也沒有了。
公皙檠有些出奇，但是他與聖僧也不過是有過幾麵之緣而已，聖僧本是個怎樣的人，他是不知道的，於是心下更加輕鬆下來。
“如果我去到巫山，需要做些為聖僧做些什麽嗎？”
尚同搖了搖頭，說道：“你去巫山與我無關。”
公皙檠安靜的等著，話頭已經打開。
可是尚同卻也不再說下去了，於是兩個人便麵麵相覷都等著，直到公皙檠心頭如同貓抓撓時，聖僧才緩緩開口說道：“你對這大雪天氣就不奇怪麽？”
“奇怪。”
公皙檠回答得幹脆，倒是令尚同微異了。
“蜀地本就少雪，便何況是六月酷暑時節，聖僧與小子講講唄。”
尚同伸出一隻手，指向公皙檠身後。
“回頭。”
兩字如真言一般，公皙檠見著自己回頭望去，入眼是白茫茫一片，一片大雪天。
“那是……”
模糊中有人影閃現，身居高天。
高天之上有雷雲，雲中置椅，有人高冠玉帶，金履白發。
“真君。”
雲中忽現兩道身影，影高壯而與眾迥異，公皙檠覺得有幾分熟悉，隻見那兩人半跪在地，正向身前坐在椅子上那看不清樣子的白發人請示著什麽。
“此次人間之行，你二將可自由處置，至於時間麽，什麽時候結束，便什麽時候回來。”
一者抬頭，另一者神色喜慶。
“是！”
“是。”
真君上身微動，說道：“哼，你們也莫要過於高興了，人間近些年來風氣正盛，強者並出，你二人倒也不能無敵於天下，莫要玩心大起。”
“是，真君。”
“取下首級之時，便是返回天闕之時，你二將可知曉了？”
不知何故，人麵看不清，但他的聲音卻清楚的被公皙檠所聽。
“是，真君。
二將重複著，便要起身離去，公皙檠心下一緊，就要見著他們的樣子。他們起身、轉身，公皙檠亦擔心、驚諤。
“奔波霸霸波奔？”
有人高八尺，綠麵細胡須，雙耳往外生長，如刀麵，如魚鰭，有細細的像鴨子張開的腳一樣的軟骨向外突起，看這等模樣，不是那霸波奔奔波霸兄弟兩人還能是誰？
“哦……不對，他兩個好像是神……”
公皙檠突然記起來，那麽……
“真君，也是神了？”
他再抬頭向真君望去，卻陡然定住了，身體如同打進了石頭裏，再也無法挪動甚至無法呼吸。
“好強……”
真君正望著他這裏，他能感受到真君的目光，可依舊看不清真君的麵貌。
“天道道、地道道、人道道……”
呼有人聲起，響在公皙檠耳側，但不是尚同的聲音。
他感覺那些包裹著自己身體的石頭都在聲音響起的那一刻碎去了。
“呼呼……呼！”
他彎下腰死命的喘息，再偏著頭想要偷偷去打量真君時，真君的身影已經不見了，隻有一片黑漆漆的，目光再往下，是黑漆漆的縫隙，他微微朝前，前頭是一座雪蓮，雪蓮之上，尚同正雙手合十笑眯眯地看著他。
公皙檠心下微異，平息著呼吸，他想直起身體，卻發現身體朝後倒去，嚇得他一個激零，徹底清醒了。
原來他並未彎下腰，就連頭也沒有回。
“施主見過了什麽？”
“真君？”
公皙檠將信將疑的出聲。
尚同側頭，問道：“施主信麽？”
公皙檠：“信什麽？”
“神仙麽？”
尚同瞧著他，公皙檠想了一陣，點了點頭。
“信的。”
“那施主現在想知曉歸塵之後的境界了麽？”
尚同如是問道，公皙檠露出笑意：“聖僧原來也會誘人。”
尚同：“阿彌陀佛，施主自鑒。”
可他還是搖頭，反問道：“聖僧是什麽境界呢？”
尚同愣了一下，還是回答道：“老僧已死，當入大合葬。”
公皙檠猛然瞪大了眼睛！
“大合葬？！”
可他又心下微疑，聖僧實力是大合葬的話，那麽那大漠?厄年不也是和大合葬差不多的實力了麽？就算沒到大合葬，也至少有個自舍吧，不然之前怎麽可能和聖僧打得難分難舍呢，但是不是說到了真氣之境每一……
“老僧與?施主交手之時並非大合葬。”
尚同像是瞧出了公皙檠的疑惑一樣，未等他發問便先給出了答語，公皙檠瞧著尚同，久久無語，心下通身涼意。
若尚同此時具有大葬的實力的話，那麽他想教公皙檠達到歸塵之後的事便當真不是說說而已了，加上之前給公皙檠看的那個場景，真君……究竟到了哪個實力境地呢？一定是要強過奔波霸兩人吧，可能真君，便已經是歸塵之後的境界了吧……那麽，要叫他去達到那個境界，他要做些什麽也就不言而喻了。
“聖僧。”
公皙檠忽然雙手合十，向尚同行了一禮，苦笑著問道：
“可否告知小子，此局格局？”
“阿彌陀佛。”
尚同亦坐於雪蓮之上向公皙檠回了一禮，平輩之禮。
“此局天上地下，人間諸神。”
公皙檠長呼一口後，道：
“公皙檠執子何處？”
尚同久久默然。
“屠龍。”
兩字葉出，輕而堅定。
裂縫忽然發生波動，如同遭受到了巨大的地震一樣，裂縫與裂縫因為不安定而相撞在一起，一個接一個、一個接一個！在這片空間裏撞得聲勢浩大，本就漆黑的眼前，倒一瞬間充滿了強烈的白光，如同靠近了太陽，公皙檠不得以閉上了眼，可那股強烈的熱浪還是將他包裹住了，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感受到了那些光芒在漸弱，先是聽到的聲音越來越少，再是最後無一絲光芒，可他還是久久不敢睜開眼睛，因為他覺得連自己的眼皮也變得滾燙。
“聖僧。”
公皙檠輕喚著，卻發現並無
回應。
“聖僧？”
公皙檠感到異樣，若是以聖僧的性情，若是聽見了是一定會回答的，此時情景……
“聖僧！”
公皙檠加大了聲音，震得耳朵裏嗡嗡作響，倒是叫他好一陣吃痛。
他下意識地捂住耳朵，卻發現炙熱的手掌靠在耳朵上並沒有任何異樣，於是他便緩緩地小心地試探著睜開眼睛。
前方通亮，再無一絲黑光，也無聖僧的模樣。
“聖僧？”
公皙檠朝前走了兩步，卻發現他每走一步，腳下便如同之前的手掌一樣，在往下陷。
“聖……”
“逆子天公檠，還不速速前來受刑！！！”
忽一道巨喝聲音，如天雷滾滾，如巨木成林轟然倒砸！
“還不速速前來受刑！！”
聲音在他耳中回響，如同之前那些黑色的無盡的裂縫一樣。
“啊！”
公皙檠忽然跪倒在地，雙手死死的抱著頭，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身上未著寸縷，可他此時卻也來不及顧及這些了，疼痛在此時將他的意識完全占據，他這個時候隻能感到痛，再無別的東西。
“誰！是誰……是誰？！”
公皙檠抬頭往前望，口水由嘴角往下滴蕩，眼如鈴瞪圓，裏頭盡是赤紅的血絲。
先是看向兩隻腳，腳寬大，著著黑色的甲，他一步步往上望，黑甲、黑甲黑甲，身上裹滿了黑甲，就像是在一個巨人身上布滿了黑色的鱗片一樣。
“天公檠，還不速來？”
那人一直重複著，自己卻又不朝公皙檠而來，若是公皙檠一直這樣不動彈豈不是兩人便這樣僵持住了麽？真是分外詭異，不過也正是在這樣的僵持之下，公皙檠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他戴著一頂銀白的頭盔，與布滿全身的黑甲顯得格格不入，分外顯眼。
好像是萬裏軍叢中，要教敵人一眼看見他的位置一樣，他的頭顱顯得分外的誘人，像是在討著說著：快來砍我、快來砍我！
“啊！”
公皙檠突然大叫一聲，好像聲音能驅趕疼痛一樣，他兀那由地麵撥出了腳，飛一般的朝那人奔去，也許處於巨大痛楚之中的公皙檠並未發現，他居然真的是飛至那人身前的。
“你是誰？”
公皙檠大叫一聲，揮手向他而去。
絲
若蛇吐信絲，若風沉海底。
公皙檠微回神，瞧向自己的手去，他的手裏不知何時正握著一隻半長的黑戟。
戟由正中斷作了兩截，不見尾端，幸運的是他握住的一半正是戟尖。
一道細線若隱若現朝著那人而去，跑得極慢，可那人卻如同白日見鬼一般，也不再叫囂，更不敢應戰，居然掉頭便逃，但那細線分明看著極慢，卻隻一瞬間便近了那人身前。
“真君救我！”
他倉皇呼喊著，一遍又一遍，可那細線卻還是擊中了他的身體，他絕望地瞧著，隻能眼睜睜看著那細線穿透他的身體。
結束了……
他正心如死灰之時，由虛空中現出一隻大手，大手抵在細線另一端，虛空中再有聲音傳來。
“逆子斷戟而已，有何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