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八十章：夢境
黑暗之中有光線密密麻麻，他瞧不見任何人，也找不見太陽的影子，於是他無法判斷出現在的時間，以及他身處何地。
“平仄關？”
他出聲自詢，記憶漸漸回到了身體裏，記得自己與子書菁一同由那個奇怪的海底出來後，是了，他們是一同進去的，但是出來之後卻是分開的，然後……然後自己和他們一起到了平仄關？不對，不對！有什麽地方錯了……此時他應該身在初陽鎮下才對……畢竟他是由山寇那兒過來的，那裏叫什麽名字他不記得了，可是他不止一次的聽人講過，由那路之後便到了初陽鎮才對。
可他為什麽又記得自己在平仄關中……
“我在做夢？”
他仔細的想，卻突然發現發現連自己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他試著搖搖頭，隻是光線在胡亂竄，他連自己的腦袋也感受不到。
“做夢……夢裏是沒有聲音的麽？”
他有些疑惑，便想要在自己身上摸索，卻忽然感到一陣刺痛！
他看見了自己的手指，指尖正在往下滴血。
“果然是在做夢吧。”
他放下心來，因為那血液與平時大不相同，由指尖流下來的血液是金色的，且像滾燙的開水一樣正在沸騰，可發出的聲音並不是咕嚕咕嚕而是轟隆隆如雷鳴。
絲～
他朝下看，明明沒有看見地板，卻看見了那金色的古怪血液就像是滴落在地麵上一樣，正往上升騰起輕煙。
他一直盯著，盯著煙的根源，蹲下身，他將後朝下按，果然。
下方結結實實的模樣正如大地一般踏實。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砰。
突然，一聲輕脆的聲響，他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手掌所壓著的那方地麵往下沉去，他遲疑著，將手抬了起來。因為他並看不見這地麵的實際樣子，而此時也沒有聲音響起，所以他無法判斷出那被他壓下去的地方到底有沒有回歸原樣。
嘭！
正在將頭湊攏的時候眼前突然發現巨變，一道道碩大的裂縫生長在他腳下，他被嚇得倒癱在地上，又後怕似的趕緊爬了起來，瞧著眼前這如真實一樣的夢境發呆。
裂縫終於不再蔓延，也許是蔓延到了他看不見的地方，因為眼前已經全被裂縫充塞填滿了。
“這是什麽鬼東西啊，哪裏有這麽真實又怪異的夢的？”
說完，他朝前走了幾步，想要去摸身前的一道裂縫。
“這是什麽鬼東西啊，哪裏有這麽真實又怪異的夢的？”
“這是什麽鬼東西啊，哪裏有這麽真實又怪異的夢的？”
“這是……哪裏……夢的？”
“這……啊，哪……”
“這……”
一道道聲音由裂縫中傳出，接連不斷的在他耳邊炸響，然後是更遠的地方，好像每一道裂縫都活了過來，互相爭鬥著，誰也不甘示弱。
“咳！”
他嚐試著幹咳了一聲，那些裂縫裏也傳出同樣的聲音，於是一時之間，這整片空間裏都充滿了咳嗽的聲音，如果不是這個聲音來自於一個青年男兒，倒不是要叫人以為這人是病入膏肓了，不過哪怕聲音尚且中氣十足，也有可能是絕症嘛
……
他四處張望，師娘曾經跟他講過一個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道理，可這些充塞滿他夢境的裂縫，他分明是一次也未曾思過嘛……
“我也沒想啊……怎麽會做這樣的夢。”
於是所有裂縫裏便也重複著這一句話，前前後後，可是突然，這些聲音變得極為刺耳，如針一樣紮進了他的耳朵裏，他分明感覺到那聲音碎了，接著他便見到一道亮光由遠方馳近！
那是一道刀罡。
砰！
如同瓷杯破碎。
那些裂縫被這道刀罡斬斷了，他的身體突然出現在高高的天上，因為那些裂縫此時在他腳下，他由這裏再去看那些裂縫時，裂縫密密麻麻，廣布了成千上萬裏，可此時看去，他倒不覺得那些是裂縫了，他覺得那些東西更加像是鎖鏈，不過此時都被一刀斬了個幹幹淨淨。
“這……”
他分明有害怕的情緒湧起，他覺得這份情感真實得並不像是在夢裏麵。
“公皙檠。”
突然有聲音響起，喚著自己的名字，他感到一絲似曾相識。
“聖……聖僧？”
公皙檠驚疑出聲，有幾分不確定，聖僧死之時他正好在場，並且還是聖僧的屍體還是他親手所葬，怎麽可能還活著呢？不過他又轉念一想，畢竟是大夢一場，便放下心來。
“誒呀誒呀！原來是聖僧老弟啊。”
公皙檠熱情地開口，心裏想：我自然是敬重聖僧的，但是好歹是在自己的夢中，難得做夢還能這樣清醒，不如讓自己開心開心。
於是他順勢想要再順便翹個二郎腿，但差點坐下一個屁股蹲，這才想起來自己還站著呢。
“椅子、椅子！”
他大叫，卻發現等了許久也沒有椅子出現，便哼了一聲：狗屁的夢……索性就地盤坐在地麵上了。
“老弟啊，找我所為何……事啊……”
對麵聖僧尚同的模樣分外清晰，他記得夢裏的人是看不太清的才是，於是便有幾分忐忑的開口問道：“聖僧莫不是在給我托夢？”
便又站起身，顯出一副畢恭畢敬。
“嗬嗬……施主倒還是少年心性，甚好，甚好。”
尚同伸手向他身後一指，突兀生出了一道椅子。
“施主請。”
公皙檠呆呆地站著，忽而一把扯過了椅子，端正的坐著。
“聖僧找小子所為何事？”
“不懷疑？”
尚同笑問道。
公皙檠嘿嘿了兩聲，回道：“聖僧能在我的夢中憑空生出椅子，我卻不能，我再懷疑就成傻子了。”
尚同盤腿坐下，底下突兀現出一道蒲團，團生如雪蓮。
“怎麽是雪蓮？”
公皙檠心頭疑惑，卻也沒有說出聲來。
尚同瞧了他一眼，未講話，又問道其它：“你知道這是哪裏麽？”
公皙檠嗯了一聲：“這不是夢裏麽？隻不過卻是有聖僧的夢，應該是平燕的作用吧？對吧聖僧。”
“阿彌陀佛，施主慧根獨具。”
“不過，施主隻講對一半。”
尚同話頭一轉，再說到：“我能與施主對話是因為平燕不假，但是這裏卻並非施主的夢
境。”
公皙檠皺眉，疑惑地問道：“那這是何地？”
自從他見到過碧波潭與那神秘的海底之後，他再見到其他什麽的古怪的東西也不會顯得過於驚訝了。
“此地是施主的道心之地。”
尚同雙手合十，卻未念佛語了。
“修武者，體也，修道者，氣也。”
“氣者勝者，心也。
佛門聖僧卻對公皙檠講了一通道學至理。
公皙檠不解，因為這些東西雖然是道家學理，但是江湖中修武也好修氣也好，基本都是聽過，也做過的。
“施主莫急，老僧今日還有很多時間，可與施主慢慢道來。”
公皙檠心頭焦急，你不爭，可我急……他忽然想起來了，自己被小黑帶到一個叫笑春風的酒館去了，再之後遇見了西陽廬的人，小黑說我是什麽酒肉……然後，他好像見到了初陽客棧的掌櫃李利來，隻是他變得太老了，老得太快了，還有另一個，另一個和尚？聖僧也是和尚，差不多年紀的和尚。
“施主所見之人正是老僧的師兄。”
尚同再說道：“自龍闕亡國以來，江湖中人對於修武與修氣一念直到近些年份才明確下來，而關於修心一途，卻是少有人提。”
“施主若想要修成大果，得修大心。”
“可是聖僧，我不想。”
公皙檠偏頭，正視著尚同。
尚同卻忽然笑了，緩緩說道：“施主早已身不由己。”
公皙檠不語，尚同再道：“施主就不好奇自己的壽命麽？”
“好奇。”
公皙檠直白地說道：“但是聖僧，好奇歸好奇，我這不是還有幾年活頭嘛，我不爭。”
尚同瞧著公皙檠，看了許久，忽然問道：“你去過碧波潭。”他發問，卻肯定。
又問道：“你到過碧波潭海底麽？”
公皙檠不語，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道：“我在那裏見到兩個神仙一樣強悍的人物，之後便被他們送回人間了。”
尚同思索，又問道：“是兩人不是一人？”
公皙檠點了點頭，極力控製著自己的心跳與氣息，他並未講假話，他的確是在潭底見到了那兩個神仙，但是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回避聖僧的這個問題，為什麽不想暴露那個人的蹤跡。
“西陽廬事了，施主去一次巫山吧。”
公皙檠瞧著尚同，思索問道：“我的壽命與巫山有關？”
尚同不答，隻是再將話題引了回去，問道：“施主可知曉氣者境界之分？”
“入室、得禮、天人、構生、自舍、大合葬、歸塵。”
山莊雖不如西陽廬富有文名，但也同樣重視文學知識，這些與修煉相關的知識，他便是打小便知道了。
尚同點了點頭，道：“施主可知曉歸塵之後呢？”
“不知，亦不想知。”
尚同側頭，公皙檠笑語：“小子並不貪心，如果有一天能達到歸塵，想來也是極有成就了，便不再高攀其它境界了，更何況若真是修得那般境界之後，便是真正的身不由己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