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姚天明:難逃情網(一)
在遇上樓笙之前,我碰上過傅容庭,那時楚天逸讓我去處理傅老夫人的事,像處理這種擦屁股的事,我已經習慣了。
曾經楚天逸做的一切決定,我都不會說什麼,去醫院找傅老夫人,提前結束傅老夫人的性命,僅為了給蘇姍出氣這個計劃我曾反駁過。
那時我不認識樓笙,只聽說過,在照片上見過,畢竟她是仇人之妻,這點我肯定得調查全面,所以我的反駁不是因為樓笙,而是覺得那計劃實在是草率。
傅老夫人已經是迴光返照了,根本就不必多此一舉,而且為了一個女人毀了我們多年的精心準備,實在不值。
但楚天逸並沒有將我的話聽進去,他太自負了,以至於後來被傅宛如抓住了把柄。
當時傅容庭已經知道了傅宛如跟楚天逸的一些計劃,傅老夫人一死,傅宛如的股份又在楚天逸手裡,傅宛如已經沒了用處,誰料她手裡有楚天逸謀害傅老夫人的視頻。
為了一探視頻真假,楚天逸讓我去找了傅宛如,其實我從開始就知道根本沒什麼視頻,但我對楚天逸撒謊了,那是第一次違背他。
我從傅宛如那裡回去,楚天逸叫住我:「她手裡當真有視頻?毀了沒有?」
我說:「傅宛如很狡猾,我沒能毀掉視頻。」
當時我只想能有個人能牽制楚天逸,讓他忌憚,否則他會走偏了路,回不了頭,我們籌備了多年的計劃就將泡湯。
楚天逸對我的話深信不疑,也就是那時,他對傅宛如起了殺心。
回到住處,方晴煮了一碗面等我,我淡淡的看了一眼,並沒有吃,直接上樓了。
方晴是楚天逸安排在我身邊的人,負責監視我,楚天逸以為能瞞過我,但他忘了,我比他更早涉入社會,也更早進洪幫,身上不知道多少條傷痕,挨了多少槍子,洪幫里那些勾心鬥角我都見識過,又怎麼識不破楚天逸的這點心思。
只是我沒說明,他要留一個人在我身邊就留著,我姚天明也沒做什麼背叛他的事,不怕他知道什麼。
我準備睡覺,方晴不死心端著面上樓:「天明,你吃點吧,還熱著。」
那時我很反感方晴,不耐煩的吼:「出去。」
我接觸的這個圈子,並沒有女人,洪仙兒,方晴是個例外,洪仙兒是洪老的孫女,在洪幫抬頭不見低頭見,沒法避免,但方晴,我不挑明她的目的,但她想要得寸進尺,我自然不會因為她是女人就和顏悅色。
方晴被我吼的愣了愣,端著面的手也抖了抖,她強扯一抹笑說:「你要是不吃的話,我就拿下去放鍋里溫著,如果你夜裡餓了,就到廚房裡吃,或者叫我重做也行。」
她端著面出去,走到門口,卻忽然提醒我說:「天明,關於傅宛如的事,你還是跟楚天逸說實話吧,他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若是知道你騙了他,會影響你們兄弟感情,而且……」
她話並沒有說完,因為我已經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手中的碗哐當一聲摔在地上,裡面的面全撒了出來。
我用了三成力道掐著她的脖子,冷冷一笑:「那你覺得我是個好糊弄的人?」
我並沒有直接問她為什麼知道我騙了楚天逸,但也就這件事讓我知道方晴是個厲害的角色,我從楚天逸那裡回來也不過一個小時,處理完傅宛如的事也就兩個小時前的事,而她這麼快就得知我對楚天逸說了謊,讓人真是刮目相看。
「天明,你放開我,難受。」方晴掙扎著,試圖扳開我的手,看著她的臉蛋已經漲紅,我緩緩放了手。
「你還知道什麼?」
我的手上沾的儘是男人的血,還沒沾過女人的血,這是我不動方晴的原因,但若是方晴不識趣,那就另當別論了。
方晴摸著脖子咳嗽了幾聲,看了眼撒在地上的面,若無其事的蹲下身,一邊收拾著碎片,一邊說:「天明,你放心,我不會去告訴楚天逸,以前沒有,現在不會,以後更加不會,我剛才提醒你,只是為你好,你只能騙得了楚天逸一時,他很快就會知道傅宛如手裡沒有視頻,到時,你覺得他會怎麼對你?」
「為什麼?」我從來不是一個會問為什麼的人,但對方晴的回答,很是詫異。
她既然是楚天逸派來的,為什麼又要幫我?
方晴收拾了殘片,笑著說:「我想留在你身邊。」
說實在的,若說剛才她的話讓我詫異,那這次就是震驚了,這南公館里,就我跟方晴住著,方晴未來之前,也就我一個人,這偌大的房子空蕩的讓人有些冰冷,有時我躺在足夠五六個人睡的大床上會想,如果我媽還活著,看著我今日的成就,會高興嗎?
踩著別人的屍體得來的成就,若是我媽知道了,肯定會拿雞毛撣子打的我皮開肉綻吧。
我盯著方晴,對於她的話,我也就一瞬間的震驚,女人那點心思我不想去猜,也不想去懂,但是方晴不告訴楚天逸,這對我有益無害。
我語氣淡然的說了一句:「隨便你。」
這房子里多一個人,也算多一個人氣,而方晴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分寸,也不會讓我太煩。
就這樣,方晴悄無聲息的進入了我的生活,但也就僅此而已,她留在我身邊,只要不做楚天逸的眼睛,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影響。
這事過了之後,我並沒有再露面,一切還是由楚天逸做決定,隨他去折騰。
楚天逸的性子我太了解,所以他後來找人綁架了樓笙,以此要挾傅容庭拿出傅氏集團所有股份為交換,這點我並不驚訝。
我知道楚天逸的本意也不是立馬毀了傅家,遊戲只是剛開始而已,他要的是一步步擊垮傅容庭,讓傅家身敗名裂。
只是他將傅容庭算了進去,將他對樓笙的情意算了進去,卻沒算到沈晨北跟連成傑,以至於後來失敗了,又得讓我去擦屁股。
我趕到倉庫的時候,大火燒得正旺,濃煙滾滾,明亮了大半邊天,我坐在車裡點燃了一支煙,遠遠的看著那場熊熊大火,看著倉庫外面忙急救火的人,以及大著肚子坐在地上心急如焚的樓笙。
說真的,當時我對樓笙一點感覺也沒有,在我眼裡,她就是一個被傅容庭連累的孕婦而已,但我沒有同情,就算她葬身在大火里,估計也只是在我身上多添幾條命債,沒有任何悲天憫人的感覺。
可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我從第一眼沒看在眼裡的女人,最後讓我甘心付出生命,讓我明白,活著是為了什麼,讓我的生命,有了意義。
她是第一個讓我嘗到情愛是什麼滋味,嘗到愛而不得的痛苦的女人。
倉庫從熊熊大火到撲滅,我全程都看在眼裡,也看到傅容庭跟沈晨北被送去醫院,連同樓笙一起。
天快亮了,我抽完最後一口煙,楚天逸的電話這時正好打進來:「怎麼樣了?」
我盯著前方被燒成灰燼的倉庫說:「火已經撲滅,倉庫燒了個精光,查不到你那裡去。」
「那就好,你也趕緊離開。」
他急忙讓我離開,並不是擔心我的安全,而是怕被我連累。
二十年,原來我已經很了解楚天逸了,從他的口吻與一絲變化的語氣就能知道他要做什麼,什麼意思,只是我從頭至尾選擇沉默。
從成為楚天逸手中一把刀開始,我已經活得麻木,所以就算我知道自己在被利用,也沒有說什麼。
他畢竟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若是連他都出事,我也不知道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是為了什麼。
調轉車頭回到南公館,天已經亮了,方晴等了我一夜,又做了早餐。
「天明,我剛烤好的麵包,牛奶我也熱好了,吃了再去休息吧。」
我很是疲憊,但看著她臉上揚著的笑,我這次並沒有拒絕。
方晴沒過問我去了哪裡,因為她知道,也很清楚我是去幹了什麼。
我坐在餐桌上,看著熱好的牛奶,烤好的麵包,以及她熬夜留下的黑眼圈、眼眸里的血絲,我說:「以後這些事不用你去做,找一個保姆好了。」
方晴對我的『關心』很是受寵若驚,連說不用,她喜歡做這些,家裡兩個人就好了。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我沒那個意思,而我也只是隨口一問,並不是關心。
我隨意吃了幾口上樓休息,只要楚天逸不找我,洪幫那邊沒事,我一般都待在南公館,哪裡也不想去。
後來,楚天逸拿到了傅氏集團的股份,知道了傅宛如手裡並沒有視頻,他一刻也留不得傅宛如,讓我解決了傅宛如。
如願的,我讓人將傅宛如砍傷了,其實那晚若不是傅宛如命大,有人經過,傅宛如就真死了,我又背了一條人命。
其實也多謝傅宛如沒死,才讓我能跟樓笙真正接觸。
這一輩子,我可能沒有一刻能像那一天如此真實過,在樓笙面前,我做了二十年來真正想做的那個人,一名普通而真實的人。
那天我被楚天逸派去醫院徹底結束了傅宛如,我讓傅宛如再次進了搶救室,爾後我遇到了蘇姍,就在梨園,那天本是蘇姍跟蹤樓笙,卻被樓笙察覺,我這才被蘇姍推了出去。
我永遠記得,我跟樓笙說的第一句話,我拿了一隻手錶問她,那是不是她的手錶。
其實那天她的一切表情我都盡收眼底,無論是緊張,警惕,放鬆,我都看在眼裡,也就那天,我對她有點好奇。
從她的言語中,我覺得她跟讓人調查的結果有些不一樣,那種感覺當時我也說不上來,好像是……算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總之從那一天我就對她有了些留意。
我回去之後,讓人重新對樓笙做了調查,我拿著調查她的資料,反覆看著,心裡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我知道她過去所有的事,那經歷是一般人無法承受的,但我在她的眼裡,看不到悲傷,而是平靜。
從那一別之後,再見是在一年後了,那天我被傅容庭算計,渾身是傷的躺在巷子里。
她救了我,我知道,若那晚樓笙不出現,傅容庭不會對我手下留情,他的刀子會抹了我的脖子。
樓笙在明知是我的情況下還救了我,被她帶回去之後,當她笨拙的給我處理傷口時,沉寂了三十五年的心,動了。
那是一種別樣的感覺,難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