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姚天明:步步為陷(二)
我找了楚有良一次之後,便再也沒去找,我又回到了工地。
從我離開到回來這不過幾個小時,林叔很是詫異的問我:「天明,怎麼回來了,沒找著人?」
我賭氣的說:「沒找著,他們說我爸死了。」
林叔有點眼力見,並沒有追問,但也沒把我的話當真,我也沒把我的話當真,可它卻成真了。
之前我是因為坐了免費車才能留在工地,再次回來,我已經沒了理由,可這北城,我也就認識林叔,也好在林叔收了我,讓我至少有個住的地方,有事做,能養活自己。
我在工地上又幹了一個月,林叔多次問我要不要回去找楚有良,我這個年紀不該在這工地上,還是去讀書的好,只有讀書才有出息。
林叔多問我幾次,我也就憋不出說了:「他有了新家庭,有老婆孩子,已經不需要我了。」
自此之後,林叔沒再提過讓我回去找楚有良的話。
工地上沒有假期,只有活少的時候可以跟頭請個假出去轉轉,我的頭就是林叔,但我從來沒有請個假,一是我不知道請假幹什麼,這北城也沒個認識的人,二是我怕用錢。
雖說我不回去找楚有良,但我還是想讀書,林叔說得對,工地不能幹一輩子,這社會還是得學點本事,我得攢錢,等攢夠了就去上學。
就這樣,我在工地上從夏天做到了冬天,也攢了幾千塊錢,這在當時也算是小土豪了。
林叔給我放了一個假,讓我出去逛逛,我想著自己也來北城半年了,每天都跟磚頭跟水泥鋼筋打交道,還沒出去看過北城人,也就去了。
也就是這一去,我的路完全變了。
若是按著我之前的計劃,攢夠錢回到雲南上學,我媽一直希望我上大學,我就按著我媽的期望走,畢業后找份工作,找個過日子的女人,就這樣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可我姚天明遇上了鄧松,第一個改變我一生的人,將我帶入洪幫的人。
那時候的洪幫還只有一個雛形,沒有後來的規模,沒有讓政府都忌憚,想方設法削弱的實力。
我遇到鄧松只是一個意外,那天晚上我去看了天安.門,看了這北城的紅燈酒綠,去大排檔吃了燒烤,鄧松當時帶了三個小弟就在我隔壁桌吃飯,喝酒吹牛,後來喝高了,跟別桌起了衝突,兩方就打了起來。
對方七八個人,鄧松帶著三個跟瘦竹竿似的小弟肯定是干不過的,當時我也沒想過幫忙,攤上別的人都跑了,連老闆都躲了起來,我也是打算走,可鄧松是個慫人,被打的喊爹喊娘,既然叫了我一聲大哥,把我給拉入戰火。
也幸虧我在工地上幹了半年,力氣有的是,不然我就真要被鄧松這一聲大哥給坑死了。
不過我沒被打死,也是挨了不少揍,力氣再大,雙拳難敵四手。
老闆報了警,我撐到了警察到來,然後跟著鄧松他們一起進了派出所,那是我第一次進派出所,雖然在裡面只待了一個小時就被鄧松的人給保了出去,那一個小時,那晚的一場架,也是我這一輩子難忘的,就算我今後進過監獄,挨過槍子,幾次掙扎在生死邊緣,卻沒忘記來北城打的第一架。
事後,鄧松來工地上找我,當時我戴著安全帽在搬磚頭,灰頭土臉,他手裡提了兩瓶二鍋頭,還有一隻烤鴨,遠遠的沖我喊:「大哥,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這可是北城出名的烤鴨,酥得很,一口烤鴨再配著一口酒,那滋味,那感覺,就一個字,帶勁兒。」
我面無表情的糾正他:「你那是三個字。」
他就嘿嘿笑:「管它一個字三個字,大哥,我這可是專門給你帶來的,感謝大哥上次的救命之恩。」
鄧松那時十九,我連十五都不到,他卻叫我一聲大哥,而且一叫就是十年,直到他後來為我擋了一槍,咽下最後一口氣,我再也沒聽到過有人叫我大哥,我也不讓別人管我叫大哥,只讓他們叫我老大。
我給林叔打了一個招呼,洗了個手,跟鄧松坐在還沒封頂的新樓盤陽台,喝著二鍋頭,再配著烤鴨,那滋味,就如鄧松所說,帶勁兒。
二鍋頭很烈,而且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好奇又新鮮。
鄧松對我十分崇拜,慫恿我說:「大哥,我看這在工地幹活實在辛苦,又賺不了幾個錢,要不我介紹大哥進洪幫,以大哥的身手,在洪幫里一定能大展拳腳,以後小弟就跟著你混,這以後說不定北城就是我們兄弟的天下。」
鄧松是第一個跟我稱兄道弟的人。
我雖沒鄧松那些豪氣萬千跟英雄情結,卻為他說的兄弟二字有些心暖。
我在身上擦了擦油,拍了拍鄧松的肩膀說:「以後這大哥還是別喊了,那天我也不是真要救你,至於你說的洪幫,我沒聽過,也不打算進去,我覺得在工地上干挺不錯的。」
上次我打也挨了,局子也蹲了,這烤鴨二鍋頭我肯定不會拒絕,但也就僅限於此,對於鄧松說的那些讓我加入洪幫的話,肯定就只是聽聽而已。
就算我不知道洪幫具體做什麼,也知道那是個不好的地方,我媽要是知道我成了混子,估計得從地下爬上來找我。
鄧松撓了撓頭,不死心的勸:「大哥,你考慮考慮唄,現在洪幫正缺人手,大哥去了,一定比干工地強。」
我沒鬆口,之後鄧松幾乎天天帶著烤鴨跟二鍋頭來,死皮賴臉的叫我大哥,一邊聊著他睡過多少女人,一邊遊說我加入洪幫。
鄧松讓我對北城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他口中那些幫會與幫會之間的事,聽著讓人熱血沸騰。
鄧松的話在我的心裡埋下了一顆我不知道種子,而這顆種子在楚天逸來找我時,開始萌芽了。
楚天逸是在年後來找的我,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了我,並且知道我是他的弟弟,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告訴我,楚有良死了,是被傅氏集團,傅振華給放火燒死的。
楚天逸的話讓我震驚無比,也恐懼也比。
那時我認為楚有良的死是因為我的詛咒,也因此,在愧疚與恐懼的驅使下,楚天逸說什麼我都應下。
其實我知道,更大的原因是因為楚天逸來找我時叫的那一聲弟弟,他說,現在這世上只有我們才是親人,以後就要相互扶持,相互照顧。
當時他說這話的時候,是以一副大哥的口吻說的。
這稱呼對於一個沒有親人的我來說,讓我覺得自己不再是漂泊的一個人。
他還說,他早就聽楚有良說起過我,也聽楚有良說過,要回雲南將我接到北城來,讓我在北城讀書,讓我們兩兄弟有個照應。
我找到楚有良時,楚有良之所以沒認,是太突然了,楚有良沒有來得及去跟他現任的妻子說明,只能先委屈我了,但後來也沒機會再向我解釋。
對了,當時我去找楚有良的時候,楚天逸就在樓上陽台,將樓下的一切都看在眼裡,這是他告訴我的,而至於他給我灌輸的那些楚有良很在乎我這個兒子的話則是他自己的編造的,不過那時的我真是沒想那麼深,也沒想過楚天逸會騙我,畢竟那時我們都沒成年,思想都還不是大人的思想,也不像後來,城府極深。
就這樣,我本該恨他的,卻因這一聲弟弟,他的一席話,我不但沒有恨,還心甘情願的被他利用了二十年。
那時的楚天逸,他已經看清了楚有為的嘴臉,傅氏給的賠償款,全被楚有為給吞了,他被趕了出來,他的眼裡多了一樣同齡人沒有的東西,在知道楚有良在外面有老婆孩子時,那東西我也有過,是仇恨。
後來楚天逸知道鄧松找我加入洪幫的事,他跟我說:「天明,要想扳倒傅氏,我們就要先有自己的力量。」
他不需要太說明,點到為此即可。
我明白,他是要我加入洪幫,而那時,傅老夫人暗中資助他去上學,從一開始,楚天逸就知道資助人是老夫人,只是他假裝不知,我入洪幫就有了勢力,他學成歸來,就有了實力。
一切的一切,楚天逸早就算計好了,待我們羽翼豐滿,就找傅家報仇。
而且一切都按著他的計劃順利的進行著,真的,十分順利,而且上天還送給了他一份大禮,讓他認識了洪仙兒。
我在洪幫漸漸站住腳跟,如鄧松所說,我在洪幫能大展拳腳,我天生就是混黑.道的料子,只是我沒跟鄧松說,我的這一切,都是給楚天逸做嫁衣的,我並不熱衷這些,因洪仙兒的關係,楚天逸比計劃中更早的也入了洪幫。
如後來樓笙所說,如果我姚天明真想做什麼,楚天逸也是比不過,只是我沒那些雄心壯志,我媽灌輸我的思想就是娶個老婆好好過日子。
洪幫日漸壯大,洪老很是看重我,楚天逸學成歸來,我們兄弟倆沒有急著去報復傅家,精心籌備了這麼多年,將老鼠一下子玩死了,那就太沒意思了。
楚天逸第一步向傅宛如下手,傅宛如自以為很聰明,卻不知道她對傅容庭那點心思,不僅後來沒瞞過樓笙,就連最初也沒把楚天逸給瞞過去。
正因為楚天逸知道傅宛如的心思,知道她的弱點,他才能成功的娶到傅宛如,併入了傅氏集團。
這些年來,從來都是楚天逸制定計劃,他需要配合,或者需要我處理掉尾巴的時候我才會出面,否則,我就是隱在他身後的影子。
世人只知楚天逸,卻不知姚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