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將她命留著,我親自取
心心念念的兒子回來了,可這代價,卻讓人無法承受。
我蹲在小臻旁邊,摸著他的小腦袋,輕聲問:「小臻,餓了嗎?」
小臻又將手上的動作停一停,烏溜溜的眼珠子轉向我,點了點頭,聲音稚嫩的說:「餓了,想吃漢堡。」
我記得,愛笙也特別喜歡吃這個,我扭頭看沈晨北,沈晨北連忙說:「我這就讓人再送一份漢堡過來。」
聽到有漢堡,小臻露出了微笑,這是將他送回來兩天了,第一次看見他笑,記憶里,小臻在我身後跑著,一直咯咯笑個不停,可現在看來,小臻性子倒跟逍遙有點像,悶得很,不過這也倒是不麻煩。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來,沈晨北給我倒了一杯水過來,欲言又止,我見不得他這麼扭捏,直說:「有什麼話就說吧。」
沈晨北問:「樓笙,剛才我聽蘇櫻說蘇姍跟楚天逸的孩子未出生就死了,那這後面死的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這件事方晴之前倒是跟我說過,我抿了一口水,說:「死的是誰,跟我們沒什麼關係,那是她自己的孽障。」
沈晨北一怔,這要是以前,我不會說這種話,他囁喏著說:「那這蘇姍,你當真是放過了?」
「我以為剛才我說得很清楚了。」我猶自喃喃,目光落在小臻身上,說:「若我跟蘇姍計較真能讓容庭回來,那我一定跟她計較個百來回,可事實不是這樣,她是曾害我瘋癲,害我孩子,我曾恨不得喝了她的血,扒了她的皮,可就在剛才,我看著她,竟然連一點怒氣都沒有,彷彿,在我眼前的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你說,這可笑不可笑?」
沈晨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他恨蘇姍,若剛才不是在沙灘上,他肯定對蘇姍動手,不管什麼男人不能打女人的話,然後再尋個機會將人給弄死了,沈晨北是做得出來的。
他沉著暗潮洶湧的眸子,說:「不該如此便宜了蘇姍。」
「便宜?沈晨北,你還不知道我樓笙是什麼人么?我現在確實沒那個勁跟蘇姍討什麼債,但你覺得我真能放過她?方才一番話,不過是打發蘇櫻罷了,善良這是個好東西,人還是得有才行,但善過頭了,終害己,我樓笙不是善良之人,蘇姍的命,也必取之。」我說:「其實我不過是從農村來的一名鄉下人,擔不起這北城的榮華,不過這做錯了事,付出應有的代價,這道理我還是懂,瘋癲?不能為人母?這就是蘇姍的代價?那未免太過便宜了,若今日我換成蘇姍,她也不會放過我,我的命運,從蘇姍回來北城那一刻就被顛覆了,我們因容庭成了宿敵,明裡,暗裡,交鋒了數次,你知道嗎,曾經我真的想過,將容庭還給她,你說,我要是真還了,是不是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我將杯中水慢慢送入口中,只潤著唇瓣,卻並不喝,腦子裡想的全是與傅容庭還有蘇姍,我們三人之間的那些糾葛。
「回首這些年,真是一言難盡,也不是什麼換個選擇就能避過,就如當年,我也懊悔著,是不是不回來,我哥就能沒事,說不定等滿了時間再回,你跟我哥都結婚了,日子會過得比現在輕鬆許多。」沈晨北感慨著,思緒也彷彿飄向了那些年,曾經的恩怨與悔恨。
「若真是如此,那可能就得天天跟你媽上演婆媳大戰了,晨南是個性子溫和的人,夾在中間,肯定得成夾心餅乾了。」我說著說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將水杯捂在手心,回憶道:「你說你哥怎麼就那麼傻,我遇到的男人,真是一個比一個還傻,你看現在,傅容庭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的,你說我該怎麼過?他們一個個也真是狠心,沈晨北,你說,容庭他會回來嗎?」
沈晨北見我滿臉淚水,面上彷彿鬆了一口氣,這麼久了,除了那天醒來流了淚,我的表現跟表情,都不太像失去丈夫的人,他幾次勸我哭一場,好好哭一場就會好了,若這麼憋著,總會憋壞的。
他猛喝了一口水,爾後用餘光睨了我一眼,違背真心跟我一起胡言亂語:「會,會回來,你不是說過,他不捨得你們,怎麼會不回來。」
我拿水杯碰了碰他的杯子,揚唇道:「沈晨北,你真夠意思,其實現在這個時候該喝點酒的,但我不能喝,就拿這白開水代替了,等容庭回來了,到時我再擺一桌席,我們大家都好好喝,痛痛快快的喝。」
「好。」白色的陶瓷杯輕輕一碰,發出悅耳的脆響,很是動人。
送餐的在我們喝了好幾杯水后終於送來了,吃了飯,我帶著小臻回房間睡覺,一切都是那樣平常,我好好的吃飯,好好的睡覺,好好的休息,但也就是這份好,讓沈晨北心裡更七上八下的。
回房間時,我對沈晨北囑咐了一聲:「你心中想做的事,此時還是放一放,先讓她嘗夠了瘋癲的滋味,本金我會親自拿回來。」
若我不提,沈晨北必定晚上會去找人了結了蘇姍,在這海邊,淹死個人真不是難事。
「好。」
李曼青是夜裡才趕過來,我睡眠淺,她輕輕推開.房門進來看了我,深深嘆息了一聲,給我蓋好踢掉的被子爾後出去了。
客廳里,她跟沈晨北的聲音,隱隱的傳進來,發生爆炸的事沈晨北並沒有通知北城那邊任何一位,不過除了這連成傑,或許是連成傑早就知道。
既然那次醫院裡守著我的是傅容庭,那連成傑應當也是早知道的,連成傑沉穩,傅容庭有事與他商談,也是正常,連成傑倒是匆匆趕來看過我一回,只是我那時並沒有醒來,北城那邊蕭寒估計也就在這幾日就撐不住了,他必須得回去守著,這才能來這邊,讓沈晨北好生的照顧著我。
李曼青既然能來,沈晨北也就會告訴她全部,李曼青已經不是當年的衝動性子,遇事沉穩了許多,聽后,感傷道:「這都說好人好報,可我就沒瞧著樓笙過過好日子,這老天,還是不長眼的,愛笙跟小臻都還這麼小,還有這丫丫跟逍遙,樓笙一人撫養四個孩子,又承受著失去傅容庭的痛,這如何能受得了,沈晨北,這幾日樓笙沒什麼反常吧。」
「吃得好,睡得好,很是正常,可也就這正常得有些太過正常了,才讓我心裡不安,到現在樓笙也不相信傅容庭不在了,沒找到人,她恐怕是不會回北城去。」沈晨北長吁短嘆道。
過了一會兒,李曼青說:「傅容庭對樓笙多麼重要,你我都是心知肚明,這換做是誰也都承受不了,這段日子,可要好生看著,千萬不要再出事了,在電話里聽你說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那不是等於要了樓笙的命嗎?」
「以後少在她面前提傅容庭,多聊點別的事,你們女人家好說話。」
「這個我清楚。」李曼青哀聲道:「對了,這樓笙不肯認了傅容庭已經不在的事實,警方那邊也連屍體都沒撈著,可我們都心知肚明,傅容庭不在了,樓笙這樣,怕是也不會去給傅容庭立個墓碑。」
「屍體都沒有,就是想立一個也沒有,不過這樣也好,就當作傅容庭真的會有一天會回來吧,給樓笙一點念想,若是連這點念想都沒有,她怕也是活不下去。」
李曼青嘆息:「只希望她能早點走出來吧。」
沈晨北沉聲道:「伯母那邊怕是瞞不過去,若是樓笙不回去,到時也只能讓伯母過來一趟了。」
那晚,沈晨北跟李曼青在客廳說了許多話,我睜著眼睛盯著漆黑的天花板,瞳孔有些散,懷裡摟著的是小臻,我將他當做是傅容庭的延續,也就只有這樣,才能安慰自己。
他們說得對,我的不相信,只是支撐我活下去的念想,若真有一天,警方告訴我找到屍體了,那才真是要了我的命。
從我認清這個現實時,我知道我此刻能做的就是兩件事,尋找跟等待。
接下來幾天,我都去海上,待上一整天,有時沈晨北陪著我,有時是李曼青,他們都用別的事來轉移我的注意力,開導我,我懂他們的用心,所以也就默默聽著,時而搭腔說兩句。
車成俊後來找過我,交給我一樣東西,說是傅容庭留給我的,那是一枚U盤,裡面是傅容庭對我長長的話,在出事那天留下的。
那是在游輪上,一身黑色西裝的他是那樣好看,背後是海天相接的地方,他手擱在欄杆上,隔了許久許久,彷彿在心裡醞釀著什麼,目光平視著前方,也就是我此刻的位置,聲音低沉而緩慢:「樓笙,你知道我這個人,不太會說什麼好聽的話,本來有許多話想對你說,現在卻不知道說什麼了,我知道你的脾氣,若是知道我的決定,肯定得攔著我,當初我答應了你,一定將兒子帶回來,我不在了,就讓孩子們陪著你……」
淳淳的聲音落進耳里是那樣的好聽,我盯著屏幕上的他,從他開口那一瞬,心底酸澀湧出來,眼淚已經成了河。
他說:「這些年,我虧欠了你許多,不過我想自己恐怕是沒機會再補償你,再好好愛你了。」
說道這裡,他隔了許久,眼角已經濕潤,抬手抹了抹眼角繼而勾著唇繼續道:「老婆,我從來沒對你說過,遇見你,是我傅容庭一輩子最美的風景,還有,我知道你一直想聽我對你說那句話,一直以來,我覺得那三個字並不足以代表我對你的心,我更喜歡用行動來表達,或者說,將我的全部都給你,都不能表達,當你看到這段話時,我已經離開了,老婆,別傷心,也別哭,我不想看你流淚,尤其是我讓你落淚,有孩子們陪著你,我想你不會孤單,而我,也會一直在你身邊,只要你想起,我就在,老婆,我愛你。」
最後那三個字,讓我淚如決堤,哭的撕心裂肺。
曾經,我多想從他口中聽到這三個字,可我現在聽到了,卻是以這樣的方式,若是如此,容庭,我永遠也不要聽到你對我說這句話,我只要你回來,好好的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