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老夫人的過往
他是個男人,為我承受的已經夠多,若還要為我爭取丫丫,跟沈家對上,傅家的臉都讓我給丟完了。
我渾渾噩噩的走在公路上,接到楊歡的來電,她說老夫人去紅鼎天下找我了,讓我趕緊回去。
掛了電話,我立馬打車回去,楊歡嘴巴特能說,在足浴城乾的那些日子,這推拿功夫也不錯,老夫人也是知道楊歡這個人,我回去的時候,老夫人坐在沙發上,楊歡半跪著給她捏肩,聊得還挺歡的,一屋子都是老夫人的笑聲。
老夫人見我回來,樂呵呵的朝我招手:「小笙,快過來,你這朋友的推拿真不錯,被她這捏一捏啊,肩也不酸了,感覺整個人特別舒暢。」
楊歡笑說:「老夫人,你要是喜歡,有機會我再給你捏捏,多活動筋骨,人也精神,定會長命百歲。」
楊歡逗的老夫人高興不已,我走過去,笑說道:「奶奶,以後你要是哪裡不舒服了,就給我說,我讓楊歡來給你捏捏。」
楊歡白我一眼:「去,拿我做人情呢。」
我一笑:「我跟你還分你我啊。」
楊歡這輩子就沒嘗過什麼親情,老夫人慈愛,沒有門第之見,所以相處才會如此融洽,老夫人已經八十幾了,定是經歷了不少,如此親和,或許跟她的經歷有關,也許就像她之前說的,人活到土埋脖子上了,人世間的事大多都已經看透,看淡了。
玩笑幾句,楊歡知道老夫人來找我有事,識趣的說:「妞兒,我先回去了,晚上的接風宴下次補上。」
我笑道:「之前誰說只是出去幾天,不用請的?」
楊歡故作板著臉:「我那只是跟你客氣客氣,你也當真,我可不管,這頓我記下了,下次補上。」
我送楊歡到門口:「好好好,下次補上,你路上小心點。」
送走楊歡,我回到老夫人的身邊坐下,老夫人笑意盈盈,她今天特別高興,拉著我的手笑說:「小笙啊,這次你跟容庭不會再鬧離婚,穩定下來了吧。」
我彎了彎唇說:「不會了。」
「這下就好嘍,你跟容庭好好的過日子,老婆子我再也不用操心了。」
忽然想到酒會那天老夫人的話,我看著老夫人問:「奶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老夫人那天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其實她早就知道傅容庭帶我去酒會的目的,在老宅那幾天,老夫人一次沒有找過我,恐怕是故意的。
老夫人裝傻:「奶奶可什麼都不知道,這兩個人在一起就是緣分,奶奶哪裡會卜卦,算得了天意。」
老夫人不明說,我也就裝傻吧,其實都過去了,沒必要挑明,我說:「我以為這次是真要離了,這結果,我也很意外,現在我明白了自己心意,這輩子都要做奶奶的孫媳婦了。」
「奶奶還就認你做孫媳婦,別人還不認呢。」老夫人笑容和藹,想到什麼,有點兒氣憤的說:「蘇姍那狐狸精幺蛾子不斷,這次動靜鬧的如此之大,還好容庭理得清事情的輕重,沒著了那狐狸精的道,當年容庭將蘇姍帶我面前,我一看就不喜歡,知道她不是個省油的燈,現在也好了,蘇姍恐怕也不會再來纏著容庭了。」
從老夫人的眼裡,看得出她特別不喜歡蘇姍,我想到丫丫,老夫人能接受我,那真能接受丫丫嗎?
我小心翼翼地問:「奶奶,你當真同意我將丫丫帶回來嗎?」
那怎麼也說是我跟沈晨南的孩子,我不確定老夫人是否接受。
老夫人嘆息說:「你跟那沈家的事,容庭都跟我說了,這孩子就是咱們做母親的命啊,孩子不在身邊,那不是要了咱們做母親的命嗎?這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孩子是無辜的啊,奶奶看到你啊,其實就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奶奶這輩子唯一做錯,後悔的一件事,就是當年捨棄了自己的孩子。」
心裡一驚,我說:「奶奶,爸不是好好的嗎?」
傅振華好好的,什麼叫捨棄了自己的孩子?
老夫人緊緊抿了抿唇,蒼老的手輕輕地拍著我的手背,渾濁的目光看向窗外,陷入了屬於她的回憶,六十多年前的回憶。
也就是這天,我才知道老夫人為什麼對我如此疼愛,包容我的一切,因為在我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才會如此憐惜我。
六十年前,那時候城裡人作為知青下鄉的人挺多的,也是那時期,老夫人遇到了她這一輩子第一個大坎。
女人的坎無非就是男造成,都說城裡人往上數三代,那都是農村人,老夫人也是農村出來的,六十年前的中國正在改革,誰都知道,那個時候真的很窮,城裡人還好點,農村人是窮的有上頓沒下頓的,那時候沒有實行計劃生育,家裡都是姊妹兄弟特別多,講究的是人多力量大,老夫人作為家裡的長女,那肯定是家裡的事都扛在身上,挑起家裡的重任,那時候的生活別提多苦了,老夫人第一眼喜歡我,可能也就是因為我也是農村出來的。
知青下鄉,農村人對這城市裡的人那都是充滿著好奇的,老夫人遇到他的大坎,在插秧的農忙季節,愛情這個東西從來不講什麼原因的,老夫人對城裡來的一名知青是一見鍾情,知青也看上了老夫人,城裡人讀書多,討女孩子的花招肯定是花樣百出的。
兩人很快熱戀,但是好景不長,知青後來要回城了,這就出現了書裡面所說的橋段,知青的家裡人給他說了一名城裡人的姑娘,而且在政府工作,在前程跟女人面前,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會選擇前程,因為在他們看來,這有了錢,還怕沒有女人?
知青就這樣回去了,老夫人跟知青的事在村子里早就人盡皆知了,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被拋棄的老夫人後來發現自己懷孕了,更是受盡了指責。
放在現在,女人未婚先孕都要受到道德的譴責,更何況六十年前,吐沫星子都能將人給淹死,老夫人的名聲在村子里都臭了,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了這事,老夫人的父母臉上也是無光,咬牙讓老夫人私底下將孩子給弄掉,在情愛里的女人都是傻子,以為用孩子能搏一把,於是老夫人瞞著家裡人去城裡找知青,結果可想而知。
那肯定是上演了一場現代版陳世美。
在那個年代,打掉孩子是需要多大的勇氣?
老夫人沒有去打,但也沒有回農村,在城裡留了下來,一個未婚先孕的女人大著肚子在城裡打工生存到底有多難,多少辛酸,從老夫人人的口中我不能體會,但從她那滿是霧氣的渾濁眸子里,我能感受。
孩子,是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老夫人受盡了所有白眼,將孩子生下,最後她的父母卻從農村趕來,見老夫人真將孩子生了,那是氣憤不已,痛心不已,將她給帶了回去,為了讓老夫人這一輩子不被一個孩子給毀了,最後將孩子給送人了。
老夫人那時候已經是心力交瘁,受過太白的白眼鄙夷,孩子跟著她不會有好日子,只能咬牙送人。
養好身子,農村老夫人是不能待的,只能又回了城裡打工。
對孩子的思念日夜折磨著她,她只能咬著牙承受著,想著賺錢等日子好了,把孩子接回來,可就在孩子送出去不到半年,養父母那邊傳來消息,孩子得病沒錢醫治,死了。
這對於老夫人來說是最致命的一擊,為此她整整病倒了兩個月。
她對那孩子愧疚,後悔,這種悔恨伴隨她至今,她後悔把孩子送出去,不然也不會病死。
人的一輩子有多長?僅在兩年之內,老夫人就已經經歷了如此沉重的打擊,就更別說跟後來的丈夫兩人白手起家,路邊擺攤,一步步走到今天,其中又有多少心酸?
知道了這些,我就明白了為什麼老夫人能接受我的過去,在得知我生過孩子,後來孩子又還活著的事後一點兒不怪罪,還讓我將丫丫帶給她看看。
在潛意識裡,她是將丫丫看成了她當年那個死去的孩子,她心裡也是渴望著那個孩子沒死。
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心酸的故事,老夫人全程沒說那個知青到底是誰,我想那人一定是在這北城,興許還活著,也許已經不在了。
老夫人善待我,在她心裡,那段艱難的日子裡,她也渴望別人的善待,而不是唾棄,鄙夷跟嘲諷。
知道老夫人的事後,直到老夫人走了,我還沉陷在她的故事裡。
一個女人一步錯,便萬劫不復,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遇到渣男,大多數女人的這輩子就算毀了,如果老夫人後來不堅韌,一蹶不振,也不會有現在的傅家了。
張曉就是最好的例子,遇人不淑,得了那樣一個結果。
我深深嘆息一聲,兜里的電話這時響了起來,是傅容庭打來的,我滑了屏幕接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平常一樣,語氣輕鬆道:「傅少,大中午的打電話回來,又是囑咐我吃飯?」
很多時候我還是喜歡叫他傅少,老公這稱呼,喊多了就沒感覺了,要在某些特定的時間裡喊,才讓人高興。
傅容庭一副大人訓小孩的口吻:「誰讓你總是不讓人放心,不叮囑你,你又會隨意解決,沒事的話過來陪我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