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挑撥離間
小會客廳里的光線不算好,還沒有開燈,只有周八爺所在的那扇窗戶有點夕陽的餘光照進來。
從我們所在的角度看過去,透過窗戶照進來的夕陽的橘紅色光影,好像給周八爺的半邊身子和側臉都鍍上了一圈金邊。
周彥平領著我們走了進去,周八爺還是繼續研究著他手裡的青銅把件,連眼角餘光都沒有掃過來,只用拿著放大鏡的手輕輕擺了擺。「隨便坐!彥平,給客人上茶。各位若是不喜歡喝茶的話,咖啡也是有的。你們先隨意,容我先研究研究這新得的一個小物件。」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主要是周八爺這周身的氣勢太強了,雖然只是隨隨便便站在那裡,可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場,讓我們都有些拘謹,不知道該怎麼應答才好。
還是張萍開了口:「八爺,您是主人,我們客隨主人便,您且安心賞鑒,我們不急!」
她這麼一開口,周八爺倒是微微扭頭看了過來,隨即「呵呵」一笑。「張處長,咱們好久不見了!」
張萍原本已經坐下了,在周八爺看過來的時候,她又要站起來。
「坐吧坐吧!到了我這兒,你們都用不著客氣,隨意一點,別拘謹!」周八爺拿著放大鏡的手,往下壓了壓。
張萍這才坐下,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訕訕然。「八爺,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麼處長了,您還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張萍吧!」
「這人生啊,總得遇上幾次大起大落。有爬坡的時候,自然也會有下坡的時候。誰都不可能一輩子站在峰頂,也不可能一輩子跌在谷底。放平常心吧!那些職位啊,頭銜啊什麼的,對我來說也不過就是一個符號而已,老了,有些習慣改不過來,我且叫著,你且聽著。」
周八爺說完,繼續埋頭研究自己的玩意兒去了。
張萍低低應了一聲「是」。
一直恭立在一邊的周彥平這才插得上話,放低了聲音問我們:「幾位是喝茶,還是喝咖啡?鐵觀音、毛尖、大紅袍……這些名茶我們家都有;要是不喜歡喝茶的話,原產咖啡豆我們也常備了一些,聖赫勒拿島咖啡、瓜地馬拉莊園咖啡……這些都可以現磨現做!」
這小子不是在故意炫耀吧?
我雖然在銷金窯這種高消費的場所干過一段日子,也算是見了點世面,可是到那裡消費的客人,哪有點茶和咖啡的啊?都是消費各種名酒的。所以,對於名茶和名貴咖啡,我根本就一竅不通。
茶就算了,畢竟是華夏人,沒喝過也聽說過;周彥平說的那什麼島、什麼莊園的咖啡,我簡直就是一頭霧水。
金雷這小子比我還不如呢!我好歹把自己的「無知」隱藏得很好,這小子卻是滿臉懵逼的看著我,似乎在等著我拿主意。
「彥平,不得失禮!」周八爺低聲斥責了一句,他也看出周彥平這小子在故意賣弄自己的家底了。
周彥平彎了彎腰,應了聲「是」!
張萍笑了笑。「聽說八爺喜歡喝茶,想來能被八爺收為家藏的,都是名茶,我們就喝茶吧!」
周八爺揚起聲調「嗯」了一聲,點頭。「張處長好算計,跑來算計我的名茶來了。既然這樣,我也不能小氣咯。彥平,前些日子那誰不是送了我一些祁門紅茶么?拿出來個客人嘗嘗!」
「叔父……」周彥平似乎捨不得。
「快去!」周八爺抬起眼皮,掃了他一眼。
「是!」周彥平恭身。「各位稍候!」
說完,退出去備茶去了。
小會客廳里有恢復了平靜。
我想了想,壓低聲音問張萍。「這祁門紅茶有什麼講究?」
我是平民出身,雖說現在身上有了兩個錢,卻也還是窮人乍富,對這些講究人家的道道實在是一竅不通。
為了防止待會兒露怯,被周彥平這小子瞧不上,只得臨時惡補。
金雷和金風也豎起耳朵,看向張萍。
張萍看了眼專心研究把件的周八爺,用很低很低的聲音,簡單給我們科普。「這世界上有三大高香的著名紅茶。除了產於印度的大吉嶺紅茶、斯里蘭卡的烏伐之外,還有產於安徽黃山的祁門紅茶。祁門紅茶中也只有新鮮採摘的春茶才有此蜜糖般的口感,蘭花般清淡高雅的香氣……」
聽起來很高大上的樣子啊!
「價錢也不便宜吧?」金雷插嘴問道。
「三千塊錢一克,還有價無市。你說便宜不便宜?」張萍笑著反問。「對於鍾愛祁門紅茶的人來說,價格根本不是問題。我說的三千塊一克是市價,因為這種名茶的產量實在太少了,聽說黑市裡已經炒到了四千塊錢以上。」
我吸了口涼氣。
四千塊錢一克,這哪是喝茶啊?這是喝金水啊!
按四千一克來計算,那一斤得多少錢?四萬塊?十斤就是四十萬?
哎呀我去,難怪周彥平這好顯擺的傢伙都捨不得了。
換我也肉疼啊!
不行,待會兒上茶的時候,我得仔細品品,看看這一壺一兩金的名茶有什麼與眾不同的。
「哈哈哈哈……」等張萍給我們科普完,周八爺的笑聲也響了起來。「張處長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沒想到對茶也有這麼深的研究。比起大紅袍、信陽毛尖這些名茶來,祁門紅茶因為產量少,所以算是比較冷門的,沒想到你居然也能如數家珍。」
張萍的聲音已經壓得很低了,沒想到還是被周八爺給聽到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過來,在我們側面的官帽椅上坐下,目光炯炯地挨個打量我們。「你是王野,你是金雷,你是金風?嗯,都是年輕一輩的俊彥啊!早就聽說過了,沒想到今天才有機會見面。」
「周八爺過獎過獎,我早就聽我家老頭……嗯,我家家父,令尊?」金雷被周八爺的一句「俊彥」給誇得有些眉飛色舞的,想學著人家的措辭來說話,卻找不準用詞,撓著腦袋一陣搜腸刮肚,無奈肚子里墨水太少,也沒找出什麼合適的稱呼來,索性放棄。「哎呀,就是我老爹,他經常跟我提起您,讓我多跟您老人家學學。」
周八爺被他亂七八糟的措辭給弄得錯愕了一瞬,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哈,你這小子挺有意思,挺有意思……金家老兄弟現在身體還好?」
「八爺,您認識我家老頭?」金雷一聽,很意外。
「認識!二十多年前見過那麼幾次。那時候就覺得金山河不是池中之物,沒想到果然不出我所料,二十年間就給老金家掙下了偌大的家業,是個人物啊!你小子也不錯,頗有乃父之風,只不過么……」周八爺上下打量了金雷一圈,笑笑。「還缺一點成算,還需要歷練歷練。我看你們這幾個年輕人裡面,張處長是女子,不算在內,就你們三個小子而言,王野是個有算計的!」
說話間,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我身上。
室內光線暗淡,可周八爺的目光一旦凝聚起來,卻如有實質。我有種赤身裸,體暴露在探照燈底下的感覺,渾身一萬六千個毛孔頓統統收縮了起來,頭皮也在一陣陣發麻。
好在周八爺的目光一瞬之後又放鬆下來。「別緊張,你當得起我的誇獎!」
誇獎?我怎麼覺得他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呢啊?
說金雷缺成算,說我是個有算計的?這不是拐著彎兒說我是個花花腸子,在利用人家金家兄弟么?
這招挑撥離間,周八爺要不要玩得這麼不動聲色,這麼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