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發酵
第二日一早,忠順王被刺殺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京城,這個消息彷彿石破天驚一般,無數人的心緒都被牽動,這使得剛剛平靜下來的京都再次陷入了風波之中。
大周皇帝陛下李必龍顏震怒,當即下旨徹查到底,於是京都府衙門,刑部,全部都行動起來,手底下無數胥吏全部出動,甚至於五軍營,和細柳營的軍卒們全部整裝待發,這就是說,這件事不但是大周皇帝陛下,甚至連大周太上皇陛下都非常注意此事。
皇城承乾殿內,李必陰冷著臉,狠狠將案頭的茶杯砸到跪在地上的盧一純,他的雙眼通紅,呼吸急促,顯然是氣急了。
盧一純的腦袋被砸得滿臉是血,卻是不敢低頭,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地痛苦神色,只是雙眼迷茫地再思考著什麼。
李必仍自不解氣,將桌上的奏章全部掃到地上,一拳頭狠狠砸在桌案上。
盧一純自然知道皇帝的怒火來自何方,在京都刺殺一個人其實不算什麼大事,可是在京都里刺殺一個親王,一個直系皇族,那事情可就大條了,這是對皇族對皇權赤裸裸的藐視與挑釁,李必,太上皇和忠順王之間的鬥爭說到底也只是皇族內鬥,斗得再狠,這江山也還是他老李家的,若是真有個藐視皇權的存在,那事情就大發了。
是以這次無論是太上皇還是皇帝陛下都動了真格,不過若是皇帝陛下聽到後面的話會是作何感想。
他看著盧一純冷聲問道:「是誰做的?」
盧一純搖了搖頭:「查不到,從忠順王府里傳來的消息,說是從揚州來的,說著一口標準的揚州官話。」
盧一純特地將揚州官話四個字咬的很重,其中的意味,就很有意思了。
果然李必聽到揚州口音,便愣住了,也沒了剛剛的暴躁模樣,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憤怒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沉默片刻,這才喃喃自語道:「林如海?」
提到這個名字,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林如海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能力,可又會是誰呢?
南方的事情馬上就要收官了,這時候出現這麼個變數,這讓他心中著實不安,李必又抬頭看著盧一純問道:「還有什麼線索?」
盧一純苦笑道:「還請陛下恕罪,除了知道此人身高體長,操著一口揚州官話以外,別的沒有一絲一毫的信息,便是連忠順王府內的侍衛都未有能夠看清此人的身姿的,不過這也可以推測出此人身手敏捷。」
李必思考了片刻,突然失聲問道:「是不是老八賊喊捉賊。」
念及此,他的雙眼突然亮了起來。
他對一旁的盧一純說道:「必是,必是,老八這混帳,平日里對自己的安全最是在意,那腌臢地也被圍了里三層,外三層,怎麼可能被人悄無聲息地潛入刺殺,老八必是想要隔山打牛,看來這南方的地界,他也要插上一手。」
這個理由太過於牽強了,不過卻能讓李必說服自己,人都是如此,希望事情朝著自己希望的那樣發展。
於是他便對盧一純命令道:「告訴林如海,把事情提前吧,若是不能快刀斬亂麻,到時候老八的手伸進去了,可就占不到半分便宜了。」
盧一純愣了片刻,才低頭恭敬回道:「陛下,是否再考慮考慮,南方可是整盤棋的地盤,絕對不容有失,若是因此喪失了根基……還望陛下三思啊。」
李必聽到這話,又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是個傻子,也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心急了,暗自反省自己這段日子太過於順遂了,讓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不過剛剛那些話也只有盧一純敢說,若是其他人敢這麼說,皇帝陛下一定會治他個大不敬的罪名。
李必緩緩開口道:「看不清這隻手伸向哪裡,一動不如一靜,告訴南邊的人,按兵不動,先看看,再說吧。」
盧一純忙道陛下聖明,便退出了承乾宮。
待得承乾宮內只有李必一人之時,他卻輕聲笑了出來。
自言自語地說道:「朕自然知道此事不能操之過急,還好你沒讓我失望……不然卻也是留你不得了。」
盧一純退出宮門后,深深嘆了一口氣,自家人知自家哭,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攤上這麼一個多疑的陛下,也不知是福是貨,可他又反應過來,只要是帝王又有哪個不多疑的呢?既然吃這碗飯那便要受這個苦。
同時,他心中又暗自警惕起來,到底是哪個老不死的在聖人面前說老夫的壞話,又或者真的是此事撓到了陛下的心窩裡頭,讓他對身邊人也起了疑心。 ……
這件事的影響還在發酵。
忠順王上書朝廷,刺客乃是揚州人,便上書朝廷自請入江南抓捕刺客,以彰皇家聲威。
皇帝陛下李必對他百般挽留,並且在保證給忠順王爺一個交代之後,便下旨令道:「巡鹽御史林如海查明此事,以三月為限,為期不至,嚴懲不怠。」
忠順王自然是沒想通過李必這個對頭皇帝入局江南,實際上他在江南之地不是沒有棋子,只不過那些力量都上不得檯面,只不過他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入局,現在便有了,他被揚州來的刺客刺殺了,是以無論他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大周的朝廷和百姓們都不會對他大加指摘,這便也有了大義之名。
賈府的書房內。
賈瑜抬頭看著坐立於一旁的女子,露出了一絲微笑。
緩緩走到她的身邊,見她正在仔細研讀漢書,上面慢慢都是賈瑜自己所做的筆記。
那女孩子似乎感受到了賈瑜的到來,微微轉頭,看著賈瑜。
「大哥是有何事?」
賈瑜一彈她的腦袋笑道:「偏你心思多,我不過是來看看你在看什麼書,探丫頭,說說你看到哪了?」
聽到這話,賈探春神色怪異地看了一眼賈瑜,輕聲答道:「妹妹看到了《韓信傳》。」
賈瑜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那不是挺好的嗎?怎的用這種眼光看著我?」
賈探春訥訥地半點說不出話來,好半響只是指著書中的一行字,一句話也不說。
賈瑜定睛看去,只見上頭寫著韓信問漢王要齊王之事,字是這麼些字,話是這麼段話,賈瑜望著賈探春問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探春則是又將手往旁邊指了指,賈瑜又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這漢書旁邊卻寫著一行小字,卻不是他少時所寫的又是何人所寫的。
只見上頭寫道:這要來的王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都是棒槌,老子只信自己用拳頭打下來的王,那才是真正的王。
賈瑜這才明白了探春為何會露出這麼一副表情了,這話無論是正看反看都有些大逆不道,且無比粗俗。
雖然這形象和他極為貼切,可是作為妹妹的賈探春又哪敢出言不遜,只能做出剛剛那副訕訕地模樣。
本來她可以做出一副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可是作為一個被賈瑜引導到了正確方向的賈家好女兒,她一樣有著自己的私心,她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向賈瑜勸誡一句話,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太過露骨。
賈瑜這麼個老油條豈能看不出她的想法。
不過對此他確是極為滿意,賈家的子弟兒女越是成長,他這棵樹也就越發強壯。
這些日子他總是會將朝中的局勢告訴賈探春,甚至於和他商量一些未來的事情。
在他不屑的努力之下,這個女孩子終於蛻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她有自己的思想,有高度,對於那些內宅之事毫不在意,反而對於朝廷里的爭鬥卻是如同沙漠里的人見了露水似的饑渴一般,孜孜不倦地向賈瑜請教。
甚至於有時候她還能提出一些對賈瑜有用且是他也想不到想法的。
從女兒家的視角看問題,有些建議對賈瑜卻是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