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大朝會(完)
賈瑜一時間想到了很多很多,他想到過李必會出手,卻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他這一手聲東擊西確實玩得不錯,看似在針對他賈瑜,實在是坐實了忠順王的龍陽之好,更是把自己完完整整地放在了忠順王的對立面,還叫自己說不出一點不是來,第三便是藉助賈政之手把問題暴露出來,企圖從內部分裂榮國府,平衡手段用到了極致,好一個一箭三雕。
賈瑜背後已經冒起了冷汗,伴君如伴虎,今日便有了一個深刻的體會。
他並非一個自暴自棄之人,當初祖父教他的其實很有限,或者說祖父只是教他如何去認識這個世界,至於很多具體的東西,祖父都沒有時間來教他了,他更加擅長從別人那裡學,無論是敵人還是朋友,將敵人的優點變成自己的,那麼自己就將不斷強大。
當初在戰場上,他便從突厥人手中學到了很多,現在在朝堂里,他相信自己也一定可以,恢復了心境,收拾好心情,他便聽到坐在龍椅上的李必緩緩說道:「賈瑜,汝可知罪?」
聲音無比平淡,不疾不徐,聽不出喜怒。
賈瑜無奈地點了點頭,恭敬說道:「回陛下,臣知罪。」
李必的嘴角露出了一絲不一察覺的微笑,他似乎是對於賈瑜的懂事而滿意,好半響才緩緩說道:「傳朕旨意,撤賈瑜破虜侯爵位,令其自即日起閉門思過,三月內不得踏出府門半步,賞御史中丞,侍御史銀千,布百,賜工部員外郎賈政玉如意一對。」
李必說完此話,所有人都朝著他高呼聖明,接下來便沒有了什麼大事,這一日的大朝會便這般結束了。
賈瑜走出了承乾宮,心情無比平靜,他走得十分緩慢,似乎在品味今日的得失,突然只感覺肩膀被人拍了拍,他忙轉過頭來,見是一個他意想不到的身影。
他忙見禮,道:「微臣見過忠順王爺。」
忠順王呵呵一笑:「你都被撤去了爵位,如何還是微臣,汝乃一白身,該自稱為草民才對。」
賈瑜很是搞不明白這個忠順王爺的目的,只能面露微笑卻不答話,都是講究人,表面上的工作還是得做一做的。
卻聽忠順王嘿嘿一笑道:「賈瑜啊,可有時間陪孤王過府一敘?」
賈瑜思量片刻,笑道:「草民被陛下明旨禁足三月,可不敢違抗聖旨。」
他本以為忠順王會生氣,或者藉機發作,卻沒想到他反而親熱地攬過賈瑜的肩膀,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賈瑜低聲說道:「如何?被當棋子的感覺不好受吧?」
賈瑜抬頭盯著忠順王的眼睛看了好一會,不在說話,只是這麼走著。
「孤王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不會聽不懂孤王在說什麼,很多東西孤王也才剛剛想明白。
賈瑜,你好好想想,咱們兩人並無深仇大恨,無非是一些面子問題罷了,現在你爵位丟了,我面子也沒了,你看看咱們倆忙活來忙活去,誰落著好了,最後還不是便宜了那位。
現在想來你是個少年英傑,倒是孤王不識貨了,那個琪官你要便要了,不過一個戲子罷了,為了個戲子咱們之間沒必要弄得你死我活的,如何?」
賈瑜又凝神看了他片刻,忽然笑道:「王爺能屈能伸,梟雄本色也。」
忠順王也是哈哈一笑:「孤王便喜歡與聰明人說話,既然誤會說清了,咱們也就沒什麼齷齪了,你看咱們倆現在是同病相憐之人,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如何,可有意在孤王手下奔走,孤答應你,若你真助孤王成事,你賈家便是我大周的第一門閥,你也能恢復你先祖的榮光。」
賈瑜毫不猶豫地說道:「王爺好器量,只不過草民卻是暫時沒這個福分了。」
忠順王眼神一咪,他能聽懂賈瑜話中的意思,那一個暫時,便給了他們無限可能,他沒有將一切咬死,那麼所有事情便有了可能。
他笑了笑,使勁拍了拍賈瑜的肩膀:「記住孤王今日所說的話,孤王的府里永遠會對你敞開大門。」
說完不待賈瑜回應,便大踏步離去了,留給了賈瑜一個瀟洒的背影。
賈瑜看著忠順王的背影,心中卻不停的冷笑,一路貨色罷了,誰又能比誰好多少,不過賈瑜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忠順王的確有那麼一絲梟雄氣度,被李必算計過後,立馬便開始回擊,他眾目睽睽之下與賈瑜做了如此親近之舉,既是表明他的賢明大度,又噁心了李必一下。
李必不是要招攬賈瑜嗎?不是要挑起他和賈瑜打擂台嗎?
現在他來這麼一手,即可以使李必心生疑慮,又可讓他不必將精力浪費在一個無足輕重的賈瑜身上,同樣是一舉多得的好手段。
念及此賈瑜微微嘆了口氣,他一點也不心疼那虛無縹緲的爵位,那是個虛假的東西,並不能帶給他一絲一毫的實惠,他只關心,他能從這件事上得到什麼,那個什麼狗屁的禁足令他就更加不在乎了,現在他只感覺到一團亂麻,同時又有些心有餘悸,自己到底還是稚嫩了些,也太弱小了些,今日碰見這種事,他只有挨打的份,就連賈政這等廢物也能算計他。
前段時間,看似鬧得歡騰,可是卻半點根基也未建立,不過是空中樓閣,虛的很。
賈瑜走到宮門前,於老三已經將馬簽到他面前,牛繼宗等人走了過來,並沒有安慰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剛剛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一切的一切都牢牢掌握在李必的手中,這使得他們根本沒有說話的地方,李必便以雷霆手段將一切都定調了。
不過既然已經如此了,他們只能笑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不過從頭再來罷了。」
賈瑜明白他們的好意,無非是怕自己一蹶不振,同時也告誡自己不要自怨自艾,至於賈政,那是他榮國府的家事,雖然他們同樣氣氛,為何老國公會生出這等吃裡扒外的子孫,可到底是賈瑜的家事,他們也不好多管。
賈瑜朝他們一一見禮,表示自己無事,他們便都離去了。
於老三則是一臉憨樣,聽不懂幾人的話語,不過倒是聽明白了一個意思,那就是侯爺似乎被陛下責罰了。
他說不出什麼屁話來安慰賈瑜,只能訕訕一笑,問道:「要不末將請侯爺去一趟妙玉坊,找個好娘們泄泄火。」
賈瑜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說道:「你個老小子,哈哈哈哈,以後別叫我侯爺了,爺爺被陛下撤了爵,至於喝酒的事,下次吧,下次我叫上徐彪那個殺才一起,今日爺爺沒心情喝了。」
說完他又無奈地自言自語道:「他娘的,這都是什麼事啊。」
於老三將他送上馬,一拍自己的胸脯,笑道:「在我老於這裡,侯爺永遠是侯爺。」
說完,他又低聲說道:「侯爺,不是我說道,我老於不懂啥大道理,就知道一句話,這人要是想多了,腦瓜子就不靈光了,愛他娘咋地咋地,咱能有口吃的,明日里又是一條好漢子,只要有條命在,就啥都會有的。」
賈瑜聽見這話,閉上眼睛,好半響,他突然對於老三爽朗一笑,對他使勁踢了一腳:「你狗日的還來教爺爺做人,不過爺爺到底是沒你活得洒脫,倒是爺爺著相了,爺爺謝你了。」
說完,他便一夾馬背朝著賈府奔去。
於老三看著賈瑜又恢復那副自信的模樣,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他露出了一絲虔誠的笑容。
朝著天空雙手合十,語氣敬畏地說道:「大帥,這是俺老於唯一能為你做的了,少將軍今日怕是受了不少委屈,當初我們受了委屈,都是您幫著我們找回公道,現在少將軍受了委屈,俺老於沒本事,只能說些漂亮話了。」 ……
賈瑜經過賈府,並沒有入府,看著門前賈政的馬車,笑了笑,轉頭朝著芙蓉樓行去,他決定和紀嚴好好聊聊,或許紀嚴那裡有他心中想要的答案。
他今日的確是著相了,受了很大的衝擊,他把這個時代的人想得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