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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布衣神相

  賈瑜帶著賈福和李蠻子走上南門城頭,這時一名校尉大步走上前,他低聲道:「侯爺,大帥已經吩咐過了,南門八百弟兄將聽令於侯爺的指揮。」

  他的神情肅穆,卻並沒有多少緊張,賈瑜點了點頭,揮了揮手便令他退下了。

  賈瑜明白,羌胡的主攻方向一定在東門,南門只不過是佯攻,所以並不會多麼激烈,畢竟他們來此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為了攻城掠地。

  賈瑜之所以要前來守衛南門,也只是為了從這場戰事之中脫離出來,此次能夠全身而退便是他們最大的勝利。

  賈瑜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沒有機會了,這一次他只能看著公孫白長袖善舞,沒有辦法從這場大戲上得到任何好處,這裡不是他的地盤,他手上沒有一個人手,就算他智計百出,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所以他只能暗自握拳,極為不甘地立於城頭,感受著寒風凜冽。

  果然,不到片刻,便有一個傳令兵來報,東門失守,大帥急令,派遣四百弟兄馳援東門。

  那名校尉不待賈瑜點頭,便帶著四百士兵朝著東門殺去。

  東邊的硝煙瀰漫,四處都是慘叫聲。

  兩個時辰后,賈瑜和賈福走在東城的街道上,這裡已經被禍害得滿目狼藉了,四處都是斷肢慘臂,士兵們已經在清理街道上的屍首,無論是羌胡的,還是漢人的,躺得滿地都是,這麼一看,公孫白是下了血本,這是真打起來了。

  想想也是,真上了戰場,遼東軍還能遵守軍紀,假模假樣的打一打,可是羌胡人,就不懂得什麼是軍紀軍規了,既然上了戰場,要是不搶回女人和財寶,那就是白上戰場了,這些年被遼東軍壓製得很慘,他們從東被趕到西,從南被趕到北,這一次本來是想劫掠邊地的一些大周百姓,現在卻沒想到居然順利殺到了遼東中央,他們本就感到無比興奮,中原的女人是他們羌人部落里最為寶貴的財富,那滑溜水靈的皮膚,比之他們羌胡的女子要好用多了。

  等到他們發現城頭的守軍只有三千人的時候,他們更是感到無比興奮,一個個如同餓狼一般,朝著廣寧城發起了衝鋒,一開始遼東軍還在剋制,可是到了後來,看到自己的生死兄弟被這幫羌胡人殘忍的殺害,一個個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雙方在戰場上殺紅了眼,要不是最後公孫白親赴戰場,不然這幫羌胡人一定會全部埋葬在這裡。

  賈瑜走到一個女人屍體身邊,他用手將那個女人的眼皮合上,昨日他進城的時候,曾經看到過這個女人,是個販賣小吃的女人,長得小有姿色,想來平日里,她靠著那張臉拉來了不少生意,可是此刻,這個女人衣衫不整,一隻手也被砍掉了,屍體就這麼躺在這裡,無人理會。

  賈福覺得一切都十分合理,戰場上,同情心是最奢侈的東西,像這樣的女人他見得多了,四年前,突厥叩關,被劫掠前往突厥的小娘,甚至於在突厥軍營里被輪營的女人都不少見,能夠死在故土,已經是對她最大的仁慈了。

  賈瑜再看向另外一片已經哭聲一片的營帳,他知道,那就是那些遼東大族族長的居住地,他剛入城門的時候還十分詫異,為何營帳里會有這麼多女人,賈瑜見營帳前已經被收拾好了一片空地,前邊擺了七八具屍體。

  正當賈瑜欣賞這慘烈的一幕的時候,公孫白卻突然出現在他身旁,輕聲說道:「賢弟啊,這次哥哥可是全都拜託你了,你受朝廷指令,前來巡視我遼東,沒想到卻讓你看笑話了,還望賢弟能夠在朝廷幫哥哥說說話,本來還想保護好這些鄉老,族長,可是卻沒想到.……唉,哥哥這一次怕是栽在這了。」

  賈瑜露出一絲為難,深思良久之後,賈瑜才說道:「賢兄也明白,弟弟也只不過是個閑散侯爺,我說的話那是屁用不頂,朝廷要真想發難,我也是無能為力啊。」

  公孫白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自信的微笑:「賢弟的意思,哥哥明白了,賢弟放心,哥哥一定會上表朝廷,這次賢弟指揮遼東軍擊退羌胡,以三千之眾殺退數倍於自己的敵人,少年英雄不過如此啊。」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遼東之行到這裡,所有的事情就已經是達到了他的目標,雖然沒有在戰場上獲得軍功,可是公孫白願意將軍功分給他,他也不會拒絕,兩人都明白,這是屬於他的封口費,告誡他回到京城不要亂說,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至於東府的人蔘等物,那就是小事了。

  至於公孫白算計賈瑜之事,那就更不是什麼大事了,別說他沒害到賈瑜,就算是害到了,只要賈瑜沒有身死,在利益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連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他一樣能忍,等到時機一到,在干他狗娘養的。

  只不過賈瑜似乎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公孫白此人並無成大事者該有的堅韌與頑強,一旦計劃失敗,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就像他謀算賈瑜一樣,若是賈瑜處在公孫白地位置上來處理此事,他絕對不可能在這場戰爭中活下來,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險,能讓一個人永遠閉上他的嘴巴的方法,就是讓他徹底死去。

  至於死掉之後的事情嘛,或者是死於亂軍之中,或者是死於部下反叛,都可以,山高皇帝遠,誰會去追究一個為國捐軀之人的真正死因。

  不過也幸好他公孫白瞻前顧後,賈瑜才能從這場大戲里從容退出。

  離開遼東的時候,公孫白送至城郊三十里才肯放手,賈瑜也是無比感激地告別了他。

  等待公孫白離開后,賈瑜這才徹底看清了這個看上去儒雅隨和的中年男子。

  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野心家,還是十分有心機有手段的那種。

  或許再讓他年輕十歲,他會是賈瑜的勁敵,可是如今,他卻不是什麼威脅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催發了他心中的野心,可是賈瑜明白,此人難以成事,他已經四十多歲了,常年的軍旅生涯使得他的身體千瘡百孔,他已經忍不住了,沒有時間再去積蓄力量,他已經開始不擇手段的積聚身邊各種能夠利用的力量了,只不過大道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大周還遠沒有達到可以被取代的地步,大周皇室還未丟失民心,並且還有一大批忠直敢戰之士願意做大周的孝子,公孫白若是逆大勢所趨,妄圖依靠強悍的武力奪取天下,那幾乎就是自取滅亡。

  賈瑜則不一樣了,他還到弱冠之年,還有大把的時間給他積蓄力量,等待時機,甚至於他對於公孫白這樣的存在其實是並不抗拒的,反而是越多越好,他們的存在,才能將這和平的大周江山給攪動得脆弱不堪,到那時他便可順勢而起,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這便是他的大勢所趨。

  賈瑜及其隨從來到一處酒肆,這是一家開在錦州和京城之間的酒肆,來來往往的大多都是一些商旅,所以顯得非常熱鬧,酒肆里不時飄出一股濃重的酒香,賈瑜等人皆是無比欣喜,賴尚榮更是立即翻身下馬,準備前去詢問。

  這時一名中年書生走到賈瑜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只見他左手拿箱,又手則持著一根木棍,木棍上掛著一張白布,白布上四個龍飛鳳舞大字無比醒目。上書:布衣神相。

  賈瑜從腰間掏出一錠銀子丟給他,然後揮了揮手說道:「別擋爺爺的路,爺爺從來不相信神棍,快滾。「

  那書生不疾不徐,不惱不怒,反而微笑著將銀子收進懷裡,然後沖賈瑜點頭說道:「學生有禮了,看不出貴人不信天命,不信鬼神,可惜可惜啊,學生本欲送一場破天富貴以報答貴人,可貴人既然不信,那學生這便告辭離去了。」

  賈瑜冷笑地看著他,一步兩步,三步……十步。那自稱布衣神相之人,轉過頭來一拱手道:「學生上半輩子騙天騙地騙鬼神,下到販夫小卒,中到王侯將相,上到社稷君王,無一例外,皆吃我這套,卻想不到在這位貴人面前原形畢露,貴人可否告知,學生是何處露了短?」

  賈瑜哈哈大笑,一言不發,直接進入了酒肆,賈福等人緊跟其後,只留下布衣神相獨自站立於酒肆之外,突然那布衣神相摸出懷中的銅錢,喃喃自語道:「萬事自有始終,冥冥之中必有天定,若天意已定,那便立於中間吧。」說完布衣神相將銅錢往天上一拋,便跟著賈瑜等人進入了酒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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