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公孫白的毒計
賈瑜和另外三人進入廣寧城的時候,是申時初刻,正是城中百姓燒火做飯的時間,城中炊煙裊裊,香味濃郁,這讓賈瑜等人的肚子都不由自主地感到無比飢餓,在一個老僕的帶領下,他們向城中的總督府奔去。
讓人意外的是,這個老僕並非是個漢人,而是一個羌人,只不過賈瑜並未細問,他現在只想飽餐一頓。
此時總督府已經是中門大開,公孫白正站在府前大門外,他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這也是他的特點之一,無論什麼時候他的臉上總是有著自信的微笑,這讓他的下屬們無論何時何刻也都充滿了自信。
賈瑜翻身下馬,大步走到司馬白跟前:「哈哈哈,賢兄,多日不見,賢兄風采依舊啊。」
公孫白大約四十餘歲,身材高大,皮膚白皙,只不過因為這幾年駐守遼東使得他的皮膚帶著淡淡的黝黑之色,這使他看起來更有威勢,他是文官出身,公孫白本為翰林院學士,只不過常年得不到升遷,這才棄文從武,投筆從戎,卻不想,自從轉為武官之後,他升遷的速度直線加速,不到十年便坐到了遼東總督之位。
只不過,誰也不曾猜到,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宰執天下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公孫白同樣大步上前,親切地攬住賈瑜的肩膀笑道:「老弟啊,你可是讓哥哥等得好苦啊,來,進府,哥哥已經為賢弟備下酒水,今日咱倆不醉不歸,不醉不歸。」
賈瑜忙笑道:「卻之不恭,卻之不恭。」
總督府其實非常簡單,沒有什麼花香鳥語,沒有什麼亭台樓閣,有的只是一隊隊巡視的士兵,這讓賈瑜很是滿意,他從這裡找到了那久違的肅殺之感。
「賢弟的信,哥哥看了,那不是什麼大事,今日賢弟肯屈尊來我這苦寒的遼東,哥哥便感激不盡,賢弟放心,賢弟信中之事,哥哥絕不會讓賢弟失望。」
「賢兄客氣了,你看看,說了今日不聊其他,賢兄怎壞了規矩,賢兄還請自罰三杯。」
公孫白哈哈大笑:「該罰,該罰。」
兩人十分默契,一人一句,一會聊聊西南舊事,一會聊聊遼東軍務,一時間賓主盡歡,誰也沒有提其他的事。
「賢兄啊,弟弟實在不勝酒力,今日便歇息了,還望賢兄贖罪,改日,弟必和賢兄大戰一場,好叫賢兄盡興。」
「哈哈哈哈,賢弟請便,我已讓老僕為你準備好了房間,今日賢弟怕是累了,便在我府上歇息吧。」 ……
等賈瑜被李蠻子扶走,且再也看不見蹤影的時候,公孫白眼中的酒意便不見分毫,他往桌上敲了敲,屋子外突然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此人正是護送賈瑜入廣寧的金舵。
公孫白冷哼一聲:「說。」
金舵單膝跪地,乾脆利落地說道:「身後沒有跟人,只有四人。」
「可以確定嗎?」
「確定,末將繞城數十圈,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之人埋伏在城池周圍。」
「很好,去吧。」
「末將遵令。」
話音剛落,金舵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李蠻子扶著賈瑜回到房間,賈瑜便睜開了雙眼,眼中的醉意也早就不見了分毫,他望著李蠻子,眼中帶著詢問的意味。
「根據屬下查探,廣寧城內只有三千人駐守,但兵精糧足。公孫白也並沒有派人守護在將軍的院子周圍。」
「知道了,去休息吧,養精蓄銳,明日估計不會平靜。」
李蠻子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賈瑜一直在思考,公孫白為何會在廣寧城見他,而不是其他城池內見他,他們完全可以在遼東前線見面,廣寧城易攻難守,可為何只派駐三千守軍,這十分不和常理。
目前為止,他還是猜不透公孫白的用意,還有為何需要他親自前往遼東,這都是一個個深深的疑問,讓賈瑜無法入眠。
一夜無話,第二日初陽升起,士兵的操練聲便將賈瑜驚醒,戰鼓擂動,戰馬嘶鳴,一下一下,那聲音彷彿一擊重鎚敲在賈瑜的心房,他在也忍耐不住,朝著軍營奔去,只見旌旗閃動,士兵吶喊,他遠遠看著,還是忍不住熱血沸騰,這就是他一直以來思念的號角聲,吶喊聲,一切彷彿又回來了,他回憶著那段奔襲在草原的日子,他可以盡情的馳騁,奮力地廝殺,敵人噴洒的熱血就是他最好的興奮劑。
當他回過神時,卻看見遠方飄起了一股子濃濃的硝煙。
這讓他心中猛地一跳,心中的猜測已經越發真實起來,他已經聽見士兵們整齊地列隊之聲,於是他朝著總督府奔去。
總督府內,此時已經站滿了人,不斷有人傳遞著軍情,傳令兵那一聲聲報令,讓賈瑜的心沉到了谷底。
「賢兄,可是羌人來襲?」
公孫白神色嚴峻,朝賈瑜點了點頭,並未多言。
「若是賢兄有用得著弟弟的地方,儘管吩咐,某家隨久疏戰陣,胸中熱血卻早就按耐不住了。」
公孫白突然露出了一絲憂慮,沉吟半響后,點了點頭,說道:「本來是不想麻煩賢弟的,可是這次……唉。」
「賢兄有話直說。」
「哥哥本來請了遼東所有大族的族長前來商談士兵屯田之事,可是卻遇上羌人襲擊,若是.……哥哥的責任便大了,哥哥知道賢弟勇武,那群族長便居住在東城附近,那便讓賢弟去守衛東門吧,哥哥會命令士兵們聽令於賢弟的命令,誰若不遵,弟可自行斬之。」
賈瑜的瞳孔一縮,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公孫白為何讓他前往遼東,又為何在錦州地界將他直接接到廣寧城來。
公孫白想借羌人之手將遼東大族的族長全部屠殺,若是沒了族長,這些大族立時便會群龍無首,到時將他們的土地,田產以及府中的金銀財寶奪過來就容易得多了,羌人為何能夠突破遼東防線直撲廣寧,若是沒有他公孫白的故意縱容,他羌人能夠殺來嗎?
羌人若真將這些大族族長殺害,那麼他賈瑜就必須要背這口黑鍋,為了不讓賈瑜看出蛛絲馬跡,所以他派人一路護送賈瑜,這一路上走哪條路,何時上路都是由那個金舵決定的。
等到羌人將城中大族族長全部殺光,他公孫白再出來收拾殘局,到那時,他不但無過反而有功,並且能夠將一直無法推行的屯田之策完美的推行下去,再收穫了大量田地之後,還能將這些田地獎賞給有功的將士,這樣他就能一舉收穫軍心,一旦產生了利益攸關,遼東士兵們便會被牢牢綁在他的戰車之上。大敗羌人之後,他還能提升已經衰弱的士氣,解決了潛在的矛盾,好個一箭三雕之策。
一環扣一環,就連賈瑜也不得不佩服起公孫白的手段毒辣。若非李蠻子細心,看出了他公孫白的養寇自重之策,賈瑜還真看不出這一切,賈瑜心中冷笑,還真當他是個傻子不成。
賈瑜沉吟片刻,並沒有立馬答應他的要求,他再思考,他能在這一場由公孫白自導自演的大戲里收穫些什麼。
好半響,他才抬頭說道:「賢兄放心,昨日我自東門入城,看東門城牆高大而堅固,兄可派一上將堅守即可,而南門則城牆低矮,弟還聽說南門久未修繕,弟願替賢兄守護南門,不知可否。」
公孫白沉吟片刻,最後長嘆一口氣說道:「也只能如此了,勞煩賢弟了。」
公孫白的計策雖然毒辣,卻有一個不能算缺點的缺點,那就是他不能算計到賈瑜是否已經猜測出這計策的兇險之處,若是賈瑜已經猜出,不聽他的命令,不去守衛東門,那麼這條計策便對賈瑜毫無作用。
現在看來,賈瑜已經看出了他的計策,只不過他並不在意,將賈瑜調去東門,只不過是這計劃中的一小環,這一環的目的也僅僅只是他不想讓他的部下去做這個替罪羊而已,他的最終目的本來也就是那些大族的土地,至於賈瑜,只不過是他運氣不好恰好碰到槍口上罷了,這次若是其他人給他去信,那麼這個守衛東門的責任便會被交到那人頭上。
賈瑜去不去東門也已經不影響大局了,他早就已經和羌人達成了協議,他們衝進東門,殺死那些可恨的族長,他便將東邊的牧場還給羌人。此番謀划,他已經準備了一年,他決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計劃。
等賈瑜離開總督府,公孫白的臉上露出了殘忍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