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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兩父子間似有暗號

  一陣冷風吹過,耳畔猛地掠過那天他病房裡凄慘的求救聲。


  想到這,我不禁頭皮發麻,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我佯裝淡定地說道。


  「找了差不多一年,都沒有合適的腎源,不找了,都是爸爸造的孽啊!」話落,林致遠失聲痛哭道。


  林致遠的哭聲,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只是,我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他。


  試想一個年近60的男人,臨近晚年的時候,卻遭遇白髮人送黑髮人,我還是被震撼到了,只覺得太陽穴處漲的生疼。


  這般沉重的對話,持續不到半個小時。


  我靜靜地望向路的盡頭,隨風颳起的落葉似乎在寓意,冬季將要來臨了。


  我攏了攏情緒,抑制著內心的波瀾,平靜地問:「你打電話給我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歡好,我知道爸爸此刻提任何要求,都會令你覺得過分。」


  林致遠悲傷的口吻,交織著無奈與期待,接著,他低聲地說:「看在汪旺日子不多的份上,希望你能找個時間去看看他,他那孩子,其實心不壞。」


  林致遠讓我去看林汪旺?我苦笑了兩聲。


  上次主動地去醫院看他,他的反應加上汪蓮的態度,讓我避而不及。


  如今,教我如何再去面對他們母子?

  除非,我是去送腎。


  重重地倒吸一口涼氣,我淡淡地說:「那天你在病房也看到了,汪旺看見我時,雙眼都在放光,至於汪阿姨,我不想提。」


  「歡好,如果你願意來,我會支開汪蓮的。」林致遠加重了語氣,解釋道:「這次是汪旺自己提出來要見你的,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都是他的姐姐啊。」


  林汪旺主動要求見我?

  我陷入了沉思。


  「那好,我這個周末過去。」說完,我掛斷了電話。


  我和林汪旺沒有任何的感情,但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僅僅見過一次。


  雖然,想不通他提出見我的目的,但是,我心裡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就是驅使著我,讓我去看看他。


  這其中的牽引無非是林致遠。


  其實,到現在我都很矛盾,也存著一絲懷疑,林汪旺的病情是否如林致遠所說的那樣?


  這個周末,天藍的剛剛好,天空中連一絲浮絮都沒有,像被過濾了一切雜色。


  而頭頂的太陽舒適而輕柔,幾片薄薄的白雲,隨風緩緩地浮遊著。


  在來醫院的路上,我並沒有告訴許昌。


  自從鄉下回來后,他隻字未提關於林汪旺腎源的事情,看得出來,他最近也很忙。


  站在腎內科住院大樓的電梯口處,我頓了幾秒,低眉掃了一圈四周。


  來來往往的家屬們依舊是臉色沉重,步履匆匆。


  下意識的,我緊了緊身上的風衣,才按下直達重症監護病房的樓層。


  踏入病房樓層,一股消毒水味直撲口鼻,耳畔隱約傳來吊瓶滴答作響的聲音。


  彷彿,在給每一位穿著條紋病服的患者上演一出生命倒計時。


  如果問我最討厭的地方是哪裡,首當其衝是醫院。


  來到這間熟悉的病房前,隔著門上的玻璃窗口,我往裡面看了一眼,果真沒有看到汪蓮的身影。


  而此刻,林致遠正在陽台上給林汪旺洗臉,動作是那般柔和與細緻,像對待嬰兒般耐心。


  日光灑向他的輪廓,似乎鍍上了一層明黃色的光澤。


  林汪旺單薄的身體半靠在座椅上,清冷的雙眸寂涼的彷彿沒有焦距。


  他深黯的眼底充滿了平靜,如同即將垂死般的人,淡定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他是真的不行了嗎?


  目睹到此情此景,我的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哪怕是陌生人,恐怕都沒辦法不被這般沉重絕望的氛圍所感染。


  我的手掌不自覺的就捏緊了。


  而就在林致遠轉身換水的時候,抬眸間便瞥見了我。


  他先是一愣,隨後乾癟的嘴角微微上揚,機械般揮了揮手掌,示意我進來。


  林汪旺隨著他的動作,眼前一亮,瞬時睜大了雙眼,大叫道:「姐姐,是姐姐,她來看我了嗎?」


  林致遠摸了摸他的光頭,隔著距離,我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在我心底蔓延。


  這和我第一次來看他時的感覺截然不同。


  我下意識地想轉身離去,可想歸想,我還是頓了頓腳步,依舊推開了房門走到了林汪旺病床前。


  我輕輕地抓住了他的手,沒有說話。


  林志遠拿了一盤剝好的橙子放在我面前,說了聲:「吃些吧,上午我剛剝的。」


  我點了點頭,卻沒有去拿水果,對著林汪旺張了張口,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推你出去走走吧。」良久,我才緩緩說道。


  林汪旺思索片刻,遞給林志遠一個眼神,我看到林志遠悄悄地點了點頭,像是傳達父子之間的專屬暗號。


  「歡好,你在病房外稍等一會。」林致遠淡笑著說道,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里似乎湧出了一絲光亮。


  我沒有遲疑,淺淺地「嗯」了一聲。


  大約十分鐘后,林致遠推著林汪旺出了病房。


  他將輪椅交給了我,沒有言語轉身離開。


  我這才發現林汪旺原本光溜溜的頭頂上戴了一頂假髮,襯得蒼白的臉頰上多了縷血色。


  原來,如果他不是因為疾病纏身的話,定是個眉目清秀的少年。


  林汪旺對著我咧開嘴笑了笑,我低眸逃開他的視線,推著他一路來到了醫院的後花園。


  後花園的人不多,非常僻靜,僅有形色緊張的醫護人員擦肩而過。


  四周有些地方年久失修,顯得一番破敗的景象,和醫院的氣息一樣,令人壓抑的慌。


  林汪旺自顧自地說著些關於他住院后的事情,時不時扭頭看看我,似乎在緩和氣氛,見我沉默不語,問道:「姐姐,你怎麼都不說話?」


  我淡淡地笑了笑說:「我在聽你說。」


  「是不是我上次的舉動嚇到你了。」林汪旺的聲音明顯沉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腦子一熱,說出那樣的話來。」


  他仰頭望著遠處,「我以前在書上看過一句話,別人幫你是情分,別人不幫你是本分。姐姐,對不起,我不該對你提那樣無理的要求。」


  「還有,我要替媽媽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姐姐,請你原諒我們吧。」


  我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要求來見我的目的,就是為了道歉嗎?


  迎面吹過一陣穿堂風,我縮了縮脖子,繞開這個話題,問道:「你冷不冷?」


  「不冷。」林汪旺低沉地回應,失落的目光落向遠處,流露出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悲涼。


  之後,陷入沉冗的無聲。


  這般無言凝滯的氛圍不知僵持了多久,倏地,林汪旺倏地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袖,乾燥的臉部肌肉綳得緊緊的,好似凍住了一般。


  「姐姐,你知道嗎?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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