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番外——鳳鳴九霄,待君而歸
認識那個少年完全是一場沒有意義的爭吵,蔣也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就在那個時候開始就較真,好像不較真就很難受一樣。
那是個什麼樣的少年?蔣也忘了,初初一面好像也根本沒有什麼心情去看那個人,滿腦子都是那人肩膀上的那隻小鳳凰。他喜歡奇珍異獸,卻並不喜歡養,只是單純地想要看一看摸一摸。
蔣這個人,繁忙是他的生活的寫照,不可能有時間去養什麼奇珍異獸,但是他會瞧一瞧看一看摸一摸別人的,旁的人呢也不會拒絕,畢竟自家寵物被人喜歡那也算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唯獨……小鳳凰。是的,唯獨小鳳凰,別說碰了就是看看都很難。
鳳凰不稀奇,小鳳凰卻很稀奇。鳳凰一族算是繁衍比較困難的族群,特別是小鳳凰,一般是不會讓其出鳳凰窩的。但是司命肩膀上的那隻小鳳凰不一樣,這小鳳凰是司命救下來的,小鳳凰還不會說話,但就是不願意離開他,無奈只能自己先養著。
於是,養著養著就養出了感情,誰也碰不得,看都不能多看一眼,可寶貝著了。
蔣表示自己很能理解,可是當他看到小鳳凰微微側著小腦袋可愛的模樣,他就忍不了想碰一碰摸摸頭。
結果可想而知,蔣被司命嚴厲呵斥了。於是,梁子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了下來,並且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自小鳳凰有記憶起,他就知道自己身邊總是圍繞著兩個人,兩個總是互相凶神惡煞瞪著對方的人。後來大了一些,他能化形了的時候那兩位恨不得抱著他就是親。這剛學會化形的小鳳凰,嚇得立馬變回了鳳凰的狀態,且不願意再化形,這就導致那兩人又吵了起來。
小鳳凰覺得,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於是,在那兩人吵著吵著的時候就準備離家出走。可惜,還沒走出幾步,還沒從天庭走出去呢,就被上來看望他的蔣撞了個正著。
「要去哪?」蔣笑眯眯的,看著背上背了個小包袱一飛一飛躲躲藏藏的小鳳凰,他剛上來的時候就瞧見了這隻四處躲躲藏藏的小鳳凰,起了逗趣的心就沒有喊住,哪曾想這小鳳凰逃逃竄竄的就要離開天庭了,「出去遊歷四川呢?」
小鳳凰猛點自己的小腦袋,一雙鳳眼可憐兮兮地看著蔣,嘴裡還小聲叫著,看著別提有多可憐了,特惹人憐愛。
「來。」蔣伸手,小鳳凰乖乖跳到了蔣的手上,而後乖乖爬上了蔣的肩膀,「要不回頭我帶你出去玩玩?」
「……」小鳳凰覺得很憋屈,他就是想過得好一些,不想再經歷兩個人的爭吵了。你瞧瞧,如果它站在蔣的肩膀上被司命看見了,那就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爭吵,而他也會是其中唯一的犧牲品。
啊……生活真的很煎熬啊。
離家出走被發現了,小鳳凰回去就是一頓批。
「啊,你要離家出走是不是?」司命額頭青筋直跳,嘴裡叭叭的,「我養你這麼大就是讓你離家出走的?哎喲,你瞧瞧這小翅膀,長得硬邦邦的,看來是能自己出去遊盪了是不是?」說著,他還伸手戳著小鳳凰的小翅膀,把小鳳凰戳得一愣一愣的,動都不敢動彈一下。
「是啊,小鳳凰是要遊歷四川了。」蔣在一邊附和。
小鳳凰覺得更加難過了,這個是不是叫做父母混合雙打?可是……這也不是父母啊?頂多算得上,父父?啊,他的家庭結構真的好亂,都分不清誰是父親誰是母親了。
「遊歷四川?」司命臉一黑,「呵,志向挺遠大啊?起先也不知道是誰整日裡頭膩著我,啊?現在由自己的想法了,有了小脾氣了,屁股一撅,就要走了?也不說一句?」
「……」小鳳凰輕輕嗚咽了一聲,而後腦袋又垂得更低了。哎,養他的人就是大,對……司命就是他老大,就是他的衣食父母,不能抵抗不能反駁。哎,生活真的是太痛苦了。
如是想著,小鳳凰越發覺得自己很可憐,可憐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怎麼著?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啊?」司命越罵越上頭,一張臉憋得通紅。一邊的蔣瞧見了,忍不住有些想笑,平日里這人對著旁的人唯唯諾諾的,對著他也就只是一股子囂張勁,卻沒想到教育起小鳳凰來倒是一套一套的,還怪有范的。
「小白眼狼!」司命哼哼了兩聲,「你要記住,你是一隻鳳凰,可不是什麼狼,更不是白眼狼!」
一頓批,而後就是罰著打掃司命府的院子。
掃著落葉的小鳳凰的小腦袋軟趴趴的,看著一點精神都沒有。風一吹,落葉又給吹得到處都是,小鳳凰越發覺得自己可憐勁的,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離開過,之前也有被司命帶著去了很多地方,前幾日還被帶著去了陰鷙谷。那是魔族的地方,據說那地兒死了不少魔族的人,司命呢也只是受命跟著那什麼傾洹上仙。
後來他被司命給遣了回來,這不,剛打包了自己的小包袱想趁著司命不在的日子裡偷跑出去,結果……
慘不忍睹啊。
蔣看著院子里一臉期期艾艾的小鳳凰,有些想笑。
「你上來做什麼?」司命抿唇,一張臉有些憔悴,近日在下界沒少受罪,方才還聽說天帝要請他喝喝茶水。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事情……本來就滿肚子愁,現在又遇上了小鳳凰要離家出走,越發覺得心裡頭不是什麼滋味,說話也就沖了一點。
蔣抿唇:「我就上來一趟,既然你回了天庭,那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回頭就回去了。」
「你擔心啥?」司命皺眉,而後又等不了蔣的回答,擺擺手,「罷了,無所謂了,你且先回去吧。我這裡還有事。天君七喊八喊地把我喊回來,又說著要請我喝茶……哎,沒事。」
司命說話混亂,邏輯也混亂不堪,蔣一時之間沒聽明白。等到後頭聽明白了,那也是千差萬別的事情了。誰也沒料到最後會落得這般境地,但……也不算是大事,整個天庭都當做沒發生一般,依舊各做各的。偶爾聽聽南衍帝君同汶靖帝君之間的曖昧事情,幾個仙友說說笑笑……
後來,誰都忘了司命,唯有一隻小鳳凰。
司命出事的事情蔣一點都不知道,他在天庭算說得上話的也就司命一個,但是,他什麼都不知道。
這事兒還是小鳳凰告訴他的,聽到司命被關到原罪牢又被傾洹與纏綠救出來,又聽到司命被剝奪仙根……就像是在聽說書的一般,沒有什麼感覺,毫無波瀾。
「你想待在地府嗎?」蔣看著眼前化作小少年的小鳳凰,「地府不比天庭,閑不得……」
「我想投胎做人。」小鳳凰不等蔣說完,率先開了口,「司命常常同我說,若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那便好了。」所以,在他眼裡,凡人也許真的很不錯。
「凡人需得遭受很多,七情六慾之苦,離別之痛……」蔣看著眼前明顯不食煙火的少年,「你確定嗎?」
「我相信司命。」少年笑,一雙鳳眼尤其出神,像是裡頭流光溢彩一般,耀眼得很。
蔣點點頭:「好。」這是司命養出來的少年,長相同司命不一樣,性子卻差不多。
司命那人,看著對自己的仙位執著萬分,骨子裡卻是嚮往著凡人。他生而為仙,為眾多凡人寫下命格簿,看著旁人的生生死死分分合合,看多了膩了卻也羨慕了。
小鳳凰轉世投胎,蔣特意把小鳳凰投到了蜀山,那是離天庭最近的地方,那是最適合這個乾乾淨淨的少年待的地方。
至於關於司命……蔣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甚至不知道該想一些什麼,這就好像是生活之中少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一般,其他並無什麼區別。偶爾……當他又看到了什麼奇珍異獸的時候,惶惶然想起了這個人,而後覺得心底一抽,到也無甚特別的不同。
說到特別,司命於他而言也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人,只是能說說話能聊聊天罷了。
是啊,司命只是這樣一個存在。
有的時候,蔣會去蜀山去瞧一瞧,看看小鳳凰如何了。成為了凡人的小鳳凰有了一個名字,叫做——思君。
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但是蔣偶爾喊著喊著就有點難受,而後就開始想念司命。想著想著,就有些不舒服,而後就不願意再來看小鳳凰。
他忽然開始有些明白畢為何總愛看那些什麼戲文之類的了,那些話本子裡頭總有他想看到的本該有的喜怒哀樂。別人的喜怒哀樂,他總能從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莫怪世人愛看所謂的小說,小說者,娛樂也。
司命怕是這世上寫過最大的小說的作者了,他幾乎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扔進去了。他做了那麼多,可是伏羲給了他什麼,帝止又給了他什麼?
他不知道司命去了哪兒,他也不想知道。司命同他,到底只是個朋友,甚至說不上親密無間。
蔣忽然發現,其實除了等待,他一無所有。
待君而歸,且共把酒言歡,不過一場鏡花水月,擺擺手,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