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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緘默不語,脈脈誓言(5)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流火之際早已過去,如今正巧到了九月,是時候添一些衣服了。


  薛看了一眼那兩人,唇角含著笑,而後垂眸繼續看手裡的書,腦子裡卻混亂了一團。


  假裝淡定。


  這樣的事情他做過不少次,熟稔得很,完全不需要特別準備一下。


  傾洹也不過是一個淡淡的眼神,放出去再收回來不過片刻,臉上的表情十分溫和:「發現什麼了?」


  「發現倒沒發現什麼。」江君涸擺擺手,他指了指傾洹和『宋洵』握在一起的手,「你倆?」


  『宋洵』笑了起來,桃花眼笑眯眯的:「自然是,在一起了。我和傾洹啊……」


  江君涸愣了一下,看著『宋洵』有點出神,半響才扯了個笑開口:「挺好。」他也不知道怎麼了,不過是一會兒沒見,他再瞧著這個『宋洵』如何都不順眼,明明還是那張臉,卻總也差了一些。


  司命咽了口口水,看了看依舊笑眯眯的傾洹又看了看還在看書的薛,覺著沉默才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傾洹自個兒開口,眉眼彎彎,看不出任何其他的表情,「薛,你欠我一個解釋。」


  薛手一頓,抬眼,笑,桃花眼化開:「傾洹,是你抓著我的手喊我『溫至殊』,是你說著你想和我好好地,是你放不開從前。怎麼如何是我欠你一個解釋了?」他之間摩挲著輸得紙張,年久的紙張顯得很是粗糙,弄得他有些微的酥麻感覺,「傾洹,你沒有記憶的時候可以深情款款對著我。如今你回憶起來了,卻又能親密地拉著旁的人的手。你不覺著……噁心?呵,我瞧了,倒是怪噁心的,就像我碰了一件噁心的東西。」


  『宋洵』面紅耳赤,是被氣得:「你!本就是你趁虛而入,何來旁的人錯?」


  「趁虛而入?」薛嗤笑一聲,視線落在了『宋洵』的身上,「我同傾洹七千年前就認識,你呢?趁虛而入的是誰?還有……」他把手中的書舉起,狠狠朝著『宋洵』的那張臉砸了過去,「假的就是假的,裝得再好,你也是假的,何苦如此深情演繹!」


  傾洹伸手接住了薛扔過來的書,眸子微轉,笑容斂去:「那你說說,誰是真的?」


  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質疑,卻教薛慌了一下。


  「你在乎嗎?」薛深呼吸一下,覺著自己如果再說下去可能會大發雷霆,然後一發不可收拾。但是,誰能阻止他,讓他不再說下去了?


  「傾洹,你的感情可真廉價。真真假假,其實你一點都不在乎吧?宋洵和我,我和宋洵,在你眼裡就是兩個人是嗎?原來你可以愛上兩個不一樣的人嗎?我可做不到。七千年前,我愛你;七千年來,我也只愛你。而如今,我想好好考慮考慮,到底要不要繼續下去了。」薛的眼睛有些疼,澀澀發疼,「你缺的不過是個喜歡的人。我不在的時候可以是趙洵錢洵李洵,而出現的恰好是宋洵。宋洵不在的時候,恰好有我在。你能輕而易舉捕捉到喜歡你的人,你還能掌控旁的人的心思。你讓我猜讓我彷徨,開心嗎?如今想著你是如此對我的,恐怕你也是如此對宋洵的了。這樣,我反而覺得暢快了。誰也不會是你喜歡的人,誰又都可以是你喜歡的人。」


  這樣長的一段話,薛說得很慢卻沒有人打斷他。慢悠悠一點點把心裡頭的話倒出來,薛覺得暢快極了。


  江君涸朝著司命擠眉弄眼了一會兒,而後想起自己好像不是和這人一個戰線的,又斂去了自個兒的表情。薛這一番話不論是內容還是表情,江君涸怎麼看怎麼眼熟。特別是這豁達勁,和當年得知自己手廢了的罔緹簡直一模一樣。


  再一琢磨薛說的這番話,江君涸此刻滿腦子都是『薛就是宋洵』這樣的念頭,且越來越深。


  這真怪不了他,他同宋洵不過一世好友,再了解也不可能透徹。但是,總該有一些朦朦朧朧的感覺。


  江君涸覺著自己肯定病了瘋了。


  「你這話是說,你和宋洵是一個人?」傾洹手指指尖落在自己的下嘴唇上,淺笑,眉眼如水,「薛,你和宋洵是一個人嗎?」


  「我……」本來說了一大段話激動得不行的薛立馬被堵住了話,『我』了半天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傾洹好笑地看著薛:「怎麼不說了?」


  「傾洹上仙!」司命見薛的表情越發難堪,連忙制止了傾洹的話,「我們還是商量正事吧。」說著把手裡的書遞給傾洹,「今日魔族連著死了三人,我們查到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是關於魔族初代黛梓的……」


  傾洹接過書也沒看,也沒搭理司命,而是鬆開了『宋洵』的手走到薛的面前,湊到薛面前:「薛,你說得簡單,好似這一場糾葛里都是我錯了一般。你說你愛我,那你當年如何不說?那你為何消失了四百年,讓宋洵出現?」他看著眼珠子胡亂轉的薛,伸手一下子捏住薛的下巴,「所謂的因緣際會,不過是一場錯過。宋洵是被我拉入這場執念,如果沒有我,他該是好好地。」


  「你騙人!」薛扯著嗓子,梗著脖子,「宋洵他……」他扭開頭,沒再去看傾洹,「他不是被你拉入這場執念的,一切都是他自願的。你……你就是見異思遷,別再找借口了。」話說到後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失了底氣。


  「我見異思遷?」傾洹硬生生把宋洵的臉扭到自己的面前,強迫薛和自己對視,「你好好瞧一瞧,瞧瞧宋洵,像誰?」說著又把薛的臉扭向宋洵的方向,自己湊到薛的耳邊,「薛,我同你是在同一本姻緣簿上的,我同你紅繩緊系,你為何從不相信這些已定的事實,卻相信你聽到的你看到的?」


  薛磨牙:「你說過你要和宋洵看看四海八荒,這話也是假的?!」


  「哦?」傾洹挑眉。


  一旁的江君涸也愣住了,這是好久之前傾洹同宋洵說過的話了,當時在場的不過只有那麼幾個人,為什麼薛會知道?

  「……」薛咬住下唇,「你套我話?!傾洹!」


  傾洹笑:「你若不是藏著心思了,我如何能套出話來?」


  司命捂臉,兩個人講話就講話,還以為真情流露了,怎麼就互相給對方下了套路?還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怎麼……可能?」那『宋洵』瞳孔瞪大,很是不可思議地看著薛。


  「什麼時候?」薛頭一扭,掙脫開了傾洹制住他下巴的手,一個轉身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一臉氣鼓鼓。


  傾洹搖搖頭,伸手指了指薛的眼睛:「從前就覺得很奇怪,見了你之後又恢復了記憶,時間算算自然就對上了。」


  「你騙我。」薛抬眸,唇角緊緊抿著,沒有一絲笑意,「傾洹,你從不同我說實話,怎麼今兒個反倒老老實實交代了?」


  「信與不信倒是你自己評判。」傾洹一甩衣袖也坐了下來,眉眼彎彎,恁是一副好脾氣。


  司命抹了抹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感覺自個兒的心『砰砰』直跳,這兩人來來回回的幾句話越聽越覺著別有深意,再想想之前那兩人所謂的深情款款,更是覺著這兩人可真會演戲。


  什麼情真意切,看看這兩個人,司命都不敢相信了。他給那麼多人寫命格,看管旁的人命格幾千年,早已為自己能看透人間情愛了。如今瞧瞧薛和傾洹,他真覺得那都不是事兒。


  「你們說的那個黛梓是什麼回事?」傾洹看著滿地的書,自個兒換了話題,「魔族初代?如何扯到了那麼久遠的事情?」


  話題轉得太快了,其他幾人有些轉不過彎來,倒是薛出了那場情戲的氛圍,眉一挑,本欲哭的一雙眼睛里都沒了淚花:「把魔族逼成這副模樣,約莫是和魔族有什麼深仇大恨了,我們便查了一下。本想查九千年前關於纏綠的那一段,不曾想沒有,然後就查到了黛梓,發現了很多有趣的事啊。」他把手裡的畫軸扔到了傾洹手裡頭。


  傾洹挑眉,展開畫軸,赫然是孟婆的那張臉:「哦?有意思了。」他把畫放在了桌子上,一抬眼看見的是站立難安的『宋洵』。於是,淺笑,「你……可想好了?」


  「什麼?」『宋洵』抿唇,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是繼續做這虛無縹緲的『宋洵』呢?還是做回你那原先的……蓮愫仙子。」傾洹說話一頓一頓的,像是抓著那『宋洵』的一顆心,緊緊捏著,越來越緊。


  『宋洵』愣了一下,而後手一揮,原先那張臉露了出來,露出了蓮愫那張臉:「你,早就知道了?」


  「這世上能這麼熟悉我和宋洵的,還能說得一字不差的,除了你……我哪裡想得出第二個人?」傾洹笑,眼裡卻沒有任何笑意。


  蓮愫也笑,笑得凄涼:「我記得?我能記得什麼?傾洹你抹消了我的記憶你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


  薛拿著書的手指微微一頓,萬萬沒想到傾洹對蓮愫還有這麼一招,還真的是夠狠的了。不給人許情還不給人留一點念想,嘖,比對他還要狠上一些。


  傾洹用餘光看著薛,看到他頓了一下又笑著搖頭的模樣,估摸著又在心底念叨了。


  「傾洹,我充當的從來都是你厭惡的。」蓮愫臉上表情越發悲哀,而後抿唇,吸了一下鼻子,「我走。」


  而後,當真消了蹤影。


  蓮愫的離開彷彿只是一陣風一樣,吹過就好似什麼都不存在一樣。


  對於這事兒,江君涸委實覺得很懵,一下子好像明白了很多事,又有很多事還是迷迷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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