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狼崽
「明日此時,所有人山腳下集中」
一道渾厚的道音在鬼山中響起,凡人,修士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是副堂主的氣息,森然而又充滿霸道之意。
頓然,在鬼山深處,一雙眸子隱隱閃出不世電芒,八丈高的黑影在迷霧下顯得幽寂懾人,在那黑影周圍堆滿了魔獸屍骨,充斥著一種駭世的血腥味。
「哼」那黑影冷哼一聲,眸子明滅開闔,山下傳音之人當即嘴角流血。
「副堂主,你怎麼了」龐征站在副堂主身旁,見他傳音之後無故吐血,臉色大變。
而最為驚訝的還是副堂主,他撫著自己的胸口,眼神中布滿驚栗之色,喃喃道:「結丹後期的巔峰高手」
但隨即,他又搖了搖頭,神色變得愈加凄厲,不敢相通道:「結丹期也不至於如此,難難道是化神境的魔獸」
副堂主是一名風燭殘年的老者,平日里嚴苟縝密,遇到任何情況都能應對,但此時,他也是眉目緊鎖,一下子慌張起來。
思索良久,他不得不再次向山內傳音,但這次,他恭敬了許多,且只用化靈境之上才能辨出的道音傳道。
「前輩,不知您在此山內小憩,我等無意冒犯,還請恕罪。」
副堂主頓了頓,又艱難地開口道:「我等為墨宗門分支,在此山內進行入宗試煉,無意打攪前輩,我這就讓弟子們出山。」
副堂主的內心十分忐忑,平日里就算面見長老也不會如此,現在倒好,他斟字酌句,深怕一語不合就觸了那可怖魔獸的霉頭。
過了許久,山間才幽幽傳來一句漫不經心的話語。
「墨宗門嘿嘿,有意思,給你一炷香的功夫,讓你們宗主前來,不然,超過一息我便殺你們一人。」
副堂主大驚,連忙散出神識,卻發現自己的神識似乎被禁錮在了一個空間內無法動彈。
有高手禁錮了此地的空間,就連神識都透露不出去。
這也斷了副堂主和那龐征的逃跑之意。
「前輩,一炷香的功夫根本就」
「忘了告訴你,若是你的弟子們死光了,宗主還沒有來,那就只好殺你了。」
聽到此話,副堂主忿恨一聲,立馬拿出一枚玉簡,一手捏碎,對著滿手的粉末說了一些話語,然後看著那些粉末隨風飄散。
遠處,百里之外的墨宗門分支內,大大小小擺設了上百塊玉簡在這靈堂之內,突地,其中一枚偏下方的玉簡碎裂開來。
「咦」靈堂之下坐著一名老者,他看向那碎開來的玉簡,散開了神識,感應著粉末的氣息。
驀然,他臉色一變,神色中帶著些許慌張,伸出右手對著右上角的一枚玉簡用力一吸,「噗」地一聲將其抓在了手上,然後也是一捏,對著粉末說起話來。
「化神境的魔獸難道,非宗主出手不可」
鬼山試煉的一眾自是不知道這山下的異變,全都在儘力地獵殺低階魔獸,尋求魔核。
山巔上,王風聽到了副堂主的傳音,沒有多言,他帶領著二十多名修士繼續在山巔追尋他們的目標。
沒過多久,一行人在一處洞穴停下了腳步。
此處位於鬼山之巔,淡淡的霧靄使得這處洞穴頗為神秘,一股子獸腥味撲面而來。
等待了一炷香的功夫,洞穴內沒有一點動靜,王風拿出之前借給那五人的寶鏡,注入一些真氣感受了一下,確定洞內安全,這才讓眾人進入。
但此時,他隱隱覺得不對,寶鏡感應到洞內應該沒有活物,這不可能。
臉上有著青色胎記的醜陋男子率先深入進去,打量了半天,突地皺眉,疑惑道:「沒了」
「怎麼回事」王風一路上追尋目標都是依靠此人,但是找到洞穴后卻一無所獲。
「蒼狼王不在山內,小狼崽也不見了。」胎記男不解,仔細搜查著附近的痕迹。
王風沉默不語,對於搜尋魔獸痕迹的本事,他遠不如此人來得精通,只得在一旁等待。
但顯然,他已經隱隱有了一絲怒意。
為了得到狼崽的魔核,他已經準備了很久。自從他進入空明之境,開始聚氣修鍊,就已經有了進入的墨宗門的心思。
他早知道了宗門的考核內容,更是不惜一切代價讓無數人進山考證狼王是否有子。
天不負他,他用無數人的性命換來一則消息,狼王確實有子,而且,狼王並不在山內。
那,狼崽魔核,此番勢在必得
在他眼中,這顆魔核是他進入墨宗門分支奪得內宗第一的標誌,也是他沖向墨宗門總舵的重要棋子,如此重要絕不容任何的閃失。
能有這麼多人歸順他的麾下,也是因為他承諾可以給他們帶去進入外宗的資格。
如果他能進入內宗,眾人在外宗就能有更大的收益。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現在的眼前一無所獲,不要說是他無法接受,就是一眾麾下都不能接受。
所有人都在等待,為的就是幫王風拿到需要的狼崽魔核,已經錯過了去獵殺魔獸的最佳時機,但此時,眼前什麼都沒有。
「唔,這裡沒有搏殺的痕迹,想來是守護狼崽的魔獸將其保護走了。」
「守護狼崽的魔獸不在少數,黑風貅,冰鳥幾族忠心耿耿,有很大的可能性。」
話未說完,「噗」的一聲,一顆人頭沾帶著黑紅色的血跡徑直噴出。
那顆人頭的面貌極其醜陋,臉上還有一塊青色胎記。
到死,那醜陋的面龐,也是保持著一種不敢相信被殺的平靜。
場面一下詭寂了下來,有些人心中緊張不敢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手都悄悄的放在了佩劍之上,誰都沒有看清,那醜陋的胎記男子是怎麼死的,誰都怕自己會是下一個目標。
所有人一陣顫抖,大氣不敢一喘,彷彿在此時都能聽到心臟的跳動。
「出去找魔獸,低階中階,一個不留」王風聽到胎記男失去了線索,一下子怒吼起來,兩眼圓睜似要噴火,到現在也無法接受狼崽消失的事實。
沒了狼崽的魔核,他不可能有資格進入內宗。
現在當務之急,必須要全力獵殺低中階的魔獸。
一眾人等不敢多話,巴不得早些出這個洞穴,省得又觸了王風的霉頭。畢竟聚氣三階的實力擺在那裡,誰都沒有資格撼動。
半山腰。
「我算明白了,那麼多處血地並不是同類蠶食,而是狼王在屠山。」慕容復凝視著冰鳥懷中的狼崽,頓了頓接著道,「兩隻冰鳥怕是冰鳥一族派去保護狼崽的,幸好狼崽沒醒,不然就闖下大禍了。」
「趁狼王不在,我們趕緊走,免得多生事端。」樊成當機立斷道。
正在這時,遠處的狼崽「嗷」了一聲,緩緩地睜開了惺忪睡眼,原本搭在冰鳥懷中的小腿,也是不自然地抽了抽。
「不好,快跑。」樊成眼睛一亮,最先尋到了那叫聲的來源。
慕容復稍作遲疑,制止道:「來不及了,狼族記仇,狼崽記住我們的長相絕不會善罷甘休,不如先下手為強。」
「不可,現在殺了狼崽,那就真和狼王結下大仇了」
樊成不願意先一步下手,他認為事情還有所轉機,一直催促著慕容復離開。
他可不是個願意惹是生非的主,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下此毒手。
大漢是魯莽之人,要麼就聽慕容復的話,要麼就按樊成的意思做,但現在他們兩人有了異議,他夾在兩人中間,也不知道到底聽誰的好。
狼崽慢慢從睡意中緩過神來,見到身旁兩隻冰鳥,不由得愣了愣,隨後用灰色的小爪子輕撫著冰鳥的傷口,最終發出顫巍的嗚咽聲,似是不相信親人的離世。
「嗷嗚」
狼崽一聲長嘯,懾人的眸子微微閉合,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冰鳥,似在進行最後的送行。
驀地,它眸子一睜,四爪騰地離地,快如閃電般撲向靠得最近的大漢。
「唉」慕容復微一嘆氣,知道錯過了先下手的最好機會。
大漢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了。
他有著獨戰五名修道士的經驗,堅信自己的肉身無敵,直直地站在那等著狼崽的撲殺。
「一隻狼崽子,能有什麼能耐」
但是,大漢的話未說完,身上已經多出了六道深紅色的血印,他悶哼一聲,一手撐地,一手按住傷口,眼中滿是驚懼。
狼崽竟然能夠弄傷大漢。
而且,這狼崽似乎還沒有動用全力。
要知道,大漢先前從五位聚氣的修道者手中逃脫,毫髮未損,可現在,竟被一隻狼崽的普通一擊所傷。
慕容復神情一滯,隨即醒悟過來,頃刻間沒了弱書生的風範,一步搶上就來到了大漢身邊,沖樊成叫道:「不對這狼崽生下來就是中階魔獸,最少也在聚氣期的修為。」
他說完,掏出兩塊藥膏,各自敷在大漢的傷口上,眼神示意趕緊撤退。
樊成對著慕容復點了點頭道:「你們走,我斷後。」
就在他們懷疑狼崽身份的時候,樊成再一次感受到了體內涌動著一股奇異的力量。
這股能量來得異常突然,似乎並不是出自本體,好像是從外界得來。
他瞥了一眼兩具的冰鳥的屍體,沒有多想下去。
他還是決定再次去探索魂府,可識海猶如死海,毫無動靜,他還是沒有發現這股特殊能量的來源。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這股力量可以使得自己快速地恢復,原本消耗殆盡的真氣能在最快速度補回。
藉助著這股特殊的能量,他倒也不客氣,立馬將這能量轉換為丹田真氣以及魂府魂力。
沒過多久,他的真氣就似源源不斷,魂府魂力波濤洶湧。
而且,他似乎感覺體內的丹田擴大了不少。
甚至於,隱隱有了突破的跡象。
「聚氣三階,看來不遠了。」樊成喃喃,心中漸喜。
望著慕容復扶著大漢離去,樊成凝神看向了狼崽。
「弒魂術。」
樊成的眼眸變得通紅,懾出一股淡淡的暴戾氣息,如野獸般猙獰。
狼崽原本想要追向大漢和慕容復,但在與樊成四目相對后,整具狼身都僵直了,眼神也空洞起來。
「我不想殺你,只是你的父親屠山可能會危及我們,我暫且將你禁錮起來,等我們走後你就自由了。」樊成用神識傳念,也不管狼崽能不能聽懂,就當是解釋過了。
狼崽的身形停滯不前,手掌大小的狼爪疲軟地耷拉在地。
但不過三息功夫,那青灰色的鬃毛就微微顫動起來。
「憑你想禁錮我」
原本寂靜的識海內多處一道神念,瞬間讓樊成感覺五雷轟頂一般。
狼崽說話了
突然,樊成只感覺眼前一黑,胸口一悶,「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來。
狼崽的雙眸又清澈起來,露出兩顆尖牙,對著樊成嘶吼,似乎還有點忌憚,可卻也沒有過多的懼怕。
怎麼可能
狼崽脫控了竟然不受弒魂術的影響,已經恢復了它的自主意識。
而且,它似乎也有著人類的情感,人類的舉止。
「有些中階魔獸已經通靈,能像人一樣擁有感情,高階魔獸更是可以擬化成人形。」
慕容復的話瞬間在樊成腦海中騰起,不禁讓他後背冒出陣陣冷汗。
但,樊成還有一點疑問,那就是為何狼崽能夠不受他的魂府控制。
莫非
化靈境
狼崽有化靈境
樊成想到這大驚,回想起自己的一貫猜測,這才發現被自己的常識引導進了誤區。
或許狼崽從開始就有著極高的修為,只是他們一行人下意識地認為狼崽尚小,不成氣候,所以並沒有引起重視。
恨那,恨,他還是太低估了魔獸,從試煉開始他沒有對魔獸引起足夠的重視。
但此刻已然來不及多想,只見那狼崽如風般躍起,青灰色的巨爪露出了明晃晃的利刃,一爪撕向樊成咽喉。
這速度,如疾龍遊走般讓人無法反應。
樊成身子後退,但速度遠不及狼崽迅速,心下大驚,下意識提起右手擋在喉前。
「嘶」的一聲,樊成的右手連著皮都被狠狠地撕開了一層,三道爪印就像刻在了手上一般,還染著猩紅血跡。
樊成才使用弒魂術沒多久,體內真氣已經不多,右手又是鮮血淋淋受了重傷,根本沒有了抵抗之力。
再加上,這頭狼崽已有化靈,那更是沒有再戰鬥下去的必要了。
樊成聚氣,將一身的力氣都聚在了腳上,二話不說就跑了起來。
「想走方才是誰說要禁錮我一時的有能耐倒是留下來。」
狼崽的一縷神識還在樊成魂府內,直接的一縷神念傳播要比狼崽的移動速度更快一籌,使得魂府內的那道狼崽的神識先一步響起。
樊成遠遁,不用回頭也知道狼崽就在身後,而且,照著他現在的速度,再有十息的功夫肯定會被追上。
他著急想著對策,而且打量著周圍的地形,可依舊找不到任何可以逃命的辦法。
「鍊氣丹」
想了半天,他想起身上還有著一瓶鍊氣丹,如果自己體內的真氣實在不夠了,那就將此物當做恢復真氣的寶葯。
此刻,他也管不了鍊氣丹副作用的危害了。
瞬間突破到聚氣三階,也許能更快的逃脫狼崽的追擊。
但他剛拿出那潔白小瓶時,餘光一瞄,一隻灰青色的鬃毛就要觸到他的後背,頓然,他的內心大急,慌忙將那鍊氣丹朝身後砸去。
「乖乖,這可值兩萬靈石啊」
樊成剛生出這個念頭,就立馬在心裡狠狠地罵了自己一遍。
要是連性命都不保了,還要拿兩萬靈石作甚
鍊氣丹向後飛出,狼崽還以為是什麼暗器,側了一個身形,慢了一個走位,讓樊成又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暗器人類果然都很狡猾」
那道神念又在樊成內響起。
雖然狼崽不能直接說話,但是通過這種神念倒是可以與樊成交流一番。
樊成扔完鍊氣丹,雖然拉開了些距離,可還不是長久之計,他環顧四周,也不過是密林一片,唯一能夠掩藏起來的也不過是幾簇灌木叢,但這灌木叢過於矮小,並不能容下樊成的身軀。
況且,狼崽窮追不捨,怎麼可能會有機會躲入那灌木叢中。
樊成走投無路,漸漸生出絕望之感。
要是真的面對化靈境的狼崽,那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咦,那塊鐵塊」
樊成又從懷中摸到了那塊鐵塊,一下想到了那名小乞丐。
然而這又有什麼用呢始終不過凡鐵一塊。
他正想著,身形稍作一頓,一個呼吸間隔,狼崽就已經躍到了身後,尖刃利爪已經碰到了衣衫,這一爪,想躲也躲不開。
「拼了」
樊成力氣用盡,得靠著身子骨軟才轉過了身,而且真氣也所剩無幾,只得像凡人一樣將那手中的鐵塊用力拋出。
「撕拉」
衣衫被利刃劃開,連帶著皮肉血液,濺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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