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夜無眠

  寂寂深宮，惹人悴。朱楣緋牆，誰為悔？ 夜已闌珊，薄霧縈紆。斜倚軟榻，半闔水眸，牖外泠風過，吟道：“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並無它意，不過幼時常言罷了。 燈火迷離，扶榻而起，坐於妝台前，取下一支簪子，望銅鏡中，黛眉猶如畫。簾後幾乎欲睡著的侍兒道：“娘娘可是不願睡？”隻聞她又道，“還差兩刻鍾呢，娘娘若是悶了奴婢且陪娘娘走走。” 我見她早已起了睡意，擺手示意道：“不必了，你退下罷。” 她頷頷首，碎步移去了。 還差兩刻鍾，是了，不妨去走走。不襯婢子，蓮步步出傲梅軒。 夜淒淒，不覺走向了池邊，池中躍水魚甚是歡快。近處，聞一陣琴聲煞是悅耳，便尋聲走去。見一清俊的白衣男子正闔眸撫琴，立足一旁，不忍出聲打斷。 未作何反應，隻待曲終。餘音輪回，其起身，對我道：“不知姑娘是？” 我垂首自己一身，難怪那人不知我乃宮嬪，夜，不過搭了一襲宮女的衣裳。 清脆之聲，聞言頷首道：“浮萍而已，何須多言？”此答，不過是我不想暴露身份罷了，若惹出事了，便不好了。且，後宮妃嬪不可私見男子。憶起方才妙音，由心而歎：“大人此技藝之高小女子望塵莫及。” 隻聞他笑道：“哈哈哈哈，此技藝算不得什麽，莫非姑娘亦懂音律？” 我惑，他又何嚐知道？複頷首：“小女子自小習古琴。” 謙謙君子，窈窕佳人，雙雙而立。 我見他不作言，便坐至琴邊，柔荑撫上琴，此曲襯得周圍如此靜謐，行調柔婉似鸝，素指翩翩弄長弦，多日未練，略帶生澀皆作修改。 一曲畢。莞爾一笑，問曰：“可好？” 那人笑道：“本是如此明快的曲子……” 我睨了他一眼，不屑道：“不過是第四節錯了個音罷了。”佳音飄渺。 良久，想起時辰不早，便欠身告辭。 “姑娘留步。姑娘芳名是……” 回眸冷笑，梨渦淺陷：“青，鐲。” 正欲回宮，聞一陣斷斷續續的嘶吼聲。 “救——命，來人啊……”似是女人的聲音。 就在這前麵，一個穿著宮服的瘋女人在池中吼叫著。我將她救起，她喃喃道：“柳青絲……你個賤人……本宮要讓你變白發……你個賤人……”模糊不清的語句。 待我未反應過來，便是狠狠的一記。“柳青絲你個賤人……這一巴掌……是本宮還你的。” 我救了她，她竟是如此。看來，好心未必有好報。 雙頰已紅腫不堪，發髻亦淩亂了。 幾個侍衛追了過來，一把抓住那瘋女人，言道：“還不快滾回你的冷宮，竟敢在這兒發瘋。” 冷宮？柳青絲？ 轉身離去。 至於柳青絲，莫非是……當今最為受寵的柳淑妃？想必定是。 臥美人榻，吟著幼時的小曲，不覺，想到今日方才那撫琴之人，樂師？侍衛？還會是什麽？ 歎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