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驚鴻隕,游龍沒
王徽之休整了兩日,已無大礙。天師教眾人便向司徒遠辭行。
司徒遠正在聚義堂上與眾人議事,見到弗易和王徽之前來,忙起身抱拳道:「王公子可好些了?」
王徽之道:「多謝幫主關心,在下已無大礙。今日便是來向幫主辭行。」
司徒遠道:」真是慚愧,司徒管教弟子無方,還請王公子多擔待。」
王徽之道:「司徒幫主嚴重了,此事也是由誤會引起。在下也有失禮之處,還請幫主莫怪。」
忽然一個弟子驚慌失措地跑來,哆哆嗦嗦道:「幫主,不,不好了。」
司徒幫主瞪著他道:「沒出息的東西,什麼事情?」
這個弟子嚇得不輕,定了定神,終於一口氣說道:「啟稟幫主,我們守衛的兄弟發現大軍又來了。人還比以前多。」
司徒幫主奇道:「噢?謝將軍去而復返,是什麼意思?」
那弟子道:「好像不是謝家軍。」
眾人都吃了一驚。
穆沖道:「大哥,趕緊看看去。」
的確是朝廷的大軍,不過,軍旗上卻赫然寫著一個大字:「桓」。
為首的一個人威風凜凜,正是桓明。
司徒幫主道:「這是怎麼回事?」
齊地川道:「幫主,據屬下目測,約莫有兩萬多人。」
桓明勒馬上前幾步,叫道:「接到線報,游龍幫布施妖法,為害一方百姓。今來捉拿爾等,若出寨投降,可饒爾等性命。」
司徒幫主朗聲道:「桓將軍,是否有什麼誤會。我們已經投靠了謝家軍,不日便要前去報到。為何今日桓將軍又派兵來圍剿。豈不亂了朝廷的綱紀?」
桓明道:「本將軍只知道朝廷派謝朗前來圍剿,不曾聽說還要招降。休想瞞過本將軍。」
謝微燕道:「桓將軍,我可以證明,游龍幫已經投靠朝廷,投靠我大哥。你還是趕緊退兵吧。」
桓明一怔,隨即笑道:「原來是謝家二小姐,怎麼一個大家閨秀也來到此等污穢之地鬼混。謝太傅也不管管么?」
穆沖道:「游龍幫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反倒是桓公子,所到之處都是血雨腥風、雞犬不寧。若太傅大人知道謝姑娘又碰上了你,定然擔心不已。」
桓明脖子一歪,斜眼望著穆沖,道:「又是你。怎麼你總是陰魂不散。」
穆沖笑道:「彼此彼此,我們也沒想到桓公子總是緊追不捨。」
桓明冷笑道:「就算游龍幫已經投靠了謝家軍,但還未正式入編,算不得朝廷的人。你們游龍幫多是惡貫滿盈之人,如何能規整到朝廷軍隊,豈不是禍害?」
司徒幫主大怒:「桓明,你不要欺人太甚。」
桓明神態倨傲,朗聲說道:」司徒幫主,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三日之後,若不出寨投降,休怪我大軍踏平你們游龍幫。」
回到聚義堂上,司徒幫主怒道:「這一路的崗哨都是死人嗎?這麼多人過來,竟沒有一個前來報信。」
眾人都不敢吭聲。
穆沖道:「桓明是有備而來,而且他似乎了解幫內的事務」。
司徒幫主道:「難道幫里有姦細?快來人,趕快用飛鴿將消息放給谷外的兄弟,
讓他們去通知謝將軍前來相救。」
穆沖道:」可遠水救不了近火,桓明大軍已經近在咫尺。若是他們強攻進來,恐怕也無法抵擋。」
齊地川道:「幫主,其實咋們也有兩三萬人,如果和他們硬拼,不一定會輸。」司徒幫主搖頭道:「他們都是訓練有素,軍紀嚴明的軍隊,我們幫眾只能混打。
恐怕潰不成軍。」
齊地川道:「幫主,不是還有三天的時間嗎?之前和謝家軍對抗時,其實眾弟子已經有了實戰經驗,如果幫主信得過齊某,願意在三天之內打造除一支虎狼之師。」
司徒幫主連連擺手:「我們之前連謝家軍的五千人馬都打不過。更何況現在是兩萬軍馬。」
穆沖道:「其實未必,游龍幫倚靠地利,妥善安排謀划,若眾兄弟再齊心一致,未必會輸。」
司徒幫主忽然眼睛有了光采,「對對,這次有穆兄弟和地川,我們可以拚死一搏,一定能等到謝將軍的人來。」
齊地川懂兵法和練兵,穆沖精通布陣,眾弟子也都滿心振奮,全部投入到操練中。
另一邊,武雷一心想從火柴房出來和眾兄弟共同操練,兩次託人轉告司徒遠,司徒遠都不予理睬。武雷一肚子窩火,卻也無可奈何,不敢擅自離開火柴房。
不到兩日,游龍幫以形成虎踞龍盤之勢,欲與桓明殊死一戰。但游龍幫的一舉一動,早有探子稟告桓明。
正當游龍幫眾人士氣高漲之時,卻又得到了一個噩耗。有弟子發現兩日前放飛的十幾隻信鴿中,竟死了九隻。
司徒遠大駭,忙帶人查看。九具信鴿的屍體都慘不忍睹,顯是死於非命。謝微燕不忍心看,劉昱婷更是幾欲作嘔。
穆沖道:「這些信鴿都是中了毒,才會是這般死狀。」
司徒遠道:「我們發現了九隻,但剩下的幾隻不知是已經飛出去了,還是屍骨無存。哎,桓明有備而來,我們若要等到謝將軍的人來,只怕是。」
王徽之蹲下仔細查看了這些死鴿,說道:「從癥狀上看,這些信鴿應該是被滄神教的神龍陣圍攻慘死。」眾人不解。
弗易解釋道:「所謂神龍陣,其實是由滄神教豢養的毒蟲組成的,這些毒蟲受到氣味或聲音的控制而去攻擊對象。」
穆沖道:「徽之兄,你確定是滄神教嗎?」
王徽之道:」天師教與滄神教對峙多年,我們對滄神教的路數自然也極為熟悉。這定是他們的神龍陣無疑。」
穆沖道:「難怪黑剎會混進游龍幫來下毒。挑撥不成,桓明便親率兵前來,看來他果然與滄神教早有勾結。」說罷向謝微燕看去。
駱平道:「那眼下是不會有人前來相救了,我們豈不是支撐不了多久。」駱平不敢再說下去,因為司徒遠一道利劍般的目光向他投來。
司徒遠登上高處,用內力縱聲說道:「諸位兄弟,桓明苦苦相逼,咋們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倘若能過此關,就大夥一起投奔謝家軍,日後享朝廷俸祿,為朝廷效力;若投降,則被他當作作亂流寇私自處死、流放。游龍幫也從此消失。大丈夫豈能如此窩囊,被人欺壓至此。咋們一鼓作氣,齊心協力,和他拼了。有要投降的,現在出寨,本幫主絕不為難。」
有幾人叫道:「誓死追隨幫主,與游龍寨共存亡。」
眾弟子齊聲喊道:「誓死追隨幫主,與游龍寨共存亡。」
喊聲震天,如雷霆之勢。
三日期限已到,桓明率兵行至寨門,叫道:「司徒遠,還不出來束手就擒,否則別怪我血洗游龍寨。」
司徒遠等人立在寨門樓台上,喝道「桓明,你儘管放馬過來吧。」
桓明發怒,揮劍一指,一隊人馬要向寨門衝去,衝到距寨門一丈處,忽然很多塊巨石從四處射來,來勢洶洶,桓家軍畢竟訓練有素,少數人被打落下馬,大多數勒馬躲避過去。
巨石之後便是密密麻麻地短箭,「啊喲,」不少人馬又相繼倒下,但隨後更多地桓家軍補充上來,勢不可擋。
只聽「轟隆」一聲,山寨兩側石牆忽有水流瀉下,來勢洶湧,竟是有河水涌了進來。桓家兵士武功再強,也受不住河水衝力。
原來是穆沖精通水利,連夜秘密命人將後山水引至此處,作天然防守。沒想到效果奇佳:寨門用石塊加固,抵住河水的衝力;桓家軍始料不及,大多數狼狽往後竄。
司徒遠哈哈大笑,叫道:「眾兄弟,咋們衝出去,活抓桓明。」
「是」,身後眾人齊聲答道。
司徒遠突然身子一挺,噴出一口血來,隨即栽倒下馬。
眾人大驚,司徒夫人和穆沖同時叫道:「遠哥」、「大哥」。
幾人連忙將司徒遠扶回堂內,謝微燕上前查看,發現是致命毒藥,皺眉道:「司徒幫主中了烈性毒性,適才他運功,毒性已隨真氣走遍全身。」即便現在用自己的血,也無濟於事。
司徒夫人連連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與他同吃同住,他何時中毒,我如何不知?」
穆沖道:「那大哥沒和大嫂在一起時,可有接觸過什麼?」
司徒夫人轉身看著何小東,問道:「小東,你一直跟著幫主,可有什麼異常?」何小東素來是武雷的跟班,武雷被禁足,照顧幫主之責就落到他頭上。他此
時早已慌亂,砰地一下跪道在地,道:「弟子該死,沒照顧好幫主。」
司徒夫人急道:「你快說,幫主到底是怎麼中的毒?」
何小東嚇得瑟瑟發抖,道:」不是弟子乾的,弟子實在不知啊。」
穆沖拍拍他肩膀,道:「小東,我知道不是你乾的,你好好回憶下,這兩天可有什麼人,什麼事是你覺得異常的?」
小東想了半晌,搖搖頭道:「沒有啊。幫主見的都是幫中的兄弟。」
穆沖道:「那幫主的飲食,除你之外,還有沒有別人碰過?」
小東道:「只有今日早晨,我給幫主端茶時,遇到陸副幫主,他說要檢查下幫主的茶水,他當時查驗后還告訴我沒有問題的。」
司徒夫人道:「陸人傑呢?」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一直未曾見到陸副幫主。」
「難道是陸副幫主?」
司徒夫人怒道:「竟然是他?」
何小東恍然大悟,道:」難道是陸副幫主名為檢查,實則對幫主下毒?是我大意,害了幫主。我,我如何向武雷交代。」
眾人義憤填膺,道:「這個叛徒,他對投靠謝家軍一事一直不滿,竟然對幫主下次毒手。」
「桓家軍此時還敢在寨外叫罵,我們現在就殺出去,為幫主報仇。」
群雄躍躍欲試,欲與桓明決一生死。
司徒遠拼盡最後一絲力氣,道:「諸位兄弟,稍安勿躁。聽司徒最後一言。」眾人即刻安靜下來。
司徒遠道:「諸位切不可因我亂了陣腳,若此刻出去,正好中了桓明的奸
計。傳我命令,死守寨門,從長計議。」
齊地川含淚道:「幫主英明,地川這就傳命下去。」
司徒遠提著一口真氣,對司徒夫人道:「夫人,對不起,我要留下你和瀟兒了。」
司徒夫人哽咽道:「你放心,我會將瀟兒好好撫養長大。」
司徒遠望向穆沖道:」沖弟,」
穆沖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大哥。」
司徒遠道:「沖弟,游龍幫還有瀟兒,請你多多關照。此生與你相交,我這個做大哥的也不枉此生了。」
穆沖強忍悲痛,道:「大哥,承蒙您厚愛,不嫌棄做弟弟的出身。您放心,弟弟一定會好好關照瀟兒,讓他長大后和您一樣英雄了得。」
司徒遠搖頭道:「只要他開開心心,能否做英雄並不重要。還有一事,雖然陸人傑害我,但他畢竟是師父唯一的子侄。師父待我視如己出,還將幫主之位傳位於我,我,我不能斷他血脈。請在座諸位不要替我報仇,饒陸人傑一命。」此言一出,在場諸人均唏噓不已。
穆沖勉強點點頭。
「爹爹,爹爹,你怎麼了?嗚嗚。」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沖了進來,正是司徒遠的獨子,司徒瀟。駱平見司徒遠恐支撐不下去了,便忙去將司徒瀟帶了過來。
司徒夫人見到兒子,更加難過,強忍淚水。
司徒遠一見到愛子,瞬間眼睛放光,嘴唇發顫,吃力地將手放在他頭頂上,一字一頓地說道:「瀟兒乖,別哭,你要好好孝敬你娘,聽諸位叔伯的話,做個,做個好,」
司徒遠忽然兩眼一閉,一代英豪撒手歸去。
「爹爹,爹爹,你快醒醒,快醒醒啊,嗚嗚,」司徒瀟伸出細弱的手臂,拚命地搖著父親的肩膀,卻如蚍蜉撼樹一般,紋絲不動。
司徒夫人雖是女中豪傑,終於忍不住哭喊道:「當家的,你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做什麼?」
穆衝心中苦痛之極,面色慘白。
幫中眾人無不痛哭。
「別哭了!」一聲厲喝。
原來是司徒夫人,只聽她字字鏗鏘地說道:「大敵當前,哭有什麼用。眼下應敵要緊。」
眾人素知司徒夫人豪爽,但沒想到她如此深明大義,無不傾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