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莽游龍戲侮傲公子
游龍幫眾弟子邪毒既解,都如釋重負,一片歡欣。
司徒遠道:「看來我們都誤會了謝將軍。滄神教真是用心險惡,要挑撥我斗得你死我活。」
穆沖道:「既然如今真相大白,大哥有什麼打算?不會一直和謝家軍耗下去吧?」
司徒遠道:」師父早有遺命,若遇到像郗鑒大人一樣的好官,便可投靠。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陸人傑道:「幫主,朝廷只派一個小將前來,豈非太小看我游龍幫了。當年郗鑒大人可是一品大員,如今謝朗不過是個五品,我們堂堂江左第一大幫,投靠了他,又能好到哪裡去?就算要降,也要將他打怕了,才能跟朝廷討價還價。」
眾人聽他如此說,有的輕輕點頭。司徒遠也略有猶疑。
穆沖道:「大哥,游龍幫投靠的是人品,並非官職。陸老幫主說的是像郗鑒大人這樣的好官,可沒有說像郗鑒大人這樣的大官。」
武雷附和道:「穆大哥說得有理!」
王徽之道:」司徒幫主,謝朗將軍為人正直,處事公正,若能投靠他,也是游龍幫一個好的出路。更何況,謝家是江左有名的世家,謝太傅在朝中也受人敬重,謝家軍自然前途無量。」
齊地川也道:「在下對謝家軍仰慕已久。本想有機會能夠投奔,只可惜本人陷害犯了事,不能再入軍營,還好司徒幫主收留。如今游龍幫能夠讓謝家軍收編,真乃冥冥之中遂了齊某多年前的心愿。」
司徒遠聽后,緩緩道:「只是這幾日和謝家軍交戰,損失不小。也傷了謝家軍不少人,只怕」
穆沖道:「大哥,兩軍交戰,傷亡在所難免。謝朗並非心胸狹窄之人,只要游龍幫真心投靠,他定不會記恨。」
司徒遠嘆口氣,看著駱平道:「老駱,你以為如何?」。
駱平在游龍幫中資歷最高,說道:「幫主,不論你做何決定,我老駱都支持。」
司徒遠道:「既然如此,那就派人去謝家軍營通報,游龍幫願意真心投靠。」
「好好好「,眾人一聽,都歡欣雀躍。
穆沖和謝微燕當下便親自前去謝家軍營,遞了游龍幫降書。謝朗見到妹妹,又喜又惱。
當晚游龍幫大擺宴席,游龍幫和謝家軍共同飲宴。司徒遠請謝朗上座,二人聊得頗為投緣。
謝朗道:「司徒幫主放心,朝廷絕無對貴幫不敬之意。只希望聯合貴幫之力,擴充我江左防禦力量,共同捍衛家國。若貴幫同意,按照當年和郗鑒大人制定的軍規,游龍幫單獨編為一支軍隊,享受朝廷俸祿,聽朝廷統一號令。」
司徒幫主:「好。十天後,我必會帶著游龍幫眾人去京口營報到。」
謝朗笑道:「如此甚好。多謝幫主深明大義。」
王徽之見游龍幫不少弟子席地而坐,衣衫污穢,且散發出一股體臭。不由得面色不悅,掩住口鼻。他偷看謝微燕,見她與穆沖等人正有說有笑,心裡更是不悅,不解她為何能夠忍受和這般粗俗之人談笑。
此時忽然發現她似乎面色柔和了許多,不再似剛回來時那般冷若冰霜,再看穆沖在一旁談笑風生,意識到謝微燕的柔和乃是因為穆沖,且二人在天師教之時已關係曖昧、謠言四起。心裡更是苦悶,只管自己喝酒。
游龍幫兩個舵主知他是王家子弟,前來敬酒,他都置之不理,只管自斟自飲。
兩名舵主面有怒色,但也不好發作。
弗易連忙過來圓場,賠笑道:「我師弟向來喜歡一個人喝悶酒,諸位舵主請多包涵。」
二位舵主客氣幾句,甩頭去找謝朗和穆沖。
弗易勸道:「你怎麼了?師父既然命我們前來相助游龍幫,人家好意敬你,為何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
王徽之道:「游龍幫已有高人相助,其實我們到此是多此一舉。」
「王公子,我敬你一杯。多謝天師教出手相助。」司徒夫人見他悶悶不樂,親自過來敬酒。
王徽之此時已喝得大醉,慢慢站起身來,待要回敬,忽覺胸中一片翻湧,便轉身跑了出去,留下司徒夫人尷尬地站在原地。
王徽之跑到一棵柳樹下,想吐卻吐不出來。他本來不勝酒力,這一喝上了頭,頭暈目眩,幾欲站不穩。又坐了片刻,涼風一吹,似乎清醒了許多。
想到適才的情形,心道:「今晚頗為失禮,還是先回房,明日再跟眾人賠罪吧。」然後慢慢起身,欲往回走。
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嘔吐起來,剛吐了幾口,忽聽「砰」地一聲,背上著了一記悶棍,身子幾欲倒地,但這一打反倒頭腦清醒了不少。抬頭定睛一看,面前是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雖然都蒙著面,但一看便知是游龍幫弟子。
為首的那個眼睛似要噴出火來,負手說道:「王家少爺,您酒醒了嗎?」
王徽之大怒,「你們好生大膽,敢這樣對我嗎?」
突然一張鐵絲大網倏地從樹上撒下,將他纏得結結實實。王徽之醉得不輕,竟沒留意樹上有埋伏。
「你們幹什麼?」王徽之此時酒已醒了大半,一邊掙扎,一邊大叫。
為首的命令道:「趕緊堵住他的嘴,免得驚動別人。」兩個少年忙上前來塞了塊破布在他嘴裡。
王徽之向來養尊處優,何曾受過這種侮辱,氣得青筋暴起,卻又無法動彈,無可奈何。
為首那人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不禁哈哈大笑:「哈哈哈,你不是嫌棄我們游龍幫嗎?今日給你敬酒你不吃,偏要吃罰酒。就讓你嘗嘗我們游龍幫最烈最醇的酒吧。兄弟們,請王公子進潭吧。」
「是」,眾弟子齊聲答應,都幸災樂禍。
眾人一齊使力,幾下就把王徽之投到了樹后的一個泥潭裡,王徽之使命掙扎,奈何半個身子已經陷了進去,且越掙扎越往下沉,不敢再動。
為首的說道:「其他人敬酒不喝也就罷了,居然膽敢對幫主夫人無禮,實在是可惡。王公子,你一個人在這裡享用,天亮的時候咋們再來拉你上來。」
「好嘞。」眾人見他的狼狽模樣,紛紛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司徒遠等人喝到半夜,也都漸漸散去,各自回房。最後只剩弗易和穆沖二人。二人也久未見面,喝得興起。弗易只道王徽之已先行回房,絲毫不知他著了一記悶棍,此刻正陷在泥潭中,沉不下去,爬不上來,苦不堪言。
穆沖道:「弗易兄,明日你們也要回天師山了吧?」
弗易道:「那是自然,我們要將黑剎押回去,聽候掌門發落,這次可不能再讓他跑了。」
穆沖道:「明日一別,又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弗易道:「穆兄,那你有什麼打算?」
穆沖一愣,竟不知自己又該何去何從,苦笑道:「無非是在江湖四處遊歷。」
弗易道:「那燕兒呢?」
穆衝心中一沉,道:「她自然是要回謝府。」
弗易道:「你們不是已經私定終身了嗎?」
穆沖嚇了一跳,忙道:「弗易兄,這又從何說起,謠言豈可當真。」
弗易道:「難道你不喜歡她嗎?」
穆沖道:「我喜歡。可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弗易道:「燕兒總是一臉冰霜,可我只有見她和你在一起時,臉上才會有一絲
溫柔。」
穆衝心中一動,道:「真的嗎?」
弗易道:「當然是真的。」二人絮絮叨叨說了一夜,不知何時才散去。
第二日,穆沖醒來后只覺頭痛欲裂,他酒量向來極好,但昨晚喝得太多,竟已睡到日上三竿。門嘎吱一聲開了,謝微燕走了進來,手中端了一個水盆。
穆沖一愣,想起昨晚和弗易所談之事,心中砰砰直跳。
謝微燕道:「你終於醒了,恭喜你。終於有一回醉生夢死了。」
穆沖笑道:「昨天太高興,一時沒收得住。你大哥他們呢?」
謝微燕道:「我大哥帶著謝家軍一大早就離開了。」
穆沖道:「那我不能去送他,真是太失禮了。」
謝微燕道:「我大哥不會介意的。」
穆沖道:「那弗易呢?他們不會也回天師山了吧?」
謝微燕搖頭道:」他們暫時不會離開。徽之被人暗算,現在正在房裡休息。」穆沖微微一驚,問道:「什麼?他怎麼樣了?是滄神教的人乾的?」
謝微燕搖頭道:」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點小傷。」
穆沖道:「那就好。抓到暗算的人了嗎?」
謝微燕道:「你趕快洗把臉,去聚義堂上看看吧。人已經抓到了,司徒幫主正
在審呢。」說罷走了出去。
穆沖忽想起自己未修邊幅,不禁大為尷尬,下床洗了臉,又想到謝微燕親自為他打水進來,心頭一暖。隨即又想,究竟是何人暗算王徽之?當下立刻整理好衣衫,向聚義堂跑去。
「說,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做?」穆沖已遠遠聽見司徒遠雷霆震怒之聲。
走進聚義堂,見弗易等幾名天師教弟子也在堂上,武雷獨自一人跪在地上。地上有碎片,他剛剛被人用器物砸過,顯是司徒遠氣得不輕。
武雷一聲不吭,一直低著頭。
司徒遠道:「你竟然如此膽大妄為。你若不說,那便別再認我這個師父,你離開游龍幫吧。」
眾人大吃一驚,立刻相勸。
武雷急道:「師父,你不管怎麼懲罰弟子,弟子都甘心領罰,只求師父不要將我逐出遊龍幫。」
司徒遠道:「此次我游龍幫深陷危機,天師教仗義相助,而你卻恩將仇報,捉弄打傷王公子,更何況,王謝兩家乃是世交,你這麼做,也是存心和謝家過不去。傳出去,讓我們游龍幫如何做人?如何前去投靠謝家軍?武雷啊,你太讓我失望。」
穆衝上前道:「大哥,武雷年幼不懂事,或許他和徽之是有什麼誤會。讓他給徽之兄賠禮道歉,再對他加以責罰就是了。又何必要趕他走呢?」
司徒遠指著武雷道:「在這裡跪了大半天,一句認錯的話都沒有。這孩子,我是管不了了。」
穆沖道:「武雷,你和徽之兄無冤無仇,為何要那樣做。」
武雷還是一聲不吭,司徒遠怒道:「來人,把這小子給我扔出去。」
武雷突然大聲道:「王徽之自從到了游龍幫,一直眼睛長在頭頂上,弟子早就看不慣他了。更何況,昨晚師娘親自給他敬酒,他竟然也不搭理,如此將師娘不放在眼裡,弟子實在忍無可忍。」
司徒夫人臉色一動,看著司徒遠,見他怒氣不減,陰沉道:「就因為這個?」
武雷道:「不錯。就因為這個。師父只要不把我趕出遊龍幫,怎麼罰我都可以。」
司徒遠站了起來,穆沖忙道:「大哥,武雷年輕氣盛,也是維護大嫂心切。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從輕發落吧。」幾位弟子也為他求情。
司徒遠道:「你這小子從小就野,看來也是我對你太過縱容。從今日起,去火柴房好好獃一段時間吧。」
司徒夫人忍不住道:「當家的,這是不是罰得太重了啊?」
司徒遠喝道:「什麼?太重,你看他那德行,再不罰他,只怕將來不知道要捅出什麼簍子來。」
眾人見司徒遠動了真怒,也不敢再勸。
武雷見師父未逐他出幫,反倒如釋重負,道:「弟子願意領罰。只是弟子不在身旁侍候的日子,師父您老人家多保重。弟子這就去柴房。」說罷便起身走了。
司徒遠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哎,這孩子,真是倔。」
又對弗易等人抱拳道:「弗易道長,幾位道兄,劣徒頑劣不堪,實在抱歉,好在王公子並無大礙,否則我司徒遠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弗易道:「司徒幫主嚴重了,其實都是誤會。徽之向來性情高傲,想是言語無意中冒犯了一些幫眾兄弟,我在此也代他向諸位賠個不是。」
司徒遠道:」哪裡哪裡,此事是我游龍幫的人不對。等王公子好了,我一定讓武雷親口跟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