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都市劇《我的城市》的拍攝,從夏末到初秋,已開拍兩個多月了。
天空雲淡風輕,沒有夏天那麽悶熱,門口的香椿樹開始凋零,漸漸長出換季的“第二春”。
秋天,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季節,灰白、飄渺的空氣,仿佛訴說著世間萬物——
像一個浪漫主義詩人一般。
兩個月零二十天,電影《我的城市》已全部殺青。
今晚,慶功宴在零點醉夢舉行。雲曦的手上的傷恢複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出席今晚的宴會。
演員們連續穿了好劇組服裝,終於有了短暫的機會穿上自己鍾意的服裝。
三三兩兩摟著所謂的“好姐妹”走進了酒吧,放眼望去,皆是露著事業線、大白腿。
這些人都很會做表麵功夫,臉上的笑容一絲僵硬都看不出來。來酒吧穿得如此妖豔,其一是參加殺青宴,再者即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釣金龜婿。
有顏多金的風總身邊有一個母夜叉般的人物,女演員都不太敢靠近,隻能朝風總身邊的好兄弟,寧哲、安槿吏下手。
這不,一群濃妝豔抹,恨不得把自己的衣服扯掉的女人,湊在寧哲和安槿吏旁邊,爭先恐後,就差坐在他們腿上了。
雲曦獨自坐在一旁,喝著飲料。看著周遭的熱鬧,要不是南導下了宴會結束才能走的命令,她早就想溜走了。
“自己坐呢?”一陣故作嗲聲嗲氣的聲音傳來。
雲曦沒有轉頭去看,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是誰,有時候她真的好想問問韓涼涼,明明一副上了年紀的臉,為什麽偏要裝18歲少女?
“自己坐多無聊呀……”韓涼涼徑直在她身邊坐下。
這到底是什麽魔鬼!雲曦心裏默咒一聲。
“自從我回國之後,我們都沒有好好聊聊呢。”纖細的手指握著酒杯,晃了晃,說:“其實我在國外就知道你了,那時候槿吏總在我身邊說起阿懿如何對你好、你們如何恩愛……”
她深吸一口氣,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冷嘲一聲。
不知道為什麽,雲曦看到她這般有些頹喪的模樣,恍惚間竟有些神似風懿。
“你為什麽不說話?”
雲曦聳聳肩:“沒有特別想說的。”
“哼,你和阿懿在一起時,你們如何恩愛我就不追究了,以後,他是我的,你離他遠點,否則,就不會馬場那次隻傷一次手而已。”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雲曦,凶狠勁怎麽都隱藏不住。
“韓小姐,聽你的意思,如果我下次裏他近一點,你就會要我的命是嗎?”雲曦唇角依舊微揚,淡淡的說,仿佛在說一件無關自己的事。
“哼。”
“嗯,我知道韓小姐的意思了。我不會靠近他,所以,請你好好看好你的阿懿,我很惜命的——”
“對了,韓小姐,腦袋空不要緊、關鍵是不要進水了。”
雲曦依舊雲淡風輕,她說完便端起自己的那杯果汁,打算遠離這個地方。
在韓涼涼看來,這種諷刺有些刺耳。
她怒冠衝發,對方卻雲淡風輕。
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真是不爽極了。
餘光瞥到走到酒吧門口的風懿,在雲曦沒反應過來之時,抓起她的手,朝自己臉上潑了那杯果汁。
雲曦看著自己手中的空杯,再看了看滿臉狼狽的韓涼涼,心中暗暗罵娘,這還真是個狠女人!
兩秒的時間,韓涼涼大叫了起來。尖銳的叫聲引來眾人的圍觀。
有人上前詢問狀況並安慰,她卻跑到風懿麵前,直奔他懷裏。
一臉受盡委屈的模樣,帶著哭腔說:“阿懿……阿懿……”
安槿吏和寧哲站在一旁,兩人神同步,雙手抱拳,冷眼旁觀。
安槿吏翻著白眼,不屑的嘀咕:“又是她,怎麽還是這麽事兒呢!”
“你,你是酒吧的負責人……沒看到我被人用水潑了嗎?”
韓涼涼指著寧哲,大聲嗬斥。
“哦,啊,你潑了她嗎?”寧哲漫不經心地轉身看向雲曦。
後者依舊冷靜,望了一眼進來之後就沒說過一句話的風懿,杏眸如海水般平靜,堅定地說:
“我沒有!”
“你說謊?難道是水自己飛到我臉上嗎?”
雲曦攤攤手,與其跟她像神經病一樣在這瞎扯,不如找個辦法盡快解決。
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沒猜錯的話,酒吧裏應該會有監控的,可是她坐在角落裏,也不知道是否在監控範圍內……
她環視一圈,最後目光停留在某處,唇角微微勾起。轉頭望向寧哲:
“監控室在哪?”
……
果然,有一句話說得很對,永遠不要跟傻子爭論,不然你會不知道誰是傻子。
監控室調出來了。鏡頭裏清楚地看到韓涼涼拉過雲曦的手,把她手中的果汁潑向自己。
韓涼涼無地自容,捂著臉跑出了酒吧。
雲曦坐在方才那個位置,歎了一口氣。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搭理這種事情,這本是沒腦子的行為。
她冷嘲一聲。本以為韓涼涼是個王者,沒想到也和水心一樣,是個青銅。
原來,女人真的會為了愛情而不可理喻,也會因嫉妒而失去理智,變得麵目全非。
雲曦發誓,她一定不要變成跟她們一樣的人。
雖說是殺青宴,但總歸來說都是各玩各的,不會因為方才的尷尬而冷場,更不會因韓涼涼的離去而收場。
雲曦與南茂導演打了聲招呼,便準備離場。卻在走到門口時,遇上了迎麵而來的木禦軒和南思。
她驚訝一聲:“你們怎麽來了?”
“喏,還不是因為他怕你又被人欺負了。”南思指著身邊的木禦軒,沒好氣的說道。
“你沒出什麽事吧?”他問。
“嗯,沒事。那就一起回去吧。”
“等等,等等。”南思拉住她,“既然來了,不玩玩……那走吧……”
想說“不玩玩再走”,卻在角落裏與某人的對視後,話鋒突轉。
“南思!”
身後一聲高喊,嚇得南思打了個機靈。
“南導?你們認識嗎?”
“小曦啊,我想單獨跟她談談。”
雲曦和木禦軒對望一眼。沒有走開。
南思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晚點到家。”
……
深夜,微涼。
微涼的風,無聲無息地被擋在車窗外,隻因窗外屬於自然,而窗內屬於人生。
一閃而過的街景,一閃而過的路燈,人煙稀少,有些許淒涼。
雲曦看了一眼木禦軒緊握著方向盤的手,輕聲開口:“禦軒,你別怪南思,或許她有什麽苦衷。”
“如果真的有苦衷,那她就是沒把我當朋友。”
木禦軒少有的戾氣,在此刻被體現得淋漓盡致。
看著他陰鬱的臉,雲曦欲言又止。
……
後半夜,南思躡手躡腳地開門進來,客廳還亮著燈,沙發上坐著臉色鐵青的木禦軒。
她想過去打招呼,而他卻在看到她回來的那一刻站了起來,起身回了房間。
南思的笑容僵在臉上,有些許微風吹進來,她吸了吸鼻子。
客廳的煙味很刺鼻。她走到沙發上坐下,看到茶幾上的煙灰缸裏滿是煙蒂。
他居然抽煙。
唉!該怎麽解釋。
她回到自己房間。翻來覆去仍是睡不著。
腦海中不禁浮現同在洛杉磯的時光。
那年,她跟父親賭氣,跑到了國外。在機場因拿錯了行李而認識他,後來想辦法聯係到他之後,居然對他一見鍾情。
或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他居然跟自己在同一所學校。後來打聽到他的住所,沒有任何遲疑,立即搬到了他所在的公寓,成為了他的鄰居。
為了跟他有進一步的交流,南思騙他,說自己是因為家人常年在別的城市,她才一個人來到了洛杉磯,無依無靠。
木禦軒或許信了,那個晚上,他做了好多好吃的飯菜,讓南思到他家吃飯,結果卻在他家睡著了。
再後來,她再次欺騙他,說自己的錢已經不足以支付公寓的房租了,再過幾天就要流落街頭了。
木禦軒看她可憐,又同是來自遠方的家鄉,於是收留了她,讓她住進了自己家裏。
從那以後,她離他的生活更近了一步,卻也更難過了。
因為,在某天,她不經意間翻看了他的日記本,發現上麵全是記錄著同一個女孩子的日常生活。
南思知道。那可能是他放在心中最角落的女孩。
她想認識這個女孩。
直到某天。
木禦軒在和雲曦視頻通話,她也在現場,一直以來囂張跋扈的她竟有些自卑了起來。
因為她看到視頻裏的那個女孩,真的好讓人心動。
再後來,她盡力了解木禦軒的喜好,知道他會做飯,便自己去學了做飯……
那時啊……
很多很多故事。
而今天,他似乎發現了她的那些故事都是騙他的。
南思翻了個身,懊惱不已,不知如何是好,或許天亮之後,解釋一番應該是能原諒她的吧。
…………
夜,更深了。
窗外依然喧囂,城市從不會因為夜的來臨,而褪去浮華,整座城市沐浴在閃爍的霓虹燈下。
這些璀璨的燈光,反而將星月的清輝所掩蓋,遮住了月色的柔美,也煩擾了南思,這顆喜歡安靜的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