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我的城市》這部電影開拍已經有一陣子了,遲遲不能殺青。
場工永遠拿錯道具,攝影師的手永遠在抖,演員永遠記不住台詞,導演永遠在喊卡。
除了導演,其它演員都是風逆娛樂集團的新人,磨合期難免痛苦。
幾天後,南茂導演已經生無可戀地坐在攝影棚抽悶煙了。
為了能讓電影拍出預期中的效果,他逼不得已找投資人商量,要求換了部分主創人員。
“風總,這部電影講的是傻白甜如何突破重重困難,成為一個在職場中呼風喚雨的女強人。幾位新人根本撐不起這部大女主的戲……”
他低聲歎息一聲:
“換人吧。”
一番討論後,眾人一致覺得隻有,沒有人比韓涼涼適合這個角色了。
南茂是欣慰的。好導演自然搭配好演員。
雖然業界對韓涼涼的為人評價不是很好,但不得不折服在她的好演技之下。
畢竟當年風逆的國外分公司麵臨被吞並時,是她動用家裏的勢力,力挽狂瀾才得以救回命懸一線的分公司。
自那以後,她成為了分公司的經營者之一。也是風逆娛樂集團上上下下默認的女當家。
南茂對韓涼涼的演技是認可的。他一直相信這個世界上是存在一生出來就會演戲的人。
就像韓涼涼,她自帶溫柔和霸氣屬性。嬌媚起來能讓人欲罷不能,但隻要她想,身上的那股狠勁隨時能爆發。
她本模特出身,卻因天生有演技的天賦,加上家裏有些勢力,一路披荊斬棘,成為國內國外演藝圈的金牌演員,混得如魚得水。
韓涼涼加入劇組的時間較短,但她隻需補拍女主的鏡頭即可,與南導的默契配合,一周下來,電影很快便接近尾聲。
最後一場戲,是女主在馬場教男主學騎馬。
今天的太陽不算熱烈,天空有些灰蒙蒙的,倒有些涼意。
雲曦穿了一套長袖休閑裝,長衣長褲,乍一看還以為入秋了。今天風懿沒有到現場,不會有人盯得她不自在了。
這場女主的殺青戲拍得很順利。韓涼涼和這部電影的男主騎在馬背上,望著遠方,鏡頭從他們身上慢慢移開,鏡頭越來越遠……
卡。南導一聲喊,全場歡呼。
興許是現場高亢的聲音驚著了馬,韓涼涼還沒下來,它便到處亂竄。
韓涼涼坐在馬背上,餘光不經意間瞥到雲曦,不禁想起風懿生日那天……
那天,她給他準備了驚喜,誰知雲曦前腳剛離開,他後腳就不見了。
她不知道他那晚去了哪裏,再見到他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他一身疲憊,躺在床上吃著感冒藥,嘴唇破裂得明顯。
韓涼涼常年混跡各種風?流之事,那是什麽情況,她一眼便明了。
此時她的眼中劃過一絲凶狠,嘴角露出了嘲諷的微笑,心中產生一個念頭……
健壯的駿馬健步如飛。長鬃飛揚,宛如暴風雨中勃然奮飛的海燕,時而發出悲壯的嘶鳴,在馬場中奔馳,眾人驚慌,拉都拉不住。
一匹火紅的駿馬仰天長嘯,那動人肺腑的馬嘶響徹夜空,四蹄翻騰。
雲曦瞳孔瞬間極速收縮,因為那匹馬正向自己火速跑來。
旁邊似乎有聲音呼喊,讓自己趕緊跑開,嗡嗡的聲音。她一點都聽不清。隻覺駿馬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看不清這匹馬……
最後,像是跑進自己的身體一般,上竄下跳,疼痛感急速襲來——
“嘶——”
雲曦吸了一口涼氣,緩緩睜開眼睛,隻覺渾身疼痛。
“你醒了?還有哪裏難受嗎?”
身旁坐著的木禦軒詢問,雲曦認真瞧還能看到他臉上的細汗,看來是擔心壞了。
“就你一個人嗎……”
她身上綁著很多繃帶,臉色慘白,但好在還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南思出去買吃的了,南茂導演和那個叫韓涼涼的剛剛來過,看到你還沒醒他們又走了。”
“醫生怎麽說?”
木禦軒沒好氣的說:“看樣子你不像是會怕死的人。你真是命大,醫生說馬蹄踩到了手,差一點就傷到骨頭了,為什麽看到馬朝自己走來又不跑開……”
這時南思拎著兩袋東西回到病房,看到床上睜著大眼望著她的雲曦,她鬆了一口氣,隨後把手中的袋子重重地丟在桌上,說:
“你是混古惑仔的嗎?為什麽三天兩頭就受傷?”
“撲哧,你倆真是有默契……”撲哧一聲,雲曦的目光遊走在兩人之間。又心虛地補了一句:“其實也沒什麽,我下次小心點就好了。”
“一定是有人想陷害你,你聽我說,辭了那什麽助理兼學生的工作吧,你還怕我們養不起夏景初嗎?”
木禦軒忿忿不平。
陷害?
腦海中浮現馬場的那一幕,雲曦冷笑一聲。
嗬,她怕是想要自己的命了吧。
收起眼中的凜冽,嘴角微微一笑,說:“我們回去吧,在這裏我不太習慣。”
說著便要作勢下床。
南思摁住了她,氣鼓鼓地說:“不行,醫生說了還需要留院觀察……你,你可別想麻煩我們哦。”
雲曦知道跟她說不會起到任何作用,於是轉頭望著木禦軒。
“去你家吧,我可能有一段時間不能去工作了,你們要照顧我。”
南思:“……”
木禦軒:“……”
繁華的城市裏是沒有黑夜的,車輛的喧嘩和路燈無邊的耀眼,把關於黑夜的回憶遺忘在了狂奔不止的時光裏。
與世間萬物成鮮明對比的,是風逆娛樂集團大廈的頂樓。
這裏安靜得似乎能聽到全世界的喧囂。
一個小時之前,南茂給他打了電話,說今天拍攝的馬場出了點意外。雲曦受了傷。
他了解到詳情之後,複雜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想她,想立刻見到她。
她傷得怎麽樣?
有沒有很嚴重?
是否也在想他?
……
一切的想念,最終化為隱忍。
在很多年前,風懿認為自己的愛情應該是霸道的、轟轟烈烈的……
可現在,他的愛情卻是除了隱忍就是隱忍。
或許,真正愛一個人,大概就是遷就著對方,她怎麽開心自己就怎麽做,心甘情願的。
想到這裏,風懿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又拿起酒瓶倒了一杯,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插?進褲兜,走到窗邊。
長長的街道上,霓虹閃爍,五光十色的燈光在閃爍,群芳鬥豔一般互不相讓,一片奪目的光華映得天上的月亮都失去了光彩。
月光混著周圍各色燈光,將一片栽著一些小樹的大草坪映得光影陸離。
朦朦朧朧中可看見三三兩兩的幾個人,或漫步或靜坐,散在各處,一派寧靜祥和的氣氛,在他看來卻十分孤寂冷清。
抬起頭,天上的月亮大致隻有圓滿時的一半,暗淡的光輝和地麵上霓虹散發出的光遙相呼應,互訴著天上宮闕的繁華——
和人世間的落寞。
……
木禦軒把雲曦送回自己家後,又去了雲曦家把南瓜抱了過來。
“南瓜,過來吃飯了。”雲曦喊著小貓。
她一邊手打著石膏,另一隻手招著小貓,南思忍不住地吐槽道:
“誒喲?我的姑奶奶,您了省點心吧,手都傷成這樣了還折騰個什麽勁兒。”
她一下把貓糧塞進南思手裏。
“那你來吧。”
“你!”
……
鬥嘴打鬧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已經淩晨十二點半了,周遭的一切都已入眠,寂靜得滲人。
雲曦翻來覆去睡不著,起床抱著南瓜到門口階梯坐著。
貓時不時地發出一聲叫聲,她望著黑夜,沉默安撫著它。
暗淡的月光把天幕也襯托得灰蒙蒙的,黑壓壓的天空像是巨大的蒙古包,嚴嚴實實地罩著大地,壓抑得讓人無法呼吸。
身後傳來沙沙的拖鞋聲。“為什麽睡不著?”
木禦軒走到她身邊,給她披上一件外套,挨著她坐了下來。
“手還疼嗎?”他繼續問。
雲曦望著黑夜中,搖搖頭。
“你的手不是因為巧合吧。”
“你說呢?”
“風懿知道嗎?”
她撫著貓的手一頓。“這不重要。”
遠處的群山隱沒在夜色裏,把山上的點點燈光勾勒成了天空中的繁星。
周圍靜謐得讓人陶醉。
許久之後。
“小曦,如果還能跟風懿在一起,那就好好在一起吧。”
“每個人都要有一個歸宿,就好像南瓜,我們這裏就是它的歸宿。”
“都要各自幸福,而我,也一定會找到那個可以過一生的人。”
門外階梯外的兩個人都沉醉在夜晚的寧靜裏,沒有人察覺到在客廳裏和自己倒水喝的雲曦,握著杯子的手抖了一下。
雲曦靜靜的聽他說著,腦海中美好的畫麵不斷浮現,卻在出現夏景初那張蒼白的臉之後,所有的美好化為烏有。
“我隻想景初快點醒過來,其它的沒時間去想……禦軒,南思是個好女孩。”
一陣風吹來,透過樹叢,順著遠處的公路望去,霓虹一閃一閃的。
雲曦側過頭望著他,昔日五官清朗,陽光的男孩,在黑夜中,棱角越發堅硬分明。
……
電影裏,男主與女主定格在馬場裏騎著馬的浪漫畫麵,夕陽剛剛好,不驕不躁,那樣便是一輩子。
現實生活中,美好事物不能定格,很多人也難以一輩子,悲傷事也無法一閃而過。
隻能一邊舔著傷口一邊麵帶微笑,各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