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誰
然後繼續對陸小曼道:「你記住今日。也記住十日之內,趕去閘北一二八陣亡將士墓好好的磕幾個頭,再死去南京看看倒霉的王庚!」
灣仔蘇說完打個響指,對那些傭人道:「哪些是老上海?」
其中兩個老媽子膽怯的答應了聲,灣仔蘇對她們和顏悅色:「他們可能是不知道的,但你們可知道韓懷義。」
兩個老媽子一愣,翁瑞午都愣住,插嘴道:「我知道韓先生。」「你知?」灣仔蘇看看他:「那更好了,便是韓先生叫我來的。他讓我轉告有些人一句話。人的一生如果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把其他人對自己的當理所當然,那麼他只會落個人憎鬼惡的下場。還有句話,叫
不作不死。」
陸小曼可能也知韓懷義,因為她老師是胡適。她怕灣仔蘇兇狠,不敢說話。翁瑞午則是不知道怎麼接,灣仔蘇呵呵著:「十日內去磕頭,有生之年好好對那些戰死者遺孤。不然我還會來。姓翁的,你有家有口的這麼對朋友妻,有病嗎?你老婆不介意?
」
翁瑞午苦笑道:「我是真心的。」說到翁瑞午,他真的是真心的,他既和陸小曼一起,至死都沒有變過。他用盡一切來照顧和供養這個脾氣非常壞的女人,只因為情根深種。
一日是新鮮,一月是貪戀,但一生則值得佩服。
灣仔蘇對這樣的回答也徹底無語,他只能拱手:「佩服。」
他來只是出口氣,很必要。殺她,則沒必要。因此灣仔蘇這就掉頭走掉。留下的翁瑞午趕緊讓傭人準備煙槍,再要奶媽上奶,然後去哄他的女神。陸小曼則繼續嚶嚶的哭著,眼神茫然,王庚徐志摩的臉龐以及瀏河失陷的消息還有灣仔蘇剛剛的憤怒,
這些都在她的腦海里激烈的回蕩著。
突然,這女人尖叫一聲捂住頭:「志摩,你怎麼忍心丟下我一個啊。」正幫奶媽擠奶的上海老媽子給噁心的,嗆道:「陸小姐,輕點聲,別把他們又招回來哦,你不知道我們可是知道的,人家韓爺手下都是英雄好漢,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然後嘀咕:「喝人奶!前清的公主都比
不上你呀。」
徐府夜間的鬧劇還繼續著,到隔日上午,也就是約定的十日期限這天。
張鏡湖收拾好衣衫坐在家裡的大堂上,灣仔蘇已在下首。
西洋座鐘滴答滴答的走。
時鐘指在十點整的時候,坐的屁股發尖的灣仔蘇向外探頭探腦,張鏡湖罵他:「猢猻,不到今夜十二點都不算違約,你急什麼。」
那你要我這麼早來幹嘛,大早喝粥喝的嘴裡都沒味的灣仔蘇鬱悶的想。
但這位是韓懷義的師傅,給他十個膽子也不能放肆。再等會兒唐肯到了對張鏡湖說:「老頭子,那徐恩城昨天是在南京的,今天大早已經往上海出發,估計下午才能到。」
「那就隨便走走去吃點東西。對了,月生我們是不好叫的,不過上海灘總要有人出來,我看我們去叫下金榮吧。」
唐肯無不可。灣仔蘇則好奇,因為黃金榮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但早退隱江湖。然而在外界傳說里,上海灘三大亨之首依舊是他。
至於張鏡湖等是另外一個層次的人物。
弄完張嘯林后灣仔蘇基本縮在閘北的青幫大本營,周阿寶還調來人馬保衛。黃金榮的新家在十六鋪對面。也在韓系最直接的勢力範圍內。因此張鏡湖帶上灣仔蘇唐肯就走。
一行車抵達十六鋪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
久違的鬥雞眼顧家堂已經訂好桌面,他和黃金榮早在那邊等。張鏡湖來后,老十六鋪的兄弟們都紛紛請安。顧家堂則對灣仔蘇哈哈大笑:「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灣仔蘇膽戰心驚的看著這老痞子,他在看我?邊上的黃金榮光著腦袋,眼袋都下垂,看似老朽頹廢出口卻驚人:「後生可畏個鳥,當時不弄死就是個麻煩。老子這輩子最恨狠話說盡狠事不辦的貨色。」
灣仔蘇大為尷尬之際,張鏡湖皺起眉頭:「這件事是我要他收手的。怎麼,你想秉青的兄弟陪那廝一起死?值得嗎?沒點腦子。」
黃金榮訕訕住口入座后,灣仔蘇敬他酒。邊上的唐肯比較喜歡灣仔蘇的脾氣,在檯面將他在南京收拾徐恩城的事情一說,黃金榮轉怒為喜:「冊那!不要說中統,便是老蔣也不能賴韓爺的銅鈿。這件事他要是敢不來,我就叫上王亞樵一起去南京堵
他。」「你他麻的就吹牛逼,先把家裡的服侍好再說。這鳥事是人家小弟兄搞好的,你去摘果子給韓爺邀功是吧,就這小腦子動的,草擬嗎怪不得這個月打麻將手氣好的呢。」顧家堂一邊罵一邊看牆角對灣仔蘇笑
。
灣仔蘇各種接不到信號,對張鏡湖道:「老爺子,主要是韓爺的面子,不然我也活不出南京。」
「這話實在。」黃金榮破例舉杯。
這廝自老了之後格外要麵皮講規矩,下面小的有過年沒給他跪的,他當場打出去。但他半夜跪林桂花的事大家也知道。
顧家堂最鄙視他:「一口酒舉來舉去半個時辰不落底,你活著幹什麼。」
黃金榮大怒:「老子死在你後頭。」
「滾蛋,看你個逼樣,老缺貨,我告訴你,你要是頭髮出來,老子明天就是白髮人送你這少白頭哇。」顧家堂罵完覺得自己頗有才,於是立刻看唐肯其實是對張鏡湖發出刺耳的嘎嘎聲。
灣仔蘇直接醉了,這群老傢伙私下怎麼這樣。
那可是阿根的叔叔,出名的狠人,這可是黃金榮,大名鼎鼎的前輩。唐肯看出他的心思,嗤笑道:「慢慢你就習慣了,你還沒見張宗昌呢。」
灣仔蘇頓悟,然後道:「我見過。」
那年張宗昌陪袁克文在香港時,鹹魚彪陪同跑腿,但灣仔蘇也出來拜過尊神。張宗昌的德行他已深有體會,最誇張那廝居然還會寫國語古詩唱粵語情歌。灣仔蘇自認一輩子學不來大個子的本事。
桌面上說到張宗昌頓時人人開罵。唯獨張鏡湖笑的前俯後仰,因為張宗昌拍電報坑張嘯林的事情他都知道。
人確實經不起念叨。他們還不知道此時此刻,鬼鬼祟祟出門的張嘯林正在嘉定進上海的路口處等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