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番外顧擎天5
顧擎天深吸一口氣：「九十九……」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靜止，所有人的動作都暫停了下來，連機器的聲響都降低了些許。時間一直在滴滴答答的溜走，九十九，如果按照這樣算下去，現在已經一百好幾了，顧擎天扯動嘴角，僵硬的在那站著。
歐陽若冰，你當著如此狠心。
顧擎天沒有說什麼，只是抬腳，走出手術室，留下一室的醫護人員，抱著兩個孩子的護士，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趕緊跟上顧擎天的步伐。
醫生照舊善後，將破腹產的傷口細細縫合，歐陽若冰之前還轉動的眼，再次歸於平靜。
所有的醫護人員都在嘆息，他們以為，真愛能創造奇迹。
歐陽若冰成為了一個植物人，所有的檢查結果都顯示，她的身體已經達到清醒過來的標準，她的清醒日期，卻一直遙遙無期。
顧擎天還是沒有恢復記憶，但他卻以一個全新的方式，重新融入到了他們的家庭中。顧擎天和顧影沒有搬離歐陽宅院，他們所有人就是一個整體，他們是一家人。
兩個孩子，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男孩子叫顧餘生，女孩子叫顧相伴，餘生有你相伴，這是顧擎天對歐陽若冰唯一的期盼。
時間過的很快，兩個孩子今天辦百天宴，顧擎天接收到一個禮物，是紀念卿寄來的兩個長命鎖，鏈子上有他們的名字。
安淺陌出席宴會的時候，沒有拿任何禮物，只是給了顧擎天一串鑰匙，顧擎天不解的看著她。
「看著我沒用，這個是小冰給你準備的。顧擎天，我承認你很愛歐陽若冰，我也承認她很愛你，但是如果能選擇，我希望你們只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不，還是做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吧，別相見的好。」
安淺陌笑笑，沒有覺得這些話有什麼不妥：「我很自私，我只是希望小冰能好好活著，遇到你，就是她不幸的開始，現在小冰同沉睡逃避著這個現實，呵呵……」
安淺陌說著，揚起笑，將眼底的淚水壓下，優雅的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顧擎天捏緊手上的鑰匙，力道在他手心裡留下深深的痕迹，這把鑰匙在哪裡，她還沒說呢。他拿出手機，給封華髮了條簡訊，沒過多久，他對歐陽盛林耳語交代了一下，就出去了。
他快速跑到停車場，將車子的油門加到底，迅速衝出，淹沒在了車流里。
顧擎天到達封華地址上的房子面前，拿出鑰匙打開門。
眼前的景象並沒有給顧擎天帶來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覺得莫名的溫馨，還透露著淡淡的心安，每一個角落都透露著熟悉感，他打開電視旁邊的抽屜，看見裡面整齊擺放的遙控器等物件，他站起身，依靠自身的自覺，猜想然後打開一扇扇門。
他的猜想都得到了驗證，慢慢的，所有的門和抽屜都被打來，薄唇傾斜了一個角度，他在這些時間裡，通過一些本能，找回了許多被他遺忘的記憶。
關於歐陽若冰的一切，他都刻在了心裡。刻在帽子里的會忘記，但刻在心裡的，永遠也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磨去，反而會更加清晰。
顧擎天在原地旋轉動著，安淺陌特意提供的鑰匙，真的只是為了這個嗎？
突然間，在廚房旁邊的一個小門吸引了顧擎天的注意，它是唯一緊閉的門，因為在他的直覺里，沒有關於這門的任何一點預感。
腳步聲響起，慢慢的，顧擎天靠近它，手放在門把上，往下按的時候受到了阻力。
這個……顧擎天回頭，從茶几上拿起安淺陌給的鑰匙，挨個試，最後一個，將它打開。
門被推開的那一刻，他最先看見的就是房子正中央的婚紗，簡單的一字肩，依舊是人魚擺，簡單利落的款式將模特的身材曲線完美勾勒，地上的裙擺靜靜綻放，等待著它等的人。
婚紗旁邊，是一席藍色的西裝，獨特的剪裁讓顧擎天眼前一亮，忍不住湊近去細細查看，湊近才發現，衣服左邊心臟的位置，用同樣色調的線綉著一個字母「U」，這個字母強勢的往他心裡注入了暖流。
他的目光從婚紗上收回，慢慢踱步到其他衣服旁邊，隨手撥弄，在同一個位置，都看見了同樣的字母。
顧擎天將整間屋子全部看遍，在桌子上找到了一個相冊，相冊裡面放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張張設計稿。
每一個設計稿，都標註了時間，還有一些很簡短的話。
「一針一線，一個期盼，一個祝願。」
顧擎天一張張翻著，最後視線被在婚紗的設計稿上凝固，它們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餘生有你。
西裝下面有寫著這樣一句話：「餘生為聘，娶你為妻。」
婚紗下面也寫著一句話：「餘生為妝，嫁你為妻。」
顧擎天被這十六個字填滿了心臟，歐陽若冰一直躺在醫院裡，未曾醒來，這是他最大的遺憾。
設計稿上的日期已經很遙遠，是接近六年前，六年，那是他在婚禮上說不願意的年份，一生得一妻，夫復何求。
只是那婚紗，也在赤裸裸的提醒著顧擎天，歐陽若冰不醒，在美的誓言，終將是空。
指尖在婚紗上流連，幻想著她穿上婚紗，緩緩向他走來的堅定，他一定會第一時間牽著他的手，告訴她，餘生有你。
顧擎天的餘生，滿滿的都是歐陽若冰。
念到最後，顧擎天只是暗淡的離開，離開的時候鎖上了那扇門，這是歐陽若冰的期盼，他的期盼則是歐陽若冰。
現在他不再想如果她醒來怎麼樣，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就滿足，有種幸福叫陪伴。
從市區離開的顧擎天回到了歐陽宅院，看著笑顏如花的孩子，心裡對歐陽若冰的思念越發重，帶著保姆，抱上孩子，坐上車往醫院去。
顧擎天坐在歐陽若冰床邊，抱著女兒逗弄著，孩子清脆的笑聲在整個病房回蕩，只要歐陽若冰睜開眼，就是一道溫馨的畫面。
「冰兒，那麼久了，還不睜開眼睛看看我嗎？還不睜開眼睛看看孩子嗎？睜開眼睛，好不好？」
顧擎天低沉的聲音被相伴的笑聲襯托的哀傷而沉重，語氣有哀求，甚至是卑微，一個很簡單，樸素的願望，對他來說，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侈。
這是不是就是老天對他的懲罰？老天都對歐陽若冰一直以來的守候抱不平，風水輪流轉，現在到他了嗎？只是老天真的公平嗎？現在看著是在懲罰他，她不也連帶著被懲罰嗎？
只能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毫無意識。
「冰兒，明天寧靜的案子開庭，我回去旁聽，你要乖乖的，知道嗎？」顧擎天在歐陽若冰眉心留下一個吻，顧相伴，走出了病房。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歐陽若冰的手指動了動，只是一個瞬間，又歸於平靜。
顧擎天回到歐陽宅院，如常的對所有人，夜幕降臨，他隱藏的悲傷徹底流出，歐陽若冰是他的幸福點，現在也變成了他的痛點。
夜不管是降臨還是離開，都悄無聲息，天亮的時候，他就已經穿戴整齊，和歐陽盛林一起出門，去旁聽寧靜的案子，在被告席上看見寧靜的時候，顧擎天的眼睛閃了閃。
她變的憔悴了，她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他有很大一部分責任，開庭到宣判，都異常順利，寧靜的臉上也如她的名字一般，平靜異常。
最終，寧靜故意殺人罪成立，由於有自首情節，判決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生。
她被帶下去的時候，眼神出現了一次波動，在人群中找到了歐陽盛林和顧擎天，沖他們兩個笑笑，一個帶著抱歉，一個帶著舒心，他們兩個就這樣遙望著寧靜，看著她以平靜的姿態從他們的視線里消失。
對於她的抱歉，他們兩人都異常平靜，不是所有的對不起都能換來沒關係，這樣的結果，雙方都能接受。
顧擎天和歐陽盛林對視一眼，肩並肩走出法庭，顧擎天看了下走在自己身旁的大舅哥說：「對不起，一直都沒照顧好冰兒。」
歐陽盛林笑了笑：「她愛你，這三個字比所有理由都有用。」現在的情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只能一直這樣靜靜等待奇迹的出現。
「謝謝。」
「沒什麼好謝的，明天是那個董事的開庭是嗎？明天還有最後一場，意外是我們無法預料的，我們會儘可能的避免，但避免不是杜絕，你知道嗎？」
歐陽盛林還是輕輕勸說自己的妹夫，希望他不要衝動。
歐陽盛林永遠也忘不了，顧擎天那個午後將那個董事揍成豬頭的模樣，整個人身上都是狠厲，整個人就是復仇的野獸，一個不注意，就將他撕碎。
顧擎天點了點頭，平靜的神色沒有答話，那個人就因為利益就對她下狠手，說他是禽、獸估計連禽、獸都不會樂意！想到他的舉動，他的眼睛里就跳躍著火光。
等兩人再出現是在那個董事的觀眾席上，他的妻子和老母在一旁嗚嗚的哭著。看著他們，顧擎天眼底閃過厭惡。做錯了事情，當懲罰來臨的時候，只會用苦肉計來博取同情，那麼歐陽若冰呢？她現在還躺在病床上，她又有誰來可憐？
他的母親看見歐陽盛林和顧擎天的時候，再一次掙扎著起身，在眾目睽睽下給他們兩個跪下，顧擎天和歐陽盛林沒有一絲波瀾，只是平靜的側身，避開這個跪，冷眼看著地上那苦苦哀求的老人，心裡疼著。
養不教父母之過，現在的現狀，不過是收穫先前的因而已。
所有人看著這場鬧劇，沒有一個人指責他們，就因為錢，差點釀成一屍三命的慘劇，是怎樣都擬補不了的傷。
開庭到宣判，還是一樣的簡短，最終那個董事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
判決一出，歐陽盛林和顧擎天心裡壓著的石頭終於消失，他們站起身，第一個離開，站在大街上，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泛起了惆悵。
時光如梭，時間再次過去了一個五年，歐陽盛林已經擁有了自己的家庭，有個漂亮的女兒已經三歲了，餘生和相伴今年五歲，小言現在對相伴的佔有慾十足的強烈。
這導致了相伴身邊除了餘生和封迪就只有他一個男生。整個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知道相伴有一個大哥哥。
小言對相伴的寵，就是顧擎天對歐陽若冰的翻版。唯一的原則就是寵，唯一的標準就是往死里寵，只有把她寵壞，到所有人都受不了的地步，她才會徹底屬於他。
而歐陽若冰，還是在床上沉睡，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除卻臉色的蒼白。
顧擎天來到醫院，輕車熟路的拿起盆，去接了一盆熱水，細細幫她擦洗著身體。
五年了，他們之間，又浪費了一個五年，雖說餘生很長，但浪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心痛。
顧相伴在跟人介紹的時候，永遠會說一句：「我媽媽是睡美人，但我爸爸總是親不醒她。」
孩子其實很乖，一直都很聽話，也很懂事，卻恰恰因為這個懂事，讓他心疼。
顧擎天湊到歐陽若冰耳邊說：「小笨蛋，我數到一百，你要是還不醒，我就去給孩子們找一個后媽了哦~」
他的語氣帶著輕快和嚮往，臉上的表情卻苦澀萬分。
「一，二，三……」顧擎天低沉有節奏感的數數在病房內響起，聲線形成的風暴猛烈的敲擊著歐陽若冰的心臟和耳膜。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顧擎天的唇哆嗦著，試了好幾次，嘴裡的一百都沒有吐出口，罷了，他繼續等，等她願意睜開眼的時候。
顧擎天高大的身軀帶著絲絲佝僂，一步步走向門口，頹廢而哀傷。
「喂……」沙啞無力的女聲響起，很輕卻定住了顧擎天的腳步，聲音依舊從身後傳來：「你沒有數到一百，你不能去找后媽。」
顧擎天回過頭，撞上歐陽若冰漆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