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原來主導一切的人是他
一路由太監領著到了皇帝寢殿。后妃皇子公主都在寢殿外面跪著,棲梧一眼便看見了人群中跪的筆直的龍天翊,幾日不見,他已經瘦成這樣,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顴骨高高的凸出來,眼下全是青黑,下巴上也全是青色的胡茬。
棲梧心中突然生出一絲不忍,向來注重儀容的太子殿下,竟落魄到如此地步。
棲梧一出現,所有人的都看向她,各個神色不一,棲梧也懶得去猜他們每個人的想法,她知道龍天翊在看她,可是她卻不敢和她對視,她也知道龍玄澈也在看她,但是她此時最不想見的,就是他。
她就這麼在眾人的注視下,進了陛下的寢殿。
「陛下,人到了。」太監走到床前,低聲喚道,隨即招呼宮女過去將紗幔撩起來,然後躬身退下。
偌大的寢宮金碧輝煌,一應擺設無一不是華麗精細,而此時武帝正躺在龍床上,從棲梧的角度看過去,他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青黑,棲梧心下訝然,那顏色,當真是將死之人才有的膚色。
「來了」武帝已經不像上一次見他時那樣精神矍鑠,而是帶著垂暮的滄桑,虛弱得手都抬不起來,只是沖她微微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這樣的武帝她從未見過,而此時此刻,他竟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普通人家的老人,虛弱的躺在床上,看著自己生命一點點的流逝。
果然,在時間的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君臨天下的帝王也好,雄霸一方的諸侯也好,蠅營狗苟的平頭百姓也罷,即便生前千差萬別死後終將歸於塵土,除去陵寢的大小,剩下的骸骨不見得誰不誰會重一些。
百年之後,塵歸塵,土歸土,萬物生長,沒有誰會記得誰。
留下的,不過是史官和後人幾句評述罷了。
沒來由的,棲梧竟生出了一絲悲憫。
「皇上」棲梧走到武帝床邊,恭敬的行了個大禮。
武帝盯著她看了很久,棲梧也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兩人都不說話。
沉默了許久,武帝才喃喃開口:「其實你跟她,挺像。」
棲梧微微一愣,她?
武帝沒理她,兀自的講著:「朕這一生,負了很多人,最對不起的,就是青岑。眾人皆道朕喜新厭舊,但是只要朕自己知道,朕這輩子,唯一真動過真心的,就是她。」
「那一年,朕去西山狩獵,她跟你一樣,一襲紅衣,一個人便殺了一隻豹子。那時朕一眼便看上了。然後朕將她帶回宮,封了妃。青岑聰明,什麼東西一點就透,但卻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朕寵她,她也從來不恃寵而驕。後來她給朕生了老六,朕以為或許這就是普通老百姓說的『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幸福,但是後來,他們說她通姦。」
「朕怒了,朕掐著她的脖子問是不是真的,可是她卻笑著點頭說是。於是朕殺了她,一杯『纏綿』讓她受盡折磨而死。朕不甘心,朕是皇帝,她怎麼敢!後來西涼求和,讓南楚送一個質子過去,朕當時恨極了青岑,也恨老六,所以就將他送了去。」
「可是後來,朕還是不甘心,暗中派人徹查此事。最後才知道,青岑竟然是鳳啟樞安插在朕身邊的人,他想讓青岑偷朕的虎符,可青岑沒答應。然後才有了後面所謂的捉姦在床。朕記得當時青岑坐在床上,問朕『皇上,您是不是寧願相信他們也不願意相信我?』那時她的眼神,現在回想起來,朕都覺得像是有人在剜朕的肉。」
說到這裡,武帝突然掙扎這要坐起來,棲梧忙上前去扶她:「陛下,您慢點」。待他坐好,又開始猛咳起來。
棲梧端了旁邊的茶盞喂他喝下,還一邊幫他拍背順氣。
過了好一陣,武帝才緩過來。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棲梧,那眼神彷彿要將她千刀萬剮一般,但他語氣仍然平靜:「知道朕為什麼要跟你講這些嗎?」
「陛下恨我爹,恨鳳家的人,但是您用了一輩子還是沒能搬倒鳳家,所以只有寄希望於陵王殿下。但是陵王殿下身邊有一個我,您覺得他對我有情,所以您想讓我永遠消失,不想我成為陵王殿下未來路上的絆腳石。」
武帝突然笑了:「不錯,你果然夠聰明。鳳啟樞有你這樣的女兒,是他的造化。」
「皇上就這麼篤定,棲梧會乖乖認命?」棲梧不答,反問道。
「你會,雖然朕跟你沒說過幾次話,但是你的一切都在朕的掌控之中。」
棲梧臉色一白,「紫陌,是你的人!」。
「你竟猜到了,不錯,她是朕的人。」
棲梧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一撞,腦子一片嗡嗡的響。
她知道紫陌有異心,一直以為她是龍子川的人,竟想不到,她竟然會是皇上的人!
紫陌從小和她一起長大,就像她姐姐一樣待她,其實她打死也不願意懷疑她的。那一夜,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首先是龍玄澈要娶言月婉的消息,是紫陌透露給她的,紫陌向來穩重從來沒自己露出什麼短板,但是那一次她的言行舉止當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其次,那晚她和龍玄澈打成那樣,從容也動了手,當時紫陌只是站一旁,臉上不是驚慌,而是不忍。當時她未曾深思,但事後想起卻覺得越發可疑。
後來她被打入天牢,紫陌來看她,還特意將太子被廢的消息告訴她。她的舉動,實在是讓人費解。但有了這些破綻,再往前追溯,棲梧便越發心驚。
甚至她發現,那日發生在「醉仙樓」中的事,或許也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那時皇帝賜婚,她在鳳府中代嫁。因著外面的流言蜚語,府中的人也格外難聽,即便棲梧再怎麼兩耳不聞窗外事,但還是有些風言風語傳入耳中,好在她自己行的端做得正,倒也不怕人家嚼舌根。
那日她百無聊賴,紫陌卻突然說要不要上街走走,於是和從容三人一拍即合從後門溜了出去。逛了一陣子,在「一品樓」吃了點東西,卻不想越吃腦袋越重,然後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自己竟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中只能依稀看見頭頂大紅的紗帳,聞到的全是刺鼻的香粉味,棲梧想坐起來,但是身子軟得不行,試了好幾次都以失敗告終。隨有人推門進來,棲梧腦中頓時警鈴大作,這才發覺事情不妙——被子下的自己,似乎是未著寸縷。
棲梧拚命想清醒過來,但是眼前仍是一片模糊,恍惚間看到一個男子站在床前,直愣愣的盯著她,而他身上散發著濃重的酒氣,讓棲梧幾欲作嘔。
「棲梧」來人喃喃的念了一句,棲梧頓時渾身僵硬,這聲音,分明就是太子龍天翊的聲音!
「莫不是我在做夢,竟然能看到你,真好」龍天翊似乎是喝醉了,踉踉蹌蹌的撲倒在她身上,胡亂的摸著她的臉,然後嘴也跟著湊上來了。
棲梧大驚,慌忙要伸手去推他,但是怎奈渾身無力根本推不動,而她的動作在龍天翊看來,竟像是在邀請他一般。竟是直接掀了被子對她上下其手。
棲梧腦中轟的一聲炸開,手胡亂的揮動時突然摸到了頭上的發簪,當即心下發狠,拔下來狠狠的插在龍天翊身上,後者吃痛,驚呼一聲,終於停了下來。棲梧知道自己著了道,於是也一狠心用那簪子扎在了自己大腿上,尖銳的刺痛讓她瞬間清醒,眼前的景物也逐漸清晰。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似是有人在爭吵,棲梧正想推開伏在她身上的龍天翊起來,卻不想有人撞開了門,而門外竟是圍了一圈的人。
門被推開的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而棲梧在一瞬間的怔忪之後,竟在人群中,看到了熟人——龍玄澈、龍雲軒甚至還有洛輕歌。
那一瞬間,向來冷靜的她竟然腦中一片空白。
而龍玄澈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而龍雲軒和洛輕歌也神色不一,轉身離去。
撞開門的那個人爬起來沖棲梧尷尬的笑了笑,「對不住啊二位,繼續啊繼續。」然後轉身出門,還替他們帶上了房門。
房門關上,就像隔絕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那一瞬間,棲梧突然有些想哭。
龍天翊捂著胳膊胡亂的說著什麼,棲梧看著他醉的不省人事,恨不得就這麼了結了他,可是那支簪子到了他的動脈處,竟又下不去手。
棲梧把嘴唇咬的稀爛,嘗了滿口的血腥。最後只是一記手刀劈在了龍天翊的後腦勺上,將他劈暈,然後在房中翻了套滿是風塵氣的衣裙穿上,跳了窗戶落荒而逃。
事後她曾仔細回憶過那日的細節,她吃的喝的並沒有什麼異常,畢竟她是懂醫的,若是有人下毒她不可能半點都察覺不到。而後來她也問了紫陌和從容他們到哪兒去了,但他們說不知怎的暈了過去,醒來就發現棲梧已經不見了,這才慌忙回府來找她。
當時她雖然心有疑惑,但是紫陌和從容畢竟是從小就跟著她的,她也實在沒有理由懷疑她們倆,於是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可是即便她不再追究,但鳳家八小姐和當今太子殿下在「醉仙樓」的床上抱作一團顛鸞、倒鳳卻是傳得滿城風雨,而就在她即將出嫁前夕,她卻發現自己懷孕了……
那日棲梧不知怎的突然暈了過去,醒來時,卻見一家子人男男女女都擠在自己的屋子裡,父親正怒不可遏的瞪著自己,一副恨不得將自己掐死的形容,而母親則是站在一旁默默垂淚,哥哥面色擔憂的盯著自己,還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講話,而其他的姨娘和姐姐哥哥,大多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頓時她知道事情不妙。
「畜生,給我跪下!我鳳啟樞怎麼會生了你這麼個不知廉恥的東西!」鳳啟樞將桌子狠狠的一拍,險些將旁邊的茶盞給震下去。
棲梧冷笑:「不知女兒做了什麼,讓父親如此生氣。」
「喲,還真是不知廉恥!自己做了什麼下賤的事,難不成還要父親親口說出來嗎!」鳳樂瑤在旁邊陰陽怪氣的說道。
那李氏也是個落井下石的主,也跟著幫腔道:「可不是,鳳家好歹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棲梧,不是姨娘說你,你就算想攀上太子這根高枝,也不能拿鳳家的臉面不當回事。好歹,你可是陛下下旨賜婚給了陵王的人,這事要是傳到陛下耳中,我們鳳家可是抗旨啊!」
「就是,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跟人家珠胎暗結,這要是傳出去,以後誰還敢到鳳家來提親?」張氏也跟著一唱一和,。
棲梧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炸開了鍋漿糊,腦子轉了好幾圈才消化掉她懷孕了這個事實。於是左手摸上右手的脈關,頓時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坐在那裡獃獃的不再說話。
「你們夠了,我不相信阿鸞會做這樣的事!」鳳陵溪實在忍不住了,大吼了一聲,頓時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孽障,大夫說你腹中的孽種有一個月了,孩子的父親,是不是太子!」鳳啟樞氣的鬍子都要立起來。
「一個月?」棲梧微微愣了一下,怎麼可能一個月?她自己把出來的都是兩個月,怎麼會是一個月?這孩子,分明就是那次給龍玄澈解毒時懷上的!
看棲梧驚訝的樣子不似有假,鳳啟樞也愣了:「莫不是你還有別的男人!」
最後不管鳳啟樞怎樣逼問,棲梧始終對孩子的父親閉口不言。鳳啟樞實在是拿她沒辦法,氣的拂袖而去。
她知道此事一定會被有心人傳出去,若是那人信了流言也以為孩子是太子的,那可就不妙了。於是打定主意,晚上夜深人靜時,她從後院翻了牆,直奔陵王府而去。
可當她站在龍玄澈房門外時,屋內的情意繾綣即便是隔著門窗依然讓人面紅耳赤,她就這麼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外,進退不得。
好容易挨到屋內偃旗息鼓,過了好一陣裡面才傳來龍玄澈慵懶的聲音:「八小姐在外面站了許久了,不進來坐坐?」
棲梧面色一紅,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滿室淫靡的氣息和歡好后的腥味,讓棲梧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
見棲梧並未開口,龍玄澈笑道:「怎麼,這麼迫不及待的就來找本王?讓本王猜猜,八小姐是為了什麼來呢?莫不是,為了和本王的婚事?」
棲梧抬起頭盯著床上的龍玄澈,雖然隔著紗帳只能依稀看到模糊的影子,但是她仍然能看見此時他正和一個女子抱作一團,情慾綿綿。
「龍玄澈,那些流言蜚語,你不要信。」棲梧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些話。可在龍玄澈聽起來,卻是頗有些威脅的意味在裡面。
「哦?是哪些流言蜚語呢?是你鳳棲梧和太子在妓館中被翻紅浪?還是和太子珠胎暗結?亦或者,鳳八小姐此番前來,是為了求本王和你取消婚約,你好轉投太子殿下的懷裡?」
棲梧頓覺五雷轟頂,過了許久,才喃喃道:「你竟是這樣看我?」聲音輕的,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呵」龍玄澈輕笑,「八小姐你想多了,你在本王眼裡本就不值一提。」
棲梧覺得像是被人扇了耳光一般,臉上火辣辣的疼。
「那你那次說的『我死也不會扔下你一個人』算什麼?在西山的時候,你說的那些話又算什麼?」莫名的,棲梧心裡升起了些許不甘,她不相信,那些都是假的。
「那些,的確什麼都不算。」龍玄澈淡淡的開口,隨即床帳內又傳來濃重的喘息聲,和淫靡的水聲,棲梧獃獃的站在那裡,突然忘了自己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此時此刻,在她看來自己就像是個傻子。
這麼久以來,這個人逐漸走進了她的心,但他卻在自己準備完全接納他的時候告訴她,一切什麼都不算……
棲梧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笑話。
曾為了救他負的那一身的傷,曾為了救他中的毒命懸一線,曾為了救他舍了自己的清白之身懷上了他的孩子,曾為了他的一句話可以暗自高興好幾天,曾為了他的一個眼神可以心如鹿撞好久,曾為了他甘願舍了一切……
可最後得到的又是什麼呢?
一切的一切顯得那麼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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