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2章 狼狽
鐵漢柔情之人，這就是最大的弱點。
如同馮璋，最大的弱點是路遙一樣。
只要路遙死了，馮璋只怕也毀了。
這天下，拋棄了軟肋和弱點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她為了贏，拋棄了一切，包括良心。所以她不會輸。
齊王妃一心求死，最終沒撐過去，只剩最後一口氣了。
齊蜮想強迫她吃點東西，一開始她是主動吐出來，後來奄奄一息，連水都喂不進去了。
齊王妃死於第二日的子時。
齊蜮與幾個兒女哭的死去活來。
老嬤嬤喃喃道：「……王妃已經偷偷絕食三日了，連水也沒怎麼喝過，所以才沒撐更久，她是想撐著一口氣見王爺最後一面，告個別的……」
齊世子受不住這個，上前拉住老嬤嬤道：「母親既要絕食，你為何不說，不告訴我們？！」
老嬤嬤紅了眼，道：「……王妃一開始進食時，不讓人服侍，只是將飯菜偷偷倒了，昨日老奴才發覺，可是王妃不叫老奴說，世子……王妃說，她下不了狠心，可是以後也沒有辦法保護你們了……」
世子紅著眼眶，癱在地上，淚燒紅了眼，灼了心。
老嬤嬤道：「齊家滿門忠烈，只忠於可忠之主，可是，讓王爺違背自己意志，屈從於人，並非是齊家的家規，若連信任和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給與王爺，王爺何必還要臣服？！王爺，王妃交代了，若是，若是……她在地下等著與你們團聚！」
世子哪能受得住這個，只覺得是因為他們這些兒女，才逼死了母親。
他搶過來侍衛的劍，二話不說，便要自盡，還是齊蜮反應快，狠狠的攔了，將劍給扔開，道：「……你這是做什麼？！」
「去陪母親，總比苟活著好……」世子道：「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由著我們自生自滅也罷了……」
「若不回，還是人嗎！？」齊蜮抖動著嘴唇道。
世子哭的不能自已，其餘兒女盡皆都抱在一團，哭的傷心欲絕。
如今彼此牽制，顧忌著，是真的要被如貴妃完全拿捏在手心裡了。
王妃就是因為這太絕望，既保護不了兒女，又看不下去，最終殺死了自己，做了逃兵。
可是齊蜮不能做逃兵。
錯過一次的人，這一次，哪怕錯了，也得將錯就錯。
總能有機會的，齊蜮心中升起股些微不著痕迹的火種。他閉上了眼睛，掩去一切不平。總會有機會的……
齊王要安葬齊王妃，故而拒絕參加新皇登基的大典，一副心灰意冷，任憑宰殺，消極抵抗的味道。
如貴妃不管他，只是帶著群臣，上祭於天，下拜宗室，正式讓小皇子稱帝，她則為監國太后，總懾朝政。
一路來，路俊林疲於奔命，狼狽至極。
偶爾休息在路上的時候也睡不好，片刻便能驚醒。
恍然間，他覺悟出自己也成了亡國之君了。
「陛下，先去五原落腳吧，如今的五原城，算是空城一座，」一個將領道。
路俊林點頭，悶著頭便一頭扎進了五原城。
過不了幾日，齊王軍中的兵馬也找來了，路俊林的人馬，雖不足五萬人，但是也差不多了。
撐了這麼些日，他們在五原也陷入了冏境之中。
沒糧了……
五原城被馮璋遷移時，拖家帶口的，除了死物，財物和糧草全部帶走了。
而此時，才開春，田裡更不可能現成的收成。
「陛下，」林公死後，路俊林身邊最得用的人，是幾員將領了，張明道：「五原不可久留，再沒米進食，只怕陛下身邊的兵士都得要當逃兵了……
「逃就逃吧，現在這種時候，還能留得住誰？！」路俊林閉上眼睛道：「當年路懷德尚且能往金陵逃，而朕現在，光桿司令，還能去哪兒？！投奔馮璋？！」
「陛下……」張明聽的心酸不已，想勸慰他梳洗，然而，路俊林一身臟污，卻半點也不在乎了。
自投生在這裡，他一生尊貴，現在這般落魄，算是最最狼狽的時候了。
有將士進來了，道：「陛下，齊王降了，如貴妃已稱太后，懾政監國，取的是大慶朝的國號，意為繼承路懷德當年的遺志，以示正統之意。」
「而朕之一脈，是否已被她否定為亂臣賊子？！」路俊林說著便又恨了起來，道：「臉面有什麼打緊，這個女人，朕一定要扳倒她，投效馮璋就投效馮璋。」
路俊林似乎下了決心，有了決斷。
他就算有心在五原駐紮，可惜這裡什麼都沒有，只有餓死的份。
只有往晉陽去一途了，現在的諸侯都恨不得離他遠遠的，他不想去碰壁，唯一能接收他的，也就只有晉陽了。
「馮璋現在在雍城……」張明道。
「誰說去投奔馮璋了？！」路俊林冷笑道：「求他，我不如去找路遙。號令三軍，即刻整頓，往晉陽出發。告訴他們，到了晉陽就有飯吃了，現在給朕忍著。」
張明一怔，隨即鬆了一口氣，能屈服就好，就怕陛下鑽了牛角尖，將所有人帶入死溝里了。想通了就好。
他即刻出去告知，士兵們見有生機，立即高興起來，當即將田裡的苗都給拔了，又帶了水以充饑，加快行程，飛速的往晉陽跑，有了奔頭，待到了那，有飯吃，就是好的……現在他們真的快餓炸的了。
路俊林卻心情複雜不已。
遙兒……路遙。既將見面，而他現在，卻近鄉情怯。他與路遙有相同的故鄉。
晉陽得知了消息，成王急匆匆的來尋路遙。
路遙急急寫了信與馮璋。
馮璋接到信，道：「遙兒讓我納下路俊林……」手指尖卻彎曲了起來，這個扎眼的，扎心的，竟然真的敢來晉陽。
「這是好事啊，反正只是廢帝，」小狗子道，「遙兒還說了什麼？！」
馮璋心中憋悶，卻沒顯示出來，只道：「問我認不認南帝，掀了如貴妃的老底。」
「若認了，如貴妃有南帝親自出來打臉，她剛立的新朝就是個紙糊的，」小狗子道：「若是不認，卻是好的。認了，後患無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