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餓死
她的兒子馬上要成為皇帝,自己也要成為太后,丈夫也回到了身邊,安靜的,乖乖的呆在自己身邊了,她好像馬上就能成為人生贏家。她還有什麼可求的。
林皇后心滿意足的走了,太陽也漸漸的落山了,顯德殿似乎變得與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一切都是詭異的平靜下來,透著不可思議。
可是以王公公的直覺,總覺得透著萬分的不祥。他卻說不清楚,到底哪裡不祥。
彷彿心底里被一股巨大的不安給攫住了心神。
果然如同他的預料,正當小太監將葯碗端了過來遞與他,他正準備進殿時,看到了太子的四爪龍靴。
他臉色一變,躬著身跪了下來,手一直在抖。他以為太子想要路顯榮死,要下毒了。
然而,太子卻是十分溫潤的笑了笑,將葯碗端了起來,道:「葯煎的不錯,只是可惜了這麼大的功夫……」
說罷竟是當著他的面,倒進了盆栽之中。
王公公呆住了,太子將碗往托盤中一丟,笑著道:「往後怕是要勞煩大監吃兩份飯食了……」
說罷竟是施施然,貴氣十足的走了。
王公公一個人跪在原地,久久不能起來,渾身發涼,連骨頭裡都冒著寒氣。
這一招,可比下毒更狠,不給治就算了,這是要生生餓死陛下呀……
王公公眼中有些酸,可他連哭也不能,他的手很酸,一直在抖,抖的碗都能掉下來,他更不敢進殿面對路顯榮了……
他的徒弟見他很久不出來,小心的進來瞧了,道:「葯,陛下喝了么?!」
「喝了……」王公公木然的道:「陛下現在中風,怕是吃不了什麼,一碗粥就可以,吩咐下去吧。」
「是。」小太監也是膽戰心驚的很,這幾日呆在宮中,是真的嚇壞了。現在大監回來做了他們的主心骨,他們內心裡也有了一些生氣和底氣。
路顯榮又餓又不甘心,偏偏有口難言,他不是個笨的皇帝,一個人孤寂的躺在龍榻上,沒人理的時候,他便想到了史上被餓死的君王。
當年他讀史書時還曾嘲笑過那個昏君齊桓公,一國之君如此蠢到被人餓死,生了蛆都沒人發現,這得蠢到何種地步啊,現在才知,原來,人到老時,無能為力時被人擺布,有多難過。
還有,餓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屋內很靜,靜到彷彿到了虛空之中,而飢餓的感覺就越發的難受,透過四肢百駭都能告知他這個皇帝做的有多失敗無能。
嘩啦啦……外面下起了雨來,一股陰風吹了進來,路顯榮瞪大眼睛,似乎能看到新死去的很多新鬼涌了進來想要吃他。他們靠的越來越近,路顯榮嚇的臉色發白,嘴唇一直在抖……新死去的人更多更多,比原來能見的多了幾十倍,都是新鬼,有怨而未解脫的。
突然一蠱燭火被扶了進來,燭光一照,那些新鬼似乎都退了不少出去。
王公公將燭放到了桌子上,將窗和門關的更嚴實了一些,卻有點心虛心痛的不敢坐過來。
王公公終於還是顧忌著主僕之情,跪到了路顯榮榻前,喃喃道:「老奴對不住陛下……」
有些事情是心照不宣的,不必言明,從他決定回宮的一刻起,路顯榮就知道他的選擇了。
路顯榮很痛苦,到最後,他的身邊沒有一個真心相待的人,連一個忠心護主,願赴死的人都沒有……
王公公輕聲啜泣起來,卻沒有再辯解什麼。
都是為了苟活,侍候哪個新帝都可以,怕只怕到最後新帝要讓他去陪葬路顯榮。
王公公還是不安的,還是怕的。因為經歷的秘密,讓他不敢輕意的以為,太子能接納他。
太子進來了,還推上了殿門。
嘩啦啦的雨聲透進來,又被關在了門外。
太子笑著進來,走到了榻邊,王公公忙伏了下來道:「參見殿下!」
太子笑了笑,道:「大監起來吧,這一路勞苦你,祭天累著了,如今父皇這病不知何時能好,你要好好照顧,葯要按時喂,飯食要盡心。待父皇殯天,你便跟著孤吧,孤身邊缺一個厲害的人。」
王公公頓時大喜,道:「多謝殿下,老奴一定盡心服侍陛下,忠心服侍太子殿下!」
路顯榮的胸口一直在起伏著。
「孤有幾句心裡話要與父皇說,你先出去吧……」太子道。
「是……」王公公忙忙的應了,帶上門出去。外面的雨很大,大到能掩蓋裡面所有的聲音。
「父皇,你看看,你至死,身邊也沒有一個可信之人,疑心換來疑心,這就是下場……」太子笑嘆著道:「父皇這一生,著實可悲,沒有豐功偉業,以後史書上留下的只是一段篡位的歷史罷了……」
他見路顯榮氣的厲害,淡淡的道:「父皇非要帶走路遙,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逃離了京城,也不至於讓孤找她如此的難了。這一切,都怨父皇呢,父皇無容人之量,放走了一個最重要的籌碼。知道她有多重要嗎?!父皇,你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他從懷中掏出一卷黃色的旨絹,是專門用來寫聖旨的,拿了桌案上的筆就開始寫字,道:「這個天下,有兒子替你看著,坐著,父皇可以放心了,兒子一定做的比你好。」
他慢條斯理的將旨意寫好了,等墨跡幹了,拎到了路顯榮面前。
路顯榮的眼睛一瞬間瞪的極大,似乎不敢置信。
「父皇不敢相信?!」太子笑了,道:「自小苦練書法,雙手皆可,左手與父皇的筆跡無二。就是為著這麼一天,從我出生起,我便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父親了,我不能將一切全指望在你真的傳位於我身上,所以,無可厚非,父皇還是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所以父皇不用寫也沒關係,我會與大臣們說,父皇早就寫好了傳旨詔書,他們會信的,因為父皇只有兒子一個兒子啊……」
「唔,再蓋上璽印,就完美了。」太子此時似乎變了一個人。從容的過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