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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隱情

  蕭昱與晚香並肩走在長無邊際的宮道上,彼此靜默無言。


  從常寧殿到重華殿,明明是那樣近的距離,可晚香此時此刻卻覺得是那般遙遠,怎樣都走不到盡頭。她微微抬起頭來,小心地覷了一眼蕭昱的神色,又緩緩低下頭去,終究沒有開口說一句話。而此時,她卻私心地想讓這段路長一些,再長一些,最好永遠都不要走完。


  “方才……讓姑娘受委屈了,真是對不住。”


  晚香聽得蕭昱出聲,急忙抬起頭來去看他,見他一臉從容的神色,不禁頷首道,“我沒事。”


  蕭昱歎一口氣,沉聲道,“婉然的性子要烈一些,是她脾氣大了,你不要怪她。”


  晚香聞言乍驚,剛想開口說“薑充儀是極好的性子”,但思及她方才的舉動,卻又生生地將後半句咽了回去,隻恭首答了聲,“是。”


  兩人走到重華殿的門口,蕭昱向晚香微微欠身,含了一分矜持的笑意道,“今日的事,就請晚香姑娘忘記了罷。”


  晚香一怔,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事。但轉念一想,一定是他與薑婉然的事。於此,便向他頷首為禮,欣然離去了。走到重華殿的正殿處,她還不忘回頭望他一眼,隻是那身影早就已經看不見了,隻有晚香一人,還癡癡地立在當下。


  “在看什麽?”


  一把溫婉女聲在晚香的身後響起,她陡然一驚,立刻回身道,“主子。”


  長安望著她失神的樣子,不覺淺淺蹙眉道,“怎的去了那麽久?是不是婉然那裏出了什麽事?”


  晚香一怔,支支吾吾著道,“沒……沒有……但是……”


  說罷,晚香抬起眸來,帶了幾分渴求的神色看向長安,期盼長安能懂得她的深意。


  長安微微垂眸,低聲道,“進來說。”


  進了內殿,長安坐在上榻,方才啟唇問道,“是常寧殿出什麽事了嗎?”


  晚香半分躊躇半分為難,過了半晌,終於恭首答道,“是奴婢去了之後……發現蕭太醫和充儀小主在殿內……所以奴婢就在殿外等了一會兒……”說罷,她微微抬首看一眼長安的神情,見她的神色極是平淡,便繼續道,“奴婢好像覺得……充儀小主和蕭太醫是有私情……”


  話音未落,她便聽得長安忽而一笑。她訝然抬首,隻見長安拿起一個空的茶盞在手中晃了一晃,她立刻會意,拿來茶水給長安添上,方躊躇著道,“主子這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了。”


  長安輕抿一口茶水,倦倦一笑,“是啊,從第一次見到蕭昱的時候,本宮便知道他與婉然之間,必然有些什麽。”


  晚香聞言不禁蹙眉,“那主子怎麽……”


  “這宮裏本就不是人人都愛慕皇上。她有意中人又如何?難不成本宮還要告到皇上麵前去嗎?”長安的聲音不高,卻是沉沉入耳。


  晚香微微咬了咬牙,低首下去道,“方才奴婢去的時候,不小心在門口聽到了充儀小主與蕭太醫在裏頭說話,結果充儀小主就動怒了……奴婢覺得……”說著,她微一猶豫,終是開口道,“奴婢覺得,她可能是認為奴婢聽到什麽了。”


  長安神色一黯,微微凝神道,“那你可都聽到了?”


  晚香正要點頭,卻聽得外頭寒煙的聲音響了起來。


  “主子,朱太醫來請平安脈了。”


  長安微一沉吟,示意晚香跟在她的身後,她稍稍整理了一下發髻,溫聲向晚香道,“記住,今日發生的事,萬萬不能跟別人提起。”


  晚香一個勁兒地點頭,忙跟著長安一同出了內殿。


  正殿內,朱政早已經等候在此了。他見了長安來,忙屈膝下去道,“微臣給貴妃娘娘請安。”


  長安微微一笑,“朱太醫都是本宮身邊的老人兒了,還總是那麽客氣做什麽?快請坐吧。”


  朱政施禮落座,給長安診完脈後,謙遜笑道,“娘娘脈象平穩,恢複得極是不錯。”


  長安將摘下的珠翠戴至腕上,不覺淺笑道,“也是多虧了朱太醫。”


  朱政微微一凝,靜默了片刻,方站起身來,向長安拱手道,“娘娘,微臣近日查到了一些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


  長安恍若無意,“太醫請講。”


  朱政恭敬屈身,徐徐道,“近日微臣翻閱了案卷,查到了兩年前宋昭儀的病案,宗案上記載,她是難產而亡,三皇子也是因為先天不足而過早離世。昭儀生產之日,隻有杜仲一人在側,因此微臣並不知細況,不過三皇子出生後,微臣倒是為他診治過一次,皇子離了母體便氣息微弱,且全身發青,依微臣之見,不單單是因了早產的緣故。”


  朱政的一番話說完,長安的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她極力按捺住心底的驚駭,麵上撐起一絲笑意道,“那依太醫之見,可是何故?”


  朱政拱手道,“依微臣看,倒像是中毒之兆。”


  話音未落,長安的心底頓時沉沉一顫。


  她緊緊攥住手指,像是要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卻依然不能掩蓋她此時的心驚。


  宋燕姬有孕之時,是她讓杜仲把奎寧加入藥膳裏的。宋燕姬生產之時,也是杜仲趕在最後一刻往催產藥裏加了朱砂。


  宋燕姬之死,從頭到尾都是沈長安的過錯。她如何能逃得掉?

  此時此刻,朱政這一番話,讓她不得已回想起那段塵封的往事。


  當日昭儀一死,皇帝便下令將當夜所有的太醫和宮人全部趕出宮去。長安暗裏派人動了手腳,將杜仲與蓮芯喬裝打扮,趁了深夜送他們出宮。臨行時,長安還給了他們一大筆銀子,讓他們借機離開洛陽。至於那位小廚房的榮姑姑,一如長安所料,鍾毓秀剛得了昭儀過世的消息,便要殺榮姑姑滅口,幸得長安出了一計,讓杜仲開了藥,使榮姑姑假死,才換了她一條命回來。如今,當所有事情都翻篇了以後,她卻萬萬想不到朱政竟然在其中發現了蛛絲馬跡。


  絕對不能讓他查下去,絕對不能。


  長安沉靜了容色,緩緩抿了一口茶水,麵上忽然閃過一絲悲憫之情,感歎道,“當年三皇子本宮也是見過的,那樣可愛,卻是早早離了人世,實在是令人痛心不已。”


  朱政恭敬頷首,思及三皇子當日慘狀,亦是憐憫,便道,“可是依微臣所見,此事必有蹊蹺。所以微臣先來問問貴妃娘娘,當年昭儀從有孕到生產之時,娘娘可曾發現什麽異樣嗎?”


  長安假意沉思了一會兒,方道,“本宮與昭儀來往甚少,對於她的飲食起居一向也不曾過問。隻是昭儀性子冷淡,平常與人都不太來往,本宮倒沒覺得有人會故意害她。”


  朱政微微沉吟,“但願如此。隻是宋昭儀母子太過於令人痛心,所以微臣想徹查此事,也算是給九泉之下的宋昭儀有一個交代。”


  長安輕輕頷首,平視於他,“有勞太醫了。”


  隨著朱政的身影漸漸遠去,到消失不見,寒煙連忙跟了上來,狠狠啐了一口道,“這個朱太醫,還是咱們重華殿的太醫呢!平時不見他怎麽關照宋昭儀,人一死,居然還主動為她伸冤了。”


  晚香也迎了上來,一臉驚駭未定道,“主子,這可怎麽辦?不能讓朱太醫查下去啊!”


  長安心下煩悶,立刻出聲道,“當然不能!他如果查下去,遲早會查到本宮的頭上。到時候就全完了。”


  “那主子,我們該怎麽辦……”


  長安略一思忖,目光忽然一亮,有個念頭悄無聲息地盤上她的心頭,“上回長萱來的時候,朱太醫倒是對長萱有些意思。”


  說到此處,晚香也立刻回想起來,連忙道,“這便是了。上回奴婢跟了朱太醫和二小姐出去,見他們二人互相看著對方,卻不敢說話,想來也是互生情愫呢。”


  寒煙聽了,也急聲附和道,“對對!二夫人來的時候,朱太醫還悄悄讓人打聽過二小姐尚否婚配……看那意思,估計是要跟二小姐提親去呢……”


  長安聽聞,唇角漸漸化出幾分薄薄的笑意,“這下便好了。郎有情,妾有意,本宮便許了他們,想來朱政也不會再查下去了。”


  “可是……主子……”晚香微微凝神,故意壓低了聲音道,“可是,朱太醫現在並不知道是咱們做的啊。”


  “那就讓他查下去。”長安眼神一跳,如同被點亮的火苗,熠熠生光,“他若沒查到本宮,也算是躲過一劫。若是查到了,他必然也不會告知皇上。毒害皇嗣是死罪,就算是本宮也難辭其咎,皇上若真是怒了,要滿門抄斬,他娶了長萱,就是自己也難逃一劫。”說著,她不禁冷冷一笑,“況且,宋昭儀與他並無情分,他不會寧死也要為她賣命的。”


  寒煙和晚香聽了,各自相視一眼,最終還是寒煙上前來,溫言道,“隻是,主子,就這樣把二小姐嫁出去了,您可真的舍得嗎?”


  長安輕輕歎一口氣,心下微微一涼,亦是有幾分不舍之意,“不舍得有什麽用?本宮也想把長萱多留幾年,可她已經到了出閣之齡,而且事情又是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還能有什麽法子?就當是本宮做一回主,成全了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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