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人間九禪空
隨著向雨田在嵩山待的時間越長, 民間關於魔帝皈依佛門的話傳得越廣。︾樂︾文︾小︾說|
知道的嗤之以鼻:魔帝要就這點本事, 怎麼可能做得穩魔帝之位?
不知的信以為真:佛門果然佛法高深,否則怎勸得魔帝皈依佛門!
山下怎麼傳那是山下的事, 山上的人偶爾聽聽一笑了之。
向雨田已上嵩山一年了, 寇謙之那些徒弟也離開嵩山去了平城,然而荒人們的生活依舊不變,唯有一人的生活有了改變,那便是孫逸。
孫逸是個閑不住的人。
自從那日在嵩山的荒人得道孫逸的消息, 眾人商量之後決定冒險上山, 看能不能給謝知非收個屍。結果到了一看, 喲嚯, 白擔心了。
這一僧一魔, 一問一答,相談甚歡。
既然謝知非沒有危險也無需他們為其收屍,眾荒人在徘徊了一會兒后也就散了, 只是往後的日子裡會下意識的繞著那裡走,畢竟那裡面不但待著高僧大德, 還待了一個大魔頭!
但這些荒人眾有個人列外,那就是孫逸。
孫逸天天往那邊跑!
初時眾人只當孫逸擔心謝知非,心疼孫逸的衛大娘還好心的勸了兩句:「孫小子你就安心吧,那寇天師在同大師認識后便成了好友,想必這魔帝也是一樣。」
這時候孫逸便會搖頭,他跑去不是擔心道實大師,而是去聽佛。
——總覺得聽大師講佛講大道, 就如同得到了身心洗滌!
衛大娘見孫逸不聽,便由他去了。
只是幾個月過去后不少人眼睛的發現:孫逸這傢伙,似乎在修佛?
你看那佛珠,你觀那動作,你聽這話。
如果不是孫逸沒剃髮,活脫脫就是一個佛門沙彌!
天下有不少人修佛,各有各的修法,但都脫離不了打坐參悟。
然而孫逸沒有,手捏佛珠的孫逸每天依舊到處跑,只是性子越來越沉穩,十句話有一半的格式如下:
佛祖說……
菩薩說……道實大師有言……
如是我聞……
荒人:呦呵,這還真的在修佛啊,說起來頭頭是道的!
時間一久,衛大娘他們聽的腦殼疼,即便他們這後來沒有去過竹林,但有孫逸這麼個討厭的傢伙一日兩餐飯前飯後句句不離大師,那道實大師同魔帝說的話,他們都曉得了。
聽得多了,有些朗朗上口的話他們還能倒背如流呢!
這日子,真是……嘩了……
這一日,猛的又聽到孫逸開始了大師說,孫大娘心喊扛不住,便對孫逸諷道:「孫逸,你整日里佛祖過去菩薩過來的把大師放在嘴邊,我看你小心心不誠,整天跑來跑去的,修什麼佛。」
孫逸早已將謝知非那些話奉為真經,銘刻於心。
這有答案的問題,孫逸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修的是阿彌陀佛!」
眾荒人:「……」
阿你大爺的佛,這小子看來是又欠收拾了啊!
撩起袖子,先打一頓吧!
只是面對虎視眈眈的荒人,孫逸卻沒有同以前那樣露出害怕,那張還算稚嫩的臉上居然顯出幾分安寧祥和:「大師說了修佛修心,但我心中破執念,佛常在,無需打坐參禪,吃飯睡覺也是修佛……」
「……佛的境界是拿起放下后大徹大悟的不執著,我不曾拿起,所以要在紅塵中拿起,日後才能放下,於紅塵中也是修行。」
孫逸合十喟嘆:「因為,佛在我心中,與我恆常在。」
看著一個跳脫的青年猛的變得如此沉靜,那種來自心靈深處的喟嘆,讓人不禁愣神。
亂世求安,佛成依託。
這輕飄飄的話語,直叩心靈,令聽到的人有一種想哭的**。
至少,衛大娘便哭了,即便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明明相公死的時候沒哭,女兒死的時候沒哭,偏偏孫逸那微微一笑轉述道實大師的話卻讓她哭了。
見眾人當場愣住,孫逸以為這些人聽得興起,頓時來了與之分享興緻。
一時間孫逸開始大論從謝知非那裡聽來的話語,將自己銘記在心中的話一水流的倒了出來。
「大師說,心術不正,身在沙門修不得佛;心懷光明,身是奴僕亦能修佛。」
「大師說,心有佛,佛常在。」
「大師還說……」
……
一下午過去,荒人中有一部分人開始思索孫逸口中轉述道實大師的那些話,更多則是腦海中無線循環播放七個字:大師說,大師還說……
大師說……大師還說……
隔了幾日下來,諸荒人也能張口便是:如是我聞。
孫逸,堪比洗腦神器!
這一部分荒人雖在嵩山定居,然而他們並不是與世隔絕。
隨著這些荒人下山經營,在山下走動,聽人說佛的時候免不得會響起孫逸那些話,便會與人相談。
如此一來,謝知非的那些話也跟著流傳了開來。
什麼明心見性,即地成佛。
什麼不立文字,以心傳心。
……
這些話,在如今的佛門來說,可謂是小之又小的異端。
有一部分人聽了便聽了,他們本心不在修佛,而在成為沙門之後的諸多好處。
謝知非的這些話,他們左耳進右耳出,半點也沒放在心上。
對一部分將如今印度佛教奉為至上的人來說,謝知非這些話分明就是為自己懶得不知佛法找借口。
這樣的人居然還有人說是高僧大德,簡直是豈有此理!
然而這在不少誠心修佛,又看到佛門當今亂象卻無能為力的人來說,不啻於天籟之音!
就如從小出家一心向佛的玄苦,此時的玄苦已小有名氣,心中迷茫於如今的佛門亂象,陡然聽得有人說謝知非那些話,如沐佛雨。
從那時候開始,玄苦心中便有一個想法:去嵩山,聽大師說佛。
隨著時間的推移,耳邊聽到謝知非說禪的話越多,玄苦想去嵩山的心便更堅定,隨後在一個暮鼓晨鐘的清晨,玄苦拿起化緣的缽,開始了自己向嵩山的路。
北魏佛門昌盛,即便如玄苦這般的人比例較小,然而在龐大的基數上,這個數字也魏然可觀。
往西天太遠,萬里之遙太過縹緲,往嵩山很近,千里之路指日可待。
前前後後近有兩百的僧人千里迢迢跑來嵩山,有年輕的僧人靠己一人化緣到此處的,也有老沙彌帶著自己小徒弟到達嵩山的。
如此多的沙彌來到嵩山,光亮的腦門晃得道門的人心慌慌:這特么到底是道門聖地還是佛門聖地?
這些人千里迢迢而來只是要聽謝知非說佛,道門眾人受寇謙之離開時的命令,不敢為難謝知非,自然也就不敢為難這些沙彌,只能吹鬍子瞪眼睛,索性閉關去了。
面對老老少少近兩百人,接近四百隻眼睛苛求的望著,指待謝知非說佛。
謝知非壓力很大,他很想說!
只是……
謝知非不會說佛:他連佛書都沒看幾本說什麼佛?
這時候,系統猛的初現,裝起了世外高人的模樣【時機已至,是時候打開玄正方丈的信了】
謝知非十動然拒:「不!」
都忍了這麼久了,幹嘛要前功盡棄?
謝知非堅的拒絕系統的好意:他不說佛,他可以說禪!
既然不說佛說禪,如何讓人覺得自己是精通佛法之人就成了必須的條件。
那就是,將裝逼刷到一定的高度,讓人望塵莫及的高度!
佛珠拈花一笑的事,家喻戶曉,謝知非自然知道。
玄之又玄,秒之又妙,其中之韻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正是他如今所需要的。
謝知非:他拈不來花,他可以看啊!
對著路遠迢迢趕來的玄苦等人,謝知非從容不怕的露出了意態安詳的笑容。
只見謝知非抬起手,微笑的指向一遍翠竹,示意玄苦他們看去。
新生的竹葉,青翠欲滴,微風拂過緩緩清搖,山中精靈便是如此。
生的韻律,寂的神|韻。
禪之始。
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
那種純凈無染、無欲無求的氛圍,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只是初接觸禪,不遠千里來找謝知非的諸沙門頓時愣住了:這是哪門子的講佛,可是看著這翠竹,卻覺心靈平靜,似捂佛之真諦。
許久之後,裝逼完畢的謝知非對玄苦他們笑道:「你們可懂了?」
說不懂,可心中卻有所悟。
所懂了,可自己又不知道。
玄苦等人老實的搖頭:「吾等愚昧,還請高僧為我等解惑。」
謝知非笑道:「釋尊靈山法會拈花一笑,迦葉尊者微笑會意,我佛門禪宗由此而生。以心傳心、實相無相、不立文字、教外別傳。」
言下之意便是:說不起作用,我禪宗傳心,需要你們悟,佛是要自己悟的!
適才我傳心印,你們沒懂,說明你們還沒悟!
有些沙門弟子在初時的疑惑后便想要辯駁,要辯駁重要想如何辯駁。
這麼一想,頓時覺得:不對啊!這些話怎麼很有道理的模樣?
剛才他真的感覺有所悟!
只是他們佛性不夠,沒有悟到,道實大師說的真的很有道理!
有不少沙彌心中頓生後悔:大師傳心印,他們沒悟到,好可惜!
這些人中,最激動的便是玄苦了。
因為玄苦覺得自己似乎感受到謝知非的傳給他的心印了,只是他還差一點便可觸碰到,當下玄苦便對謝知非拜道:「吾欲拜大師為師,聆聽佛語,修得菩提見我明台學得真經。」
玄苦開了個頭,其他人趕緊也隨之而拜。
三人行必有我師,佛門修行,佛法精深者為師。
莫說拜一個青年為師,若對方佛法精妙,即便只有五歲,他們也願意拜!
在嵩山安靜的待了快三年,終於等到這一天的謝知非笑了:「天為頂地位基,修佛無需別院,悟禪何須塔寺?我少林不立文字,以心傳心,若有佛心,天地皆為廟宇。我在少室山幽谷茂林下悟得真佛,今取少室之林為名,立派少林。願同天下有佛緣之人,共修佛法!」
既然道實大師說了他們是佛緣之人,玄苦等人立刻喊道:「吾等願入少林。」
【開宗:少林(已完成)】
【立派:少林(已完成)!任務提示!門派等級:未入流,任務要求:一流門派;人員:三人,任務最低要求:長老一人,精英弟子兩人,普通弟子百人;宗門:一間瓦房,任務最低要求:佔地一公頃……】
【獎勵長老·玄苦,長老:2/1】
【獎勵精英弟子·曇曜,精英弟子1/2】
曇曜?
這是誰?
謝知非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視線在兩百沙彌中掃視一圈,終於找到名為曇曜的小孩。
這孩子太小,同一名白眉毛的老僧在一起,前面則是玄苦,謝知非想來覺得曇曜應該是被這老僧人帶上來的。
此時曇曜見謝知非看向自己,心中大喜,敬仰之情快從那一對清澈的眼睛中流了出來。
即便見到這小孩,謝知非依舊不知道這是歷史上,哪兒的高德……
林中不知何時來了一個人,默默在那裡站著,直到謝知非立派少林這才過來。
這人走得很輕,然而眾人還是見到了他。
這一見,玄高等人頓時將心眉半拖半抱的拉了起來,可見他們不喜歡這個人。
這個人無論看起來多無害,依舊讓人無法忽視。
只需看上一看,內心便會顫慄害怕,只覺眼前這人不可戰勝,正是半月前為突破瓶頸去閉關的向雨田,如今向雨田瓶頸以破,離修成**更進一步,準備離開嵩山去尋找下一個突破的契機。
林中儘是僧人沙彌,唯向雨田一人墨發黑衣,與人不同。
這個人依舊是那個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魔帝,只是已將一切內斂,隨著那動靜之間的步伐讓人心驚。
那是種天下在握,誰與爭鋒的惟我獨尊。
一時間,林中的玄高等人只覺,這世間佛以去,魔將大行。
這便是道心種魔,它能影響一個人的心境。
只有一人,唯有一人不受向雨田魔功影響。
謝知非雙手合十,一道地圖喊話的阿彌陀佛,沉悶的佛號將玄高等人從向雨田魔功所制的幻境中拉了出來,個個寒而栗毛骨悚然。
「阿彌陀佛,原是向施主到了。」
清冷的聲音傳下山去,掃過少室山,飛太室山。
不少人均是一驚:道實大師這是要做什麼?
向雨田一聲嘆息,似有不舍:「我今日來,乃是同你告別。」
是該不舍。
無論是在武學路上,還是在尋道途中,高手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後,除了不斷的突破自我尋求更高峰,便只剩下寂寞,如雪的寂寞,沁入骨髓。
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僧人,許久之後向雨田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老天眷顧他,他的尋道路上並不孤獨。
向雨田道:「來的時候,我看不出你的深淺,如今我魔功接近大成依舊看不出你的高低,著實讓我佩服。這些日與你一起研習大道,互增互進,今我離去便不會再來,有些遺憾自不能帶走。」
謝知非斂眉低垂:「貧僧不會與向施主兵刃相向。」
向雨田笑道:「我既來了,自不會因你一句話而離開。」
分明說話的人就在謝知非面前,眾人卻覺得這聲音忽遠忽近,竟似從四面八方傳來。
玄高等人還沒來記得倒吸一口冷氣,便覺一股子冷意從地下騰升,順著他們打坐的腿,一路噬骨而上,身體一節節的似乎變作了冰塊。
明明是艷陽高照的天,林中卻是陰風聲氣,宛如鬼蜮。
道心種魔**。
顧名思義,道開頭,根子還是魔。
向雨田嘆息道:「若你不出手,他們都會死,你必須出手。」
謝知非合十的手轉動了下,淡然笑之:「向施主說笑了。」
向雨田正挑了挑眉,正是想說『你且試試』,便見眼前僧人身後紅光乍現,袈|裟環繞。
那道一閃而過的紅光,好似佛祖身後火焰法輪,一時間,眾人只覺耳邊梵音頓起林中翠竹宛若西天眾佛面朝此地,頂禮膜拜。
佛音傳來,若有若無。
這裡不是嵩山的竹林,更像是經書中所說,西天寶林山地。
清心靜欲,如浴佛音。
陰寒頓退,重現艷日高照。
之前玄高等人身上那陣陣冷意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向雨田漆黑的瞳孔中映著謝知非的身影:「你果真藏有極高武功在身。」
裝逼的最高境界是什麼,那就是恰當的謙虛。
比如說現在的謝知非。
只見白衣僧人搖頭嘆息:「貧僧此生僅修佛法,不曾練武,施主說笑了。」
讀書人常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謝知非這話在向雨田同玄高他們看來,那邊是將佛法專研到了異常高深的境界,一法通萬法通,佛法精深武功高絕。
玄高等人肅然起敬、高山仰止:「大師佛發精深!」
系統高人狀【…愚蠢的人類…】
這傢伙剛才只是拉了一個群嘲!
向雨田見獵心喜,原本只有十分的心思,如今變成了十二分。
當下一躍而起,向謝知非躍去,一雙手如玉如琢,此前那駭人的陰寒變了個模樣,像是風拂山崗,月涌大江,一派清凈祥和之下,凶機隱隱。
玄高等人看得驚心,脫口而出便改了稱謂:「方丈小心!」
向雨田的速度很快,然而給人的感覺卻很慢。
你能看到他沒一個細微的動作,細微到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也能指出這裡面的破障,然而卻沒人能破解,因為當你想破解的時候你會發現,此時的你不知是太過沉溺這祥和的氛圍還是被無聲無形的事物給禁錮住了,動不得分毫。
向雨田那雙如玉光潔的手便要碰到謝知非光亮頭頂上的戒疤。
這般的溫和,便像是長輩對晚輩溫和照拂那樣的柔軟,軟得人提不起反抗。
這一碰,除非是個鐵人,否則便會碎裂天靈蓋。
玉色的手,九道戒疤。
玄高他們憋得面色通紅,眼睜睜看著向雨田那隻手如秋葉落地那樣落到了謝知非的頭上。
沒有血跡,沒有碎裂。
白衣的僧人一聲嘆息,懷著對眾生的悲憫與不忍抬頭看著向雨田:「不動不惑,萬法為明!」
一道又一道金色的佛光亮起。
金色的佛光,渡在謝知非身上,像是灑落一層金粉的佛身,又像是金身的佛陀。
被向雨田擊中的謝知非淡然安泰,出手的向雨田卻是面色一變,悶聲一聲,像是被人擊中。
向雨田那一擊打在謝知非頭上,謝知非自然受了傷,只是謝知非如今是洗髓經,皮厚血高,這點傷,當真不礙事,連十分之一的血條也沒掉。
隨著向雨田這麼一停手,不一會兒的時間,這掉了的血條又返滿了。
然而羅漢金身的反彈卻讓向雨田吃不消,此時的向雨田只覺自己的天靈蓋彷彿被人用銅錘敲打,險些裂了開來,疼得讓人頭暈目眩。
白衣僧人靜默的看著向雨田,那雙空靈清澈的眼裡是一片不忍。
有何不忍,因這人間充滿爭鬥,爭鬥之心不休,人間不見安寧,苦海無邊,便是如此:「向施主,爭是嗔,斗是嗔,苦海無邊還望向施主回頭是岸。」
若是兩次失手便放棄,向雨田也不會成為魔帝。
這時的向雨田不會放手,至少在他施展出最後招式的時候絕對不會放下,向雨田此時正戰役盎然!
玄高等人不敢說話,謝知非憐憫示人。
待那欲裂的頭疼漸消,向雨田再次調起全身內力,準備最後一擊:「苦海是挺苦的,本尊也願到彼岸去,只是你得找條大點的船,否則本尊可不會上去!」
此時的向雨田彷彿同嵌入這片竹林,與四周渾成一體。
剛因疼痛而後退的向雨田沉下去,一步一步向謝知非走去,不像是要與之鬥武,更像是求佛的沙彌,西行萬里求見佛陀之後的頂禮膜拜。
明明四周皆是翠竹,卻彷彿又峰巔重迭,雲漠縹緲。
隨著向雨田這麼走來,玄高等人駭然的發現這天地像是暗黑了下來,四周的氣溫則變得忽寒忽熟,此前那靈山妙地又消失了,他們如今就像是置身在另一空間。
這便是借勢,向雨田在借天地之勢。
然而向雨田不同於寇謙之是由道入武,向雨田由武涉道此時不過初觸碰天道的境界,要做到借勢需要許多方面的配合,如功法、步法、甚至一定頻率的呼吸,其中一道被打斷,這勢便會消失。
而向雨田不相信謝知非沒出手,在向雨田看來,謝知非只是用了一種極其高深的借力打力。
這樣的功法,最注重巧,這樣的巧需要眼裡心神,若速度節奏快到一定的程度,招式多到讓人目不暇接,這樣的巧便不在好施展。
因為面對向雨田一晃若天花亂墜的玉掌,謝知非淡然的再次喊了一次地圖喊話:「一切皆為虛幻,剎那便是永恆。不放不住,方可久持心念,向施主如此的放不下,實在有違做所修之道。」
之前謝知非地圖喊話的時候,嵩山上的道士荒人以及前來嵩山踏親的人還在震驚中。
疑惑這魔帝同佛門高德長達一年的時間未曾有過交手的事,為何今日便出現了?
那麼在隔了一段時間后,又聽到這麼一聲渾厚的清冷話語在耳邊響起,那麼眾人只能心悅誠服。
即便未曾身臨其地,能在同魔帝過招的時候,還能如此平心靜氣說話的不愧是高僧!
在竹林中的玄高等人所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林中陡然梭梭作響,這聲音,宛如春雨降落濺得一曲清歌。
謝知非伸出手,面帶坦然微笑,像是在接天下降落的雨珠。
然而向雨田只覺眼前靈儀炫日,寶剎臨雲,吞日瑤山噴火光。
晨鐘暮鼓,法雨普潤。
落在心靈的甘露醍醐除凡心,凈化娑婆,無上妙覺,自在既是永安。
這便是佛?
向雨田穩了穩心神,眼前的寶剎消失,眼前依舊是那個僧人。
當下向雨田手影交錯,急如閃電,一抓一饒往謝知非攻去。
只是……
當向雨田抓謝知非左肩頭的時候,自己的左肩頭便會疼得錐心刺骨。
當向雨田拍謝知非前胸口的時候,自己的前胸也會疼得他直冒冷汗。
然而謝知非沒有動,無論向雨田落了多少要命的招式在謝知非身上,被其擊中的謝知非魏然而坐,韌如磐石。
白衣僧人安然靜坐在那裡,歲月時空彷彿停頓。
看到這個場景的人都不會懷疑,謝知非武功在向雨田之下。
甚至連向雨田自己也堅信,謝知非的武功定然高出他許多,只是守著發過的宏願不出手鬥武。
不以殺生證道?
在亂世的時候,這句話便像是一個笑話,人敬其胸襟,卻笑其痴傻。
誰人痴,孰人傻?
人有千面,心有一佛!
何為佛?
這便是佛!
玄苦等人淚眼婆娑,雙手合十對著謝知非哽咽的喊著「方丈」。
目光如炬,泰然自若的謝知非淡定的看了眼自己的血條。
還差一點就是百分之九十,不慌不忙低下頭,在合十的手掌碰到嘴唇時不為人知的喝上一小口止血膏,然後繼續淡定的打坐任由向雨田施展自己精妙的武功,心下對系統暗嘆息:「人和人…不能比啊…」
你看向雨田和他。
向雨田打他的天靈蓋,他這邊只顯示掉血300點,向雨田那邊疼得倒退了七八步。
再說現在吧。
向雨田之前急攻他左胸一段時間,現在連左手都不敢動了。
謝知非:「哎,無敵就是寂寞,龜殼護我堅韌!」
系統心有戚戚【…是啊…】
謝知非是單修洗髓經,經驗豐富的戰寶MT!
在打遊戲的時候,洗髓少林作為一個時間越長仇恨越穩,血量高得嚇人的肉盾,只要對手不是群攻,那就能接下對方所有的招式。
換做謝知非這裡便是,初時眾人還能察覺向雨田魔功的可怕,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真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了,眼前這畫面就如同戲台上在唱大戲。
魔帝怎麼可能唱大戲?
高僧更不可能唱大戲!
玄高等人紛紛表示:只能說明是道實大師佛法無邊,將他們給護住了。
這可就了不得了!
道實大師在面對魔帝的時候能堅持不殺生證道已是難得,居然還有餘地來互助他們,可見道實大師這是何等高深的佛法修為。
玄高他們又是感動又是欽佩,向雨田這邊扛不住了。
向雨田這下一連變化了三大招,這三大招皆是向雨田突破瓶頸之後的極致,舉手投足之間能牽引自己的敵人的心神,不但讓對手心生害怕於退卻,更能讓對手以為自己施展出了如同幻境一般的招式。
對付被人多麼厲害,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就有多麼苦逼。
身上疼無所謂,受了內傷也不光緊要,重要的是,再打下去,向雨田也不敢保證自己心境是否能穩住,好不容易突破瓶頸卻一下倒退七八步,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當下向雨田翻身往後,沉默而又不甘的注視著謝知非。
向雨田從未有如此的不甘,他出身秘族,從小便是天之驕子,后又被魔帝收為弟子,融合秘族與魔宗功法獨步天下。即便面對燕飛,向雨田也不曾有過不甘,因為他知道,燕飛比他多的,只是運氣。
除此之外,他比燕飛強。
然而這一次,向雨田終於感受到了不甘。
許久之後,向雨田長長嘆息了一聲。
他面上雖仍無表情,目中卻帶著種蕭索之意,在黯然之下竟有一分解脫:「我敗了!」
這話向雨田原以為自己死也不會說,現在說了,心裡反覺放鬆與痛快。
拿起、放下,猛的向雨田又想到了謝知非的話,只有拿起過才能放得下。他如今這般,也算是拿起放下了?向雨田不知道,向雨田只知道如今的他似乎少了一份桎梏多了一份逍遙:「小和尚,你不願殺人總有人慾殺你,那時候,你要伸長脖子等著人來不成?」
謝知非想了下,能殺死他這個身體的辦法沒有。
因為他有輪迴!
誰看到過哪個有輪迴的和尚死翹翹的,這又不是競技場!
謝知非笑了,這份恬靜坦然中竟帶著一份天真,天真的如同一個孩童:「我有佛心涅槃光照,但使佛心常在,身常在與否又有何區別?」
玄高等人紛紛垂淚,只覺修佛今日,這方才感受到真佛:「幸聆方丈講佛,方悟何為真我!」
謝知非淡笑著沉默,靜靜的看著向雨田瞭然離開,承受著玄高他們熱情的注視。
然後,謝知非悄悄的問系統:「我剛才講佛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有一瞬間,有點小感動的系統【……,你走開!】
【不,你閉嘴,你微笑就好!記住,別和我說話!】
謝知非:「……」哪來這麼大的火氣。
時間一點一滴的挪到了年底。
大夏的皇帝病倒了,消息傳出去,眾人算了算,這大夏皇帝差不多是上天的時候了啊!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況這長江以北何止二虎。
拓跋深深的覺得他需要用拳頭講周邊的假老虎統統打到!
比如說,隔壁的大夏【注】。
大夏現在的皇帝算是英明,然而不會生兒子,兒子沒一個出眾的偏偏這還算英明的皇帝要死了。
這時候不去一下將大夏踩斷氣,說不得就會同劉宋那樣改天換日變得難纏起來。
然而雄心勃勃的拓跋燾遇到了自己登基以來第二個麻煩:兵源短缺!
拓跋燾一聽,這不對啊,他們北魏的青壯年還是不少的,怎麼會兵源短缺呢?
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一旁的崔浩見狀,立刻開始煽陰風點鬼火:「陛下,依律法一戶一兵,這兵本不難點。」
拓跋燾點頭稱是:「那是為何?」
崔浩笑得甚是開始:他的機會來了!
崔浩知曉,此時拓跋燾的內心已經潛意識的將佛門視為麻煩,而他現在需要做的便是點燃佛門在拓跋燾心中的第一把火:「依律法,佛門沙彌可不服兵役,百姓本就多信佛道,又逢兵役,不少本該服役的壯年男丁削髮為僧或併入寺院為奴僕佃戶,這皈依佛門的百姓多了,點兵自是成了難事。」
如今的佛道儒并行,有個奇怪的現象。
儒在士族權貴中盛行,是擁有最大權利的一宗;道因煉丹制符的緣故,普通人家信不起,能信的或清或貴,如今天子推行,在士族權貴和百姓中倒也普及開來;佛門雖修行的方法繁瑣,然而沐浴念經並非難事,與人一笑也是為善,因簡單易做,而在民間廣為傳播。
北魏的皇族,需要的正是佛門這樣可以讓座下百姓都能參與又能使之聽話的學說。
只是當佛門太過龐大,已然是個不聽召喚的龐然大物,快成國中國時便會被當權者拋棄。
此時的拓跋燾雖推崇道門,到底還未有將佛門徹底摒除的念頭:「依你之見,朕該當如何?」
對於拓跋燾那些想法,人精的崔浩瞭然於胸。
一步登天不可以,那就小步快進,能日日面君的崔浩有的是時間:「陛下何不讓天下沙彌以佛為題,考驗他們到底是真的佛家弟子,還是假的逃役之民。」
說這話時因為崔浩敢發誓:如今的沙彌,至少有六成算不得沙彌。
局時考試一出,面對那一半過不了的人,拓跋燾自然會心生更多的不滿。
而崔浩要的便是如此:「若潛心修佛自是佛門沙彌自是不怕,若只為逃賦役那便過不得去。陛下局時便命那些考不過的人換俗,再將考過的僧人登記入冊,他日若有人慾為沙彌,也必須經過官府考試方可皈依佛門。」
拓跋燾想了下,雙眼發亮:「妙!」
於是乎,不久后北魏天子一道詔命明示天下:沙彌,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需要考!
作為少林寺的新長老,玄高在收到消息后立刻詢問謝知非:「掌門,我等方外之人本不該受俗世之規,這考試編冊依掌門之見,當如何?」
當然是去考啊!
他嵩山待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給人個一心修行的高僧形象。高僧自不能隨隨便便就出山了,如今天子下令天下沙彌參與考試,多麼合適的出山機會。
他們不但要考,還要去平城考!
至於佛經講義。
即便玄高等人在拜入少林后被謝知非忽悠來注重見吾佛心,不在意外般修行,然而多年的習慣不是一兩天能改掉的,玄高還有日日誦經的習慣。
作為方丈的謝知非打著指導的名義同玄告經常一起,方便了自己點亮各種佛家典籍,不怕考!
當下,謝知非高深莫測的開始忽悠:「長老是方外中人還是佛門中人。」
玄高精神一震,掌門這模樣分明是要點化他。
機會難得,玄高立刻端坐,誠心求問:「這有何區別。」
「方外之人不理紅塵,既不理自是不知。我佛門中人即心即佛,是否身披袈|裟手持佛珠並不重要。你既然在意此事便是放不下,若放不下卻以方外之名強行放下,與魔道有何差異?」
「本在紅塵磨礪中未曾捨去諸苦難,長老何必在乎方外一事。」
玄高心底自然是在意的,否則也不會詢問謝知非此事如何辦。
當下面對一副雲淡風輕不為外物所動的謝知非,玄高肅然起敬:「是玄高愚昧,這便通知門下弟子收拾行禮。」
白衣僧人微微笑,漠看玄高離去。
待此地再無一人,謝知非長嘆一聲:紫胤這一去便是一年,怕是被那邊的要事絆住了腳步。
總覺得。
即便他完成了任務,紫胤那邊的事恐怕也沒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真特么長……
還好趕在凌晨之前趕了出來!
還有就是,這時候的和尚不能隨便叫
因為和尚那都是有一定佛法修為的人,普通的只能叫做沙彌╮(╯▽╰)╭
曇曜:修雲岡石窟的那個,現在還是個小毛孩。
太武滅佛,聖旨殺僧人,佛門沙彌能提前收到消息開跑,多因為曇曜是當時的太子私奉養的和尚,太子收到聖旨讓曇曜先走,曇曜直言自己不走願以身殉道。太子被震撼了,心軟了,就推遲了聖旨頒發的時間,使得不少沙彌得以躲過一劫。
玄苦:北魏修禪的高德!只不過這時候只有二十來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