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人間八禪空
蒼松翠柏, 蓊蓊鬱郁;晴晝花海, 奼紫嫣紅;斷壁奇峰,丹崖瓊閣。
古箏揚琴之音淡淡, 若即若離, 輕柔縹緲。
不管山外是寒來暑往還是秋收冬藏,萬花這裡永遠是煙濤微茫,雲霓明滅的仙家寶地。
無論誰人來到這裡,均會沉溺在萬花想和安寧的氛圍中。
然而, 此時待在萬花的息妙華沒法沉浸其中, 她必須圍繞著『此乃情動不是劫動』的中心, 給一個恬靜淡泊的仙人大談何為喜愛歡心。
長篇累著精鍊起來就一句話:紫胤, 你有心上人了!
然而息妙華真這麼直白的說, 紫胤的回應必然是:「荒謬。」
只能慢慢來。
息妙華對情|愛所知雖是來源於他人,但她心思慎密,過了那最初的尷尬后說起來倒也頭頭是道, 端的是個戀愛專家的模樣。
只是息妙華侃侃而談,作為這件事的主角, 紫胤反倒是安靜沉默。
既不發問也不反駁,靜靜聽息妙華說話。
將例子從天神飛廉舉到山妖鹿精,當息妙華把自己的推論說完時初時驚訝已過,仙路茫茫,若能有一人攜手相伴,倒也是無上的幸運。
息妙華同紫胤笑言起來:「總之便是如此,若有機會, 妙華倒真想見一見紫胤心中的姑娘。」
姑娘……
謝知非不是姑娘,然而紫胤卻不由想到了謝知非那具鎮在水下的粉衣女子,即便不知曉謝知非那一世渡劫是何模樣,但想來定然萬分有趣。
此念一起,紫胤眼下笑意漸顯,如墨染清池,風光旖旎。
「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
紫胤的意思,莫不是說,那人是個男人。
息妙華愣了半響,男性道侶雖少倒也不是沒有,只是陡然這麼一聽,難免驚奇:「那妙華更好奇了,也不知是哪家門下俊傑。」
既息妙華已知曉,除了謝知非渡劫這事外,對於其他無關緊要的實紫胤不在守口如瓶。
雖說謝知非這一世入空門或許是為了鎮心魔,然而遁入空門便是佛門弟子:「他如今是佛家子弟。」
「……」息妙華這下不是驚奇而是驚嚇!
佛不同道,佛門五根清凈四大皆空,嗔痴怨念情愛憎惡皆化流水浮雲。
紫胤喜歡的人若是佛門中人,不負如來唯有負卿,紫胤這一片心意註定付之流水。
「紫胤……」眼前之人年幼失雙親,少年失師長,青年失宗門。
一路少私寡慾磨涅而來好不容易修成仙身,原本可自在逍遙,如今卻遇到這般事。
即便外表冷冽,這些年紫胤常駐萬花,息妙華早已知曉這人私下的長情。
如此這般,如何不讓人唏噓憐憫,息妙華自認若她能先一步知曉紫胤動心之人乃是佛家門下,定然不會為起點醒,累其日後:「…你…」
細碎的話如同嘆息,然而紫胤沒聽到。
紫胤這時候心情非常複雜,腦中一片空白!
任誰被他人猛的一說:嗨,我跟你說個秘密,你摯友其實不是你摯友你摯友是你心上人。
而且在說完這個將人砸得頭暈眼花的重磅消息后,說消息的人還緊接著接著例出一二三四的證據作證這個話,恐怕被告知秘密的人都會如紫胤這樣,神思不寧、茫然無措。
息妙華信誓旦旦他這是動情,然而紫胤身在此山不自知,被人點醒也是霧裡看花不真切。
此時紫胤唯一知道的是,在他自己尚未曾確信此情為何的時候,再尋謝知非顯然不合適。
只待緩一緩,看後續又是如何。
想到這裡,紫胤暗自嘆了聲冤孽,將視線放遠。
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楓葉丹,烏柏紅。
樹樹秋聲,山山寒色。
彌勒峰上由積雪融化的雪水不停的往山下流去,繞過山峰幽谷,東流入海。
嵩山上烏柏數的葉子先楓葉一步紅透,正是八月天,萬物入秋之時,一抹斜陽晚照,不見蕭瑟但見靜雅。
山中不知歲月,人間寒暑春秋。
崔浩那日怒火中燒的回去后立刻讓手下出去打聽。
這些手下知曉崔浩的脾氣,一日不到便將消息收集齊了,崔浩一看,七竅生煙。
感情說魔帝他老人家被個佛門新秀勸皈佛門居然還算好的,有不少消息已開始說魔帝被佛門的禿驢斃於掌下,連酒樓的說書先生已經開始了新的劇本:佛門大師力戰魔門罪首。
什麼般若波羅掌,什麼大日如來神掌。
什麼大戰三千招,什麼力斗三日月。
高|潮迭起、轉折不斷,劇情那叫一個精彩,就好像真的有這麼回事一樣。
說書的眉飛色舞,聽書的大聲叫好。
崔浩耐著性子去聽了一家的戲,面上表情也很精彩。
比那說書的故事還要精彩。
崔浩:這絕對不能忍!
一刻鐘一盞茶,都不能忍!
可是崔浩不想忍,現實卻讓崔浩不得不忍。
北魏貴族多信沙門,這些人手下人命多了,午夜夢回即便不怕鬼魂索命,慣了錦衣玉食、貫朽粟陳的生活后貴族們免不得憂慮身後是否會入地獄受那紅蓮苦難。
死後去那西天極樂便成了這些人的寄託,佛,在王公貴族中生就不衰。
對於過慣了靠拳頭說話入住的北魏貴族而言,他們更喜歡篤踐實履立的修佛方法。
崔浩厭佛,那日在皇宮罵崔模信佛,就如同罵他們一樣。這下新仇舊恨一起,王公貴族默契聯手對拓跋燾施壓:罷免崔浩。
那些人想崔浩從朝堂滾蛋也不是一天倆天了,只不過不管是拓跋嗣還是拓跋燾均極盡信任,崔浩也就沒把這事當一回事。
然而這天地間有個奇怪的道理:好事壞事從來不是輪流出現,而是扎堆的結伴而行。
在崔浩還沒想好怎麼提前neng死這群番僧的時候,新登基的拓跋燾終於頂不住鮮卑貴族的壓力,給崔浩放了一個大長假,假期的截止之日不明。
只是每當拓跋燾有要事不定的時候,就會將崔浩召進宮中商討,因而崔浩仍然能掌握國家大事的走向,依舊是拓跋燾眼前的大紅人。
有了足夠的假期,崔浩便有了更多的時間同寇謙之談合作。
一心光大道門的寇謙之怎可能是崔浩的對手,還沒半個月。寇謙之半推半就的合作了。
合作的能容如下:寇謙之負責忽悠拓跋燾通道,崔浩負責忽悠拓跋燾滅佛。
崔浩擅長大局謀划,寇謙之精於卜占,兩人消息共享資源互通,事事盡在掌握中。
一道一魔,一唱一和,這出精彩的雙簧戲讓拓跋燾充分的見識了什麼叫做一語中的——說什麼是什麼,絕不含糊,絕對應驗!
更何況寇謙之的確有法術再身。
扶乩請神、畫符鎮災,順手拈來!
拓跋燾目瞪口呆:活神仙吶!
不管他人如何想,在見識了寇謙之的鐵口神斷和仙家手段后,拓跋燾毫不遲疑宣布天下,顯揚新法。
神仙弟子怎能無人供奉?供!
寇謙之在嵩山的徒弟們全被召去了平城,由朝廷供奉。
神仙怎能沒自己的行宮修!
在寇謙之成功混到拓跋燾身邊做預言帝的第二年,天師道場開建。
……
此時的拓跋燾依舊推崇佛門,也會時常召見大德高僧,只不過拓跋燾也在大力推崇道門,如今的北魏大有一副佛道並進的模樣。
只是即便有拓跋燾推崇,同追求長生的道門比起來,亂世寄託來生,眾人更信奉佛門:
——這輩子已經這麼苦了,當然是期待下輩子好一點,如果能脫離輪迴去凈土那就更好了,誰會期待長長久久輪迴不懈的苦日子?
道門依託托來自拓跋燾的推崇,開始緩慢發展。
北魏貴族本對道門並不如何感冒,只是對那嵩山上發生的事情非常有興趣。
隨著寇謙之弟子到達平城,立刻又不少心癢難耐的人上前詢問:「那嵩山上,佛門大師用高深佛法感化魔門惡首可是真的?」
怎麼可能是真的。
當下,寇謙之弟子們紛紛回答:「道實大師與魔門向雨田在一同參悟大道。」
最重要的還是道,魔門,佛門,都在參與道!
然而北魏的貴族們關注點不在這裡,在共同一事上。
向雨田是誰,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同道實大師參悟大道,可見大師無論武功還是佛學都能與之抗衡:「不愧是大師!」
寇謙之弟子:「……」
請把關注點放在大道上,謝謝!
其實說到謝知非和向雨田這兩個人,打不過不敢罵的寇謙之弟子們也是一把淚。
想兩年前嵩山還是他們道門的地盤,佛門魔門繞道走。
結果自從謝知非帶著荒人上了嵩山後,嵩山就沒平靜過,那群荒人雖人數不多但最會做生意,大有將嵩山發展成第二個邊荒的意味——擾人清修!
然而當他們好不容易習慣了嵩山有個和尚,嵩山有個漸漸繁華起來的交易場后。
魔門的人也來了,還是魔帝。
寇謙之那些徒弟糾結難當、神情複雜:「一言難盡啊!」
對比下年歲,這些人對謝知非既抵觸又欽佩。
加之天師道初落戶平城,面對鮮卑貴族有問必答,如此一來,正如謝知非想的那樣,他出名了。
只不過出名的方式比較粗暴。
因為在那些道士看來有幾分道理的話,在北魏的佛門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如今的北魏佛門主流是日日禮佛,發大宏源成佛,更注重修行的方式而是修行的內心。
而謝知非的觀點卻是禮佛只是形式,徹底將修行的方式拋一邊,只指人心,見性成佛。
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迸濺出絢麗的火花。
道門厭謝知非打破嵩山道門聖地安寧,魔門憎謝知非敗壞魔帝聲譽,佛門惡謝知非胡亂說佛,一時間,謝知非在魔門、道門第一人那處好感頗高,在魔佛道三門那處卻落到了谷底。
然而謝知非不知道。
協助覅誒在用嘴炮將向雨田忽悠走後,面對系統的表功,甚是無奈。
系統也在開心的向謝知非表功
【長老1/1,獎勵長老·向雨田】
讓向雨田做長老?還好不是強制的,否則他這任務還真完不成。
謝知非:系統啊,你走點心啊!
謝知非沒展開信,沒有謝知非的首肯,系統現在也不敢私自開信。
玄正方丈提供的門派武功還在信件欄里蒙塵,謝知非自然不可能隨意寫個《易經經》的功法來坑人,只不過系統將向雨田聽謝知非的那些話也算了進去,這麼一來便勉勉強強達到了長老的要求、
系統覺得自己今日光芒萬丈,堪稱系統界楷模
【怎麼樣,夠義氣吧】
他這水放得絕對嘩啦啦響!
謝知非:「……你不懂……」
向雨田練武的確是奇才,但自從向雨田將人生目標定在破碎虛空上后,別說自己的宗門,向雨田連自己的徒弟都是愛理不理,純粹的甩手掌柜。
忽悠向雨田做長老,佛門日後的結果,當真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