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人間二十八忠骨【一更+二更三更】
袁紹能同烏恆那麼要好, 公孫瓚當居首功。
公孫瓚被袁紹打得節節敗退, 烏恆功勞也不小。
此時沒了烏恆的騎兵相助,而袁氏兄弟兩人麾下士兵久攻徐州不下士氣低落, 聽及謝知非的軍隊明日便到徐州……
袁氏兄弟麾下:這日子, 沒法過了!
袁紹麾下的士兵固然久戰沙場經驗豐富,然而在同公孫瓚多年纏鬥之後難得的勝利在望,見可休養生息。
只不過袁紹一道令下諸人只得放棄已做困獸的公孫瓚,調頭隨袁紹南下攻打青州、兗州、徐州。
原本已是是勞師遠征, 偏偏在徐州城下折了銳氣又逢連勝之後氣勢恢宏的天策軍。
倘若袁紹能多用奇謀或許還能同袁術兩人從謝知非紮好的口袋中逃脫, 然而因先前對田豐的懷疑, 此時袁紹已經將懷疑的範圍擴大到自己所有的謀士。
不管好壞建謀, 袁紹皆是且聽且疑。
無論是沮授還是荀勘的謀略均是世所罕見, 若袁紹聽其中一人即便不勝亦不會慘白,然而袁氏兄弟本無決策之能,又不敢放心大膽只聽一人建議。
自作聰明之下兩人從這些建議中各取了一部分融合在一起!
在一堆絕好的建議的基礎上弄出了個漏洞百出的作戰方案。
這方案本身有漏洞也就罷了, 偏偏袁紹等人身後是未攻克的徐州,而謝知非他們身後確實已經投誠了的公孫瓚。
有公孫瓚頂著烏恆, 兗州的黃巾軍自由民則是將袁氏兄弟在兗州的軍隊徹底拖住無法救援,天策毫無後顧之憂。
兩軍相交,整個作戰方案漏洞百出還不聽人勸的袁氏兄弟,眼看著自己的盟軍不過半日便從前線開始潰敗。
「……」袁紹:我麾下果然有問題!
見前線潰敗,沮授深知自己瞎眼選的主公自己必須跪著輔佐!
即便自己已被袁紹所厭惡,沮授依舊耐著性子同袁紹講道理:「主公,此戰已不利於我等, 主公且北上同烏恆鮮卑合作,利用此二族之兵且圖來日!」
然而袁紹一看:這才剛開始潰呢,跑什麼跑?
同公孫瓚打得時候比這潰得還厲害的時候他不是沒遇到過!
他還不是一樣將公孫瓚打得不敢出門?
當下袁紹搖頭繼續堅持自己的作戰方案。
——潰敗只是暫時的,打!
「……」心太累,荀勘已不想再勸。
當沮授看來的時候荀勘閉嘴不言,算是已做好被俘的準備:他好歹還有個侄兒是朝廷的重臣!只要他不繼續做幺蛾子,至少能保證小命安穩。
最終,打得公孫瓚欲|仙|欲|死,自信膨脹極度的袁紹堅持下來。
然而在隔了一段時間袁紹終於發現:前線潰敗的速度有些快!
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袁氏兄弟盟軍的兩翼已被強行收縮,大軍被不斷往中間壓縮,人與人之間相差竟不足半米寬。
當謝知非帶著人將袁氏兄弟的軍隊徹底合圍的時候,天策的騎兵從外圍一圈圈跑過,如同收割韭菜般一茬一茬割下。
在外的人不斷往後退,在後面的人不斷往外擠。
前擠后壓,踩踏不斷,哀嚎不絕。
即便袁紹麾下有文丑、顏良等猛將奮勇殺敵欲待袁紹衝出一條血路,然而普一靠近外圍,天策軍見文丑、顏良萬里無一立刻將手臂上的□□對著了這兩人。
一邊的呂布等人也紛紛入陣,即便文丑、顏良拼盡全力也沖不出一條路。
待到傍晚的時候,袁氏兄弟麾下士兵減半,哀嚎聲在戰場上響個不停。
地上有一團團肉泥,有一灘灘血水,號角聲咽馬蹄聲碎,西風烈烈殘陽血。
幾番突圍不成,最終被抓住的袁氏兄弟還沒來記得演一處士可殺不可辱,嘴一張便被呂布打落下馬失去知覺。
待袁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一聲囚衣,手腳皆有鐐銬,被關在一四四方方的木欄里往西邊的方向行駛。
西邊,長安。
階下囚袁紹想見謝知非,然而無論怎麼喊也沒人理會,即便有人通報回來也是『將軍不見你』。
袁紹:「……」
早知有今日,當年酸棗之時定然不顧曹操反對,將謝知非定罪論死。
雖在囚中,但袁紹同他昔日屬下相較起來又好了許多:至少是個單人間!
而不是幾十人被困了丟在破|車上!
袁氏兄弟從小高高在上慣了看不出他人顏色,沮授等人卻通過押送他們士兵的表現推測出來許多。
比如說天策軍明明打了勝仗氣氛越來越壓抑,每一天這些人的臉色都會較前一天更差。
沮授他們不知曉的是,在整個回長安的路上,謝知非的身體卻越來越不好。
最初謝知非只是咳嗽,然而華佗看了看錶示謝知非只是染上了普通的風寒,喝兩幅葯便好了。
然而良藥下去謝知非的咳嗽不見減輕反倒是越來越重,若不是同一副葯其他人喝了有效唯有謝知非加重病情,夏侯淳已將華佗當做姦細來處理。
面對數萬天策軍虎視眈眈,壓力山大的華佗加大劑量,幾乎是每隔四五個時辰便會有人送葯去謝知非的帳中。
可是無論多少葯下去也不見好轉,謝知非一雙眼睛閃亮如舊更襯得其面色灰敗。
又過了一日,到了給謝知非箭傷換藥的時間。
然而當葯童將謝知非身上紗布退下后,換藥的葯童嚇得直哆嗦,話不成句手足無措的跑出去:「師父!師父快來!」
隨著華佗同曹仁等人匆匆趕來,謝知非中暗箭一事便瞞不住,半日便傳來,軍中眾人盡數知曉。
無論天策軍中此時諸人如何議論紛紛,在謝知非的帳中,華佗面對謝知非背後那處箭傷皺眉不語。
只見一指長的傷口猙獰的往外翻著暗紅色的血肉,肉邊泛白,傷口周邊紅腫泛紫。
華佗:「想來這才是將軍今日咳嗽的原因。」
用手擠了擠傷口周邊的紫肉,一道帶黃液的粘稠隨著膿血便流了出來。
華佗一邊小心的擠壓謝知非背上的傷口一邊自言自語:「某在葯里加了箭頭草,怎會化膿。」
謝知非乖巧的閉上嘴:「……」
當然是他自己做的!
那刺客一擊不得手之後就沒動作過,眼看著離長安越來越近,離那些單人名人發難的陷阱越來越近,系統的身體卻一天天變好……
謝知非沒法只能自己親自上陣敗壞自己的身體!
前段時間在戰場上衝鋒的時候,謝知非的確感受到了來自身後的惡意一擊那枚暗箭。
只是在謝知非躲開的時候卻想到他在涼州大殺特殺一番,即便此番大勝,回到長安后他也會被那些黨人名士以此攻擊。
雖然這些人手中並無甚權利,然而在這個沒有報紙沒有電視和網路的時代里,士族名滿天下的聲望很容易左右不知情的百姓對新政的態度。
謝知非怎會給這人人半分攻擊新政的理由。
正巧曹操同他的新政需要一個非常好的契機,他出事便能同劉協的中毒完美的聯合在一起。
既然天下大局已定,與其回長安去面對那群世家大族準備好的各種陷阱還不如先下手為強,給曹操和劉協多一個動手的機會。
想通這一層之後謝知非便未曾躲避,任由那枚暗箭刺到自己身上。
謝知非唯一沒想到的是那箭會是自己的箭頭,在入駐長安之後謝知非便未曾用過弓|箭。
要麼便是世家大族見他兵器材料稀有,讓人去找了來做收藏;要麼便是從最早追隨他的將士,有人變了心。
無論是哪一個,不管是對世家大族發難也好,還是重整天策軍也好,謝知非的死都是最好的突破口。
隨後在同袁氏兄弟交戰完畢,謝知非以關愛將士為由去傷兵營地里轉圈。
為受傷的士兵包紮傷口,為傷口化膿的士兵吸膿血,並在系統的尖叫聲中,謝知非將一小部分膿血留在系統空間里儲存。
待回到自己的帳后謝知非直接往傷口上倒。
這要是化不了膿,那他也沒法了。
此時面對謝知非背後自己弄出來,腫得微凸的傷口,帳中諸人神情嚴肅、個個皺著眉毛不知道在想什麼。
華佗從藥箱里小心的取出尖刀,轉身便看到坐在那裡的謝知非一雙星目未曾映入半點光亮,宛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池,誰也看不懂他此時的情緒。
對於謝知非同曹操兩人的新政華佗了解一些,作為被士族排斥在外的雜學一脈,華佗自然希望新政能實施。
然而看到謝知非在戰場上需面對敵人的明槍,下戰場后還要面對自己人的暗箭,外面看著位極人臣光鮮亮麗,褪了一身鎧甲之後滿身傷痕無處完好,華佗心裡軟做一灘春泥,喚了小童去捧水來,自行過去對謝知非輕聲道去:「將軍此處傷口化膿,為制止其傳入將軍體內,某隻能用刀把將軍此處膿肉割掉擠出膿血。軍中藥材不足無法配置麻沸散,還請將軍忍一忍。」
謝知非聞言側身將後背露向華佗:「軍醫請便。」
華佗點點頭,一手扶在謝知非背上,一手握住尖刀刺入那泛白邊的爛肉中。
白刃入肉,瞬間便有一道鮮血順著背脊留了下去,華佗能感受到手下的肌膚一陣緊繃隨後又刻意放鬆。當下華佗不敢分心,一刀一刀準確無誤將傷口上的腐肉同好肉分開,膿血與鮮血在謝知非背後交錯流下,像是地圖上縱橫交錯的大小江河,小童不斷用手中的抹布為謝知非檫拭。
在下最後一刀的時候,華佗瞥了眼謝知非,只見這人半低垂頭,一雙手放置雙膝握做拳頭狀,不言不語無悲無喜。華佗看得揪心,一刀下去將最後那塊腐肉切掉,又見得謝知非握緊的拳頭又緊了些。
此時,小童手中捧著的木盆中的清水已化作血紅色。
放好尖刀,再將生肌止血的藥粉撒上,華佗這才裹了一層有一層的紗布。
做好這一切后,華佗拿起先前解下放置到一邊染血的紗布,先是拿起來在日光下眯著眼睛打量,后是湊到鼻下聞了聞,這才對協會資費肯定道:「紗上有怪味,或是清洗軍士未曾洗凈滾沸這才導致將軍箭|傷化膿。佗已為將軍換了新的紗布,將軍的箭傷當不礙事。」
「有勞軍醫。」
曹仁將華佗送出去之後,轉身回來。
帳中諸人依舊佇立不動,謝知非伸手慢慢將衣襟整好,心裡想著如何繼續將這件事擴大。拉好衣襟,穿好鎧甲的謝知非雙手自然垂放雙膝端坐在榻上,看不出半點受傷的模樣,依舊一派鎮定從容:「爾等如何看此事?」
夏侯淳想了想,謹慎道:「紗布有人統一清洗滾沸,無道理其他人均無問題唯將軍出事,依某看來,必是那放冷箭之人,我等順著這紗布必能將那刺客抓出。」
謝知非點頭:「那這件事便交於你。」
曹仁等人只當這件事戰且告一段落,順著紗布可以追查到是誰背叛了天策軍,只是曹仁等人沒想到刺客還沒抓到,第二日謝知非的咳嗽依舊沒停並且持續加劇,待到了晚上的時候那咳嗽聲像是要將心肺也咳出來一般。
到了第三日的時候謝知非已在馬上坐不穩,只能坐在馬車上帶大軍往長安凱旋,曹仁等人隨行在馬車之外,時不時聽到馬車裡傳出極力掩飾也掩不住的悶咳聲。
厚厚的車簾遮住了曹仁他們探尋的視線,匆匆被召來的華佗進去,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這才出來。
出來的時候,被謝知非那一身做出來的傷口以及弄出來的假脈給騙過去的華佗面色陰沉,面對曹仁等人詢問的視線唯有搖頭,長嘆一聲:「將軍染上的是痢疾,還有些風寒,此時將軍絕不能從車中出來,否則便會將痢疾傳染給其他人。」
痢疾二字一處,曹仁等人如墜冰窖。
眾所周知,痢疾並沒有特別有效的葯來治療,身體越好的人越是容易扛過。然而謝知非此時身體狀況根本同好字不沾邊。
漆黑的葯汁不斷往車中送去,將葯汁一碗不漏全順著咕嚕聲送到了系統空間的謝知非每次均是將喝空了的碗遞出,像極了一個配合的兵人。
可是不管華佗如何換藥,如何加大藥量似乎都趕不上謝知非身上痢疾家中的程度,距離長安還有三日路程的時候,曹仁在車外只能聽到車中謝知非如同風槍里傳出聲響。
「子孝…奉先…」
氣若遊絲的話語像是夜風中搖曳欲滅的燭火,若不是曹仁同呂布挨著馬車極近兩人也未必能聽到。
親眼看著謝知非的生命是如何衰敗下去的諸人心下哀慟,看著自己最敬重的人生命點點流逝卻毫不辦法,如同一把軟刀在心中不斷划割。眼看謝知非命不久矣,曹仁只覺自己體內那顆心也已傷痕纍纍,千瘡百孔。
當下二人立刻御馬過去,幾乎是貼著馬車的車壁問:「將軍有何吩咐。」
即便不能撩開車簾,也知此時謝知非必然已是日薄西山之態,「袁術志大才疏不聽人言,此去長安困一生也不能成事……唯袁紹在黨人名士間素有威望實乃我大漢隱患,此事……」
一陣喘氣聲之後,謝知非的虛弱的聲音又斷斷續續從車中傳出:「此事不能留予相國和陛下,某既命無多時也無需為聲明所累,這劊子手便由某來做……便算是……某為大漢做的最後一件事。」
之前那段話像是用盡了謝知非所有的力氣,馬車中陷入了一陣急速的喘氣聲,隨後謝知非如同垂死掙扎而出的細嗡聲響起:「奉先,某命你現在便去將袁紹的頭顱砍來,某要見到他死了才可安心。袁紹若是,恐有人會作妖,待會兒你將袁術一併帶過來看管。」
對於呂布來說,謝知非是唯一可以正面打敗他人,因此呂布心中唯一服氣的也只有謝知非一人。
此時見謝知非命不久矣,呂布未有半點遲疑,一聲「諾!」便拿了兵器在手直接御馬離開。
隨著呂布領命離開,車中又響起了謝知非的聲音:「子孝你過來,我有話吩咐你。」
那邊謝知非不知同曹仁在說什麼,這邊的呂布提起自己的兵器帶了幾人便去了押解袁氏兄弟那處。
在被俘虜的這些人里,為防有人秘密來救,袁氏兄弟被特殊照顧的戴上手腳鐐銬關在牢車裡並有幾十人看管,而其他人若是願降還能手足自由,若是堅定不降便只能被捆縛雙手壓在一起。
沮授等人正是議論是什麼原因造成天策軍氣勢萎靡,人人如同天塌了一般。
雖說諸人心中有了些許猜想,然而卻又不敢置信,便在沮授同荀勘低聲私語的時候便見呂布手中拿著兵器,御馬帶人過來。見到呂布的那刻沮授頓知不好,必是謝知非命不久矣特命呂布前來收袁氏兄弟的命。
當下沮授對著呂布大聲喊道:「呂布,昔日你從長安城敗退出來無人收留你,是主公心善將你留在麾下予你信任授你太守之位,今日你即便不記得主公恩德放主公離開,也不當對主公兵刃相向!」
這是把他當做傻子了呢?
呂布聞言冷笑了一聲,不理會沮授,直接來到袁紹面前用手中的畫戟指著袁紹的脖子:「袁紹老兒,明人不說暗話,某既投奔了你便沒想過叛你。若不是你命人來殺某,某也不會叛了你。」
「你……」袁紹駭然看向冷笑的呂布。
他的確派人去暗殺呂布,只是沒殺成,那件事袁紹已推了人出去裝作不知,本以為將呂布糊弄過去了卻沒想到這人心裡早清楚:「你怎麼……知……」
袁紹疑惑的話未問完,袁紹的頭顱已被呂布砍落。
不管是丁原也好、董卓也好或是如今的袁紹也好,這些人在呂布心中均沒收到呂布的折服,未曾將這三人當做自己的主公呂布殺起來毫不手軟,方天畫戟在地上一戳便將袁紹的頭顱拿到了手中。
「呂布,呂布!」
堅持沮授怒目圓瞪,對著呂布怒罵:「你這卑劣小人,為了榮華富貴數次背主,你必不得好死……」
罵呂布的人多了去了,比沮授難聽百倍的呂布尚且聽過,哪會在意沮授這點皮毛。
當下將沮授的話當做一陣風,半點不停,手中提著袁紹的頭顱往袁術走去,口中卻學著郭嘉同戲志才那樣扯虎皮做大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布的主公唯有天子,布所忠唯有大漢。數次背主皆為大漢,為大漢不計私名,此忠心天日可表又豈是爾等鼠目寸光唯有小忠小義,不知大忠大義為何的人所知道的……」
見呂布提著袁紹還在滴血的頭顱走過來,即便同袁紹鬥了一輩子,此時袁術心中卻複雜難言。
又見呂布在自己牢車前停下,嚇得在牢車中縮成一團:「別殺我!」
見袁術嚇得整個人在牢車中跳了起來,呂布面上譏諷更盛:這樣的人,他憑什麼要看得起?
在袁術的尖叫聲中呂布用畫戟對著牢車戳了數下,木製的牢車頓時往四周倒下,呂布冷笑說一聲命左右下士架起面若金紙的袁術:「將軍想見你,不想死便隨某一道過去吧。」
沒管袁術這一路心裡是如何掙扎的,呂布手提袁紹的頭顱一路快馬跑回謝知非那邊。
見呂布手中擰著袁紹的人頭,曹仁敲了敲車窗:「將軍,奉先已將袁紹首級和袁術帶來。」
車廂中一陣沉默無言,像是連氣息也沒有了。
此時呂布已經御馬來到車前,曹仁對呂布搖了搖手,將頭靠近車窗:「將軍?」
車廂中依舊無聲無息,沒有人回答,沒有人呼吸,就像是沒人在裡面一樣。
一道寒風吹過,像是透過皮肉吹入了曹仁的身體,寒意從曹仁的尾椎散開順著脊椎擴到五臟六腑,連喧囂的熱血也快結成冰渣。
赤兔馬作為神駒已感受到自己主人情緒不對,用馬蹄在地上不斷刨土。
馬車中的確了無生息,曹仁看了看左右見眾人面上均是驚恐這才將不自覺發抖的手伸向車門處的帷幕,「將軍,奉先帶著袁紹的頭顱來了,待仁撩開帷幕。」
說罷曹仁猛的掀開帷幕,車中情形頓時出現在曹仁面前。
只見褪去開加厚的謝知非一身紅衣靠著車壁端坐在那裡,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穩如泰山的坐姿,面上是釋然之後的隱隱笑意,一雙清冷的眼睛同以往那樣直視前方。
曹仁又低聲喚了下,然而謝知非依舊維持著那個動作一動不動,那雙眼睛既像是失去了焦距,又像是投擲虛空,透過千山萬水先一步飛回了長安。
「……」曹仁最終將手伸向了謝知非鼻翼下,沒有溫度,沒有氣流。
江闊雲低,紅日滴血,孤雁叫西風。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這方天地似乎總是如此殘忍,那為國安定付出一切人總是難以看到安定之後的一天。無需多日,長安已搖搖可見,然而謝知非終歸是看不到了。
猛一道轟隆從空中炸響,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
「將軍!」一陣慘呼從曹仁口中喊出。
一聲聲慘呼入海嘯往外涌去,那聲音竟勝過天上撕裂蒼穹的閃電,雨中的悲咽賽過不斷落下的雨點,數萬人好似深秋時累累而彎腰的麥穗,順著冷風,如退潮一般對著馬車這邊垂下。
一日後,長安,未央宮宣室。
早朝如舊,即便這上朝的人中有不少對曹操恨得牙髓也在發癢,然而作為深得聖眷的大漢未來國丈曹操依舊穩穩的站在眾人最前面,讓那些人只能對著他背影咬牙。
雞毛蒜皮的事進行到一半,一名內監忽然神色匆匆往劉協跑去。
只見那內監離劉協還有二十來步遠便被攔了下,說了兩句之後又被放行,在宣室諸人的凝視下這內監一路小跑到劉協身邊,然而一句話剛起了個頭內監便說不下去:「太傅……太傅他……」
此時劉協還未意識到接下來的話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獨屬於少年清朗的聲音在諸人頭頂響起:「太傅怎了?」
或許是壓力太大,腦中一片空白的內監終於找到自己的話語,對著劉協哭道:「太傅他殉國了。」
殉國,便是死了。
那內監的音量並不曉,一時間宣室哄的聲響,議論紛紛。
將兩個詞在腦中艱難的轉化了個意思,劉協博然起身,頭上珠冕搖晃,「你說什麼!昨日不是說太傅已經平定袁氏兄弟之亂了么?」
在瞬間的手足無措之後,回過神來的劉協只覺手腳發軟幾乎戰力不住,用力按住身邊的御案劉協這才穩住身形,待耳邊轟鳴聲過了之後立刻指著那內監喊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罷了,傳信的人呢,還不叫上來!」
「諾!」那內監哪兒知道什麼,哆嗦著退下去叫人。
不一會兒的時間,一名身著天策軍服的士兵便蹬蹬進入宣室。這士兵還未來及見禮,便被劉協打斷,「太傅他怎麼了,不過一日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宣室中無論是震驚的,還是私下竊喜的,均做茫然狀看向那士兵,唯有曹操一動不動保持著面向御階。
這士兵奉曹仁之命快馬加鞭先一步回長安報信,此時一路未曾休息的士兵滿頭熱汗未乾,尚未得飲下一口甘露只得咽了咽口水沙啞道:「稟陛下,有刺客混入天策軍中對將軍放冷|箭,將軍中|箭后因決戰在即未免軍心動搖便一直隱而不發,后在回長安的路上將軍先染痢疾,后染風寒,加之箭|傷不曾好轉反覆化膿,數病爆發,救治不及便去了。」
這人話落,原本還竊竊私語的宣室中諸人頓時不再言語,用眼角餘光去打量站在最前,沉默不言的曹操。
眾所周知大漢的相國同太傅關係好,這兩人從未爭過權,曹操私下更是稱謝知非為其義弟,同他手足。謝知非死在戰場上曹操會讓對方付出代價,只是這病死的,當真怪不得誰了
宣室中幾家歡喜幾家愁,劉協端坐御階之上一言未發,許久之後一直問曾動的曹操轉過神來。
只見曹操神色如常,然而越是如此諸人越是心驚,只見曹操那雙眼睛如沁了毒液一般陰冷:「那刺客呢?」
士兵立刻道:「並未找到刺客,只是軍醫堅持將軍四周必有痢疾傳染源,曹仁將軍命軍醫搜查將軍賬內器具時發現將軍賬內有染病動物的毛髮。軍醫斷言那是染了痢疾的牲畜毛髮,肯定將軍是接觸帳中那些染病的牲畜毛髮后染上的痢疾。」
這便是說,謝知非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若說先前眾人還在慶幸的話,那麼此時心頓時懸了起來,若這士兵所言不虛,那謝知非必然是在回長安的路上因同痢疾源頭貼近,因而不斷感染痢疾,傷口化膿,感染風寒,從而將身體徹底拖垮。
劉協一雙手放在御桌上,「混…賬…東西」,指節已變白。
到底是哪些人,劉協心中已有了定論,暴怒之下劉協猛的站了起來,十來歲的少年還不會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失去至親之人的痛苦讓他此時想到的唯一辦事宣洩,劉協伸手便在桌上一推。
哐當!
鎏金的焚香廬、雕琢的墨硯……御桌上一應事物盡數被推落再地,香廬的蓋子從御階下滾落至那士兵的腳下,打了幾個轉后這才穩穩落地。
嘭!
巨響之後,漆黑的御案從御階上滾落,劉協站在御階上氣得直發抖,他身邊的宮女內監早已跪趴在地上噤若寒蟬。
朝中諸人何曾見過劉協如此模樣,紛紛做木頭人的模樣,只聽得劉協暴怒時嘶聲力竭的聲音在宣室里回蕩:「殘害忠良,國之罪人!此事針便交於相國,不管何種方法,朕要知道是誰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第二日,曹操在長安城中掀起一陣聞者色變的冷風。
無論這道風刮至何處,一片狼藉,依照劉協『從疑者皆以謀逆罪論處』,無數人被壓入天牢,為脫罪而四下攀咬,落得一地雞毛。比起憤怒之下會失去理智的劉協,怒到極致之後,曹操反倒是冷靜的知道這些人敢做這樣的事必是不會留下證據。
他們能做的,便是依照計劃,一步一步將這些人推向不可自救的深淵。
這個時間很長,或許十年,或許二十年,或許到他死了也未必能做成。然而曹操並不怕,二十年後劉協已成熟,身邊又有他為其挑選的輔佐之才必能繼續這個計劃。
待天策軍回到長安后,曹操淡定的聽著手讀著有哪些人往呂布府上送禮。
等這長長的名單念完曹操冷笑連連,對於呂布這樣的人來說,除非正面擊敗他讓其信服否則送再多的禮也不會使得這人臣服半分,否則又怎會有這些人前腳剛送了禮,呂布後腳便將這些人的名字送了過來。
太傅府,臨湖水榭。
自從謝知非那日出征之後紫胤便一人在此處望湖面發獃,前幾日夜觀天象見天策星猛然暗淡許多的左慈知曉輔國基石必損大將,曹操精神百倍面堂有光又生了一個兒子顯然不會有事,那麼出事的必然是出征的謝知非。
在左慈看來,這麼簡單的天象自己便看得出,沒道理紫胤看不出。
紫胤每日在水榭一動不動必然是為自己弟子神傷,這也照成了左慈日日在水榭外候著不敢入內,只能在水榭外盯著紫胤抓心饒肝一般的難受。
一道整齊的腳步聲從院外響起,這般鏗鏘有力的聲音,唯有長久在戰場上廝殺的軍人才能走出。
曹仁同夏侯淳等人剛從宴上下來,這些出征的將領在出宮后未曾回府也未曾分開,直奔太傅府來找紫胤。一行十數人跨過月形門,目不斜視,唯離水榭還有十步遠這才停下:「敢為閣下可是紫胤真人?」
一直望著湖水的紫胤轉身過來,曹仁等人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紫胤,見后紛紛一愣,只覺眼前之人一身仙氣不似凡人,唯聽得耳邊響起碾冰碎玉的話語,「何事?」
帶著昆崙山冰風霜雪的話瞬間警醒了曹仁等人,面對謝知非的師傅,即便對紫胤知之甚好,然而曹仁等人依舊低頭不敢與之直視,怕的不是紫胤那一身縹緲若仙的氣度,而是怕褻瀆離去的將軍。
曹仁吸了口夜裡的冷風將鼻尖的酸楚壓下:「將軍他已為大漢捐軀,離去時因將軍有令為防痢疾擴散,就地焚毀他的屍體僅將骨灰帶回,將軍離去前托我等奉話與您。」
夜色中,紫胤看向曹仁的視線未曾挪動:「請講。」
暗嘆一聲天道不公,曹仁想到謝知非中痢疾之後躺在車廂中渾渾噩噩的模樣,心中悲憤難當:「將軍說:此方事,求仁得仁吾已心安,倘若入炎獄亦無怨無悔,唯不能與君相別留有遺憾。此一去亦不知否有來日更不知投身與何方,身無玲瓏相隨仍期來世再見,若不得見望自珍重,茫茫紅塵相忘於此,勿念勿念。」
此星此月非昨夜,遠行徵人去不歸,唯遺霜天月吊勾,與人風露立中宵。
紫胤雙手負在身後,月下一人孓然而立無限孤單,在平靜的聽曹仁說完后,紫胤一聲輕嘆:「有勞。」
話落。水榭中熒光浮現,一串劍映猛的旋轉在紫胤四周,恍如冰輪流轉、華光溢彩。
眾人紛紛抬頭,只見水榭之中瑩瑩幽藍宛若水下波光,紫胤皓白的眉眼在這幽藍冷光之下如玉龍卧雪,一道巨大的劍影出現在紫胤腳下將紫胤托浮在空中,曹仁等人何曾見過這等仙術,震撼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水榭中乍然風起,扶搖而上,浮在半空的紫胤化作一道劍光沖著天上九重宮闕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在系統空間里,回到空間后一直閉目養神的謝知非終於睜開眼,一片平靜不見迷茫。
但見眼前的最後三道門中靠做的那道順勢打開,梵音天降,地涌蓮花。白衣□□、斂眉閉目的僧人在門后雙手合什,胸前掛著一串漆黑的佛珠,一枚鵝黃的流蘇垂落,身後降魔杖斜負在身。
還未等謝知非說什麼,系統嘖嘖聲起【沒想到啊】
謝知非:「什麼?」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那麼討厭和尚尼姑不交稅居然還開了這樣的坑】
【人生無常,且行且珍吶】
因當年主修的天策號有同門去守屍策劃,提前預判天策府要狗帶的謝知非立刻練了一個新號,然而固定團中除了少林什麼都不缺,不得不強行扭轉職業扛起了MT這光輝職業的謝知非:「……人艱勿拆。」
只有T裝能看的少林,早知如此,還不如同那些世家貴族硬磕呢!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放了那麼久的防盜,主要還是一個原因
我這個是快穿文,我也知道大家很多時候是選擇性的看,也就是說那個防盜比例肯定有不少人買不足
所以我將晉江防盜停了,也就是說,現在不用比率也可以看到最新章節了
但是我還是在防盜,只是將防盜提前了一天
防盜字數在5000-6000,替換之後多是在6000以上
比如說這一章
防盜是5700
替換是9400
我以為大家……懂的……
我沒想過要坑大家一天的時間,不過既然有小天使提出這個問題,那這個防盜還是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