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人間三使者
這天下間若論哪家的消息最靈通, 弟子遍布天下的丐幫若是稱第二, 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
如果不知道去哪裡能獲得自己想要的消息,那麼去洞庭湖畔的岳陽城, 上君山找上丐幫總舵的弟子總不會有錯。只要不是作姦犯科、十惡不赦的人, 並且求的也不是關乎國之安危的大事,丐幫的人不會吝嗇將消息告知,只是要付點小錢。
這點小錢,謝知非還是付得起。
而謝知非要的是如今各項物品的市場行情, 這消息, 丐幫也賣得出。
但謝知非從君山買了一本厚厚書頁的消息下上時, 天色以暗, 金烏西垂。
洞庭湖尚波光粼粼, 霞光異彩,好似王母瑤池仙境,讓人看得挪不開腳步。
手裡拿著厚厚一沓書頁的謝知非看洞庭湖水色絕美, 立刻找個地方將竹筏取出來,坐上去叫來紫胤, 兩人一起游湖。看過秋水共長天一色,賞完落霞與孤鶩齊飛,此時的洞庭湖上,明月清輝遍灑湖面。
洞庭湖面平靜少風,唯有空氣悶熱,像是要下雨的節奏。湖面上連漁船見勢不對已經離開,而謝知非同紫胤兩人藝高人膽大, 依舊坐在竹筏上享受寧靜夜色。
悠悠竹筏在猶如鐵磨銅鏡的洞庭畫面上隨意飄蕩,竹筏不大,謝知非同紫胤兩人坐在上面剛好合適。
在竹筏的正中擺著一張小木桌,桌上點了一盞燭燈,謝知非便在那裡翻看從丐幫那裡得來的消息。紫胤手裡拿著一根魚竿,上面沒有魚餌,是謝知非強塞給沒事做的紫胤的任務:你沒事做我會分心,釣魚去。
被強塞了魚竿的紫胤盯著魚竿默不作聲,沒魚餌的魚鉤自然是釣不起來魚的,半響之後,見謝知非還在翻看書頁,紫胤皺眉道:「燭光傷眼,不宜久看。你劫術既無時限,無需如此。」
從沒擔心過眼睛的謝知非點頭『嗯』的一聲,也不知是真沒聽到,繼續翻看手中從丐幫君山總舵那裡得來的消息上,半點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紫胤見此,只能搖搖頭,繼續看向手中的魚竿。
許久之後,將那書頁看完的謝知非抬頭看向紫胤,心情複雜的說道:「我本以為苗家挑花刺繡、蠟染銀飾總能讓人看得上眼,卻沒想到這些人只看重木頭,當真是…」
謝知非哂笑了聲,將手中的書本合上,神情複雜。他手中的這些東西,千年以後別人踏破了門檻上門買,而現在則是他送到別人家中也沒人要。
雖然謝知非知道宋朝推崇極簡,花團錦簇、溢彩流光的苗族布匹和銀飾在此時的宋朝人看來就是俗不可耐,幾乎無人會喜歡。
然而謝知非依舊對紫胤吐槽道:「…有眼無珠,不識璞玉。」
「喜好不同罷了,你待如何。」
紫胤動了動魚竿,魚鉤上依舊無魚,眼眸轉向謝知非問道:「可還要繼續?」
謝知非點頭,老氣橫秋,一副過來人的姿態:「釣魚是過程,不是結果,紫胤你著象了。」
「你說得有理。」紫胤點點頭,也不戳破,又將魚鉤放到水裡。
將紫胤再次坑一遍的謝知非用手肘支在木桌上,撐著臉頰看向平靜的湖面,皺眉道:「我帶來的都沒人看得上眼。一時間倒是有些難到我了。」
夜下的洞庭湖水天一色,讓人煩悶的心情頓時被這徐徐夜風撫平。謝知非將心理的煩悶甩開,開始認真思索:門派若要長久,那門下弟子必定要花許多時間用在練武上,耕種的方式便不再合適,需要靠別的來增加收入。而苗家現在賣的木頭,顯然是最不划算的生意。
將苗家每一樣與他人不同的東西想了遍,都不合適,最終苗家姑娘的葯簍在謝知非腦海中晃過。
謝知非不自覺的將腰打直了些,眉頭也鬆開不少:要不……試一試賣葯?
越想,謝知非越是覺得這個法子可行。這天下誰沒有磕磕絆絆、大災大難的時候,除了太醫這個職業是高危以外,其餘醫生走到哪裡都是受歡迎的份。
想到這裡,謝知非嘴角不由翹起來:苗葯本就獨樹一幟,倘若再將自己知道的藥理知識和製藥本事傳給你翁他們,五聖教佐以補天心法對應的蠱術,必定會在江湖打出一片新的天地。
紫胤眼角瞥見謝知非原本帶著愁容的表情突然變好,便將眼光重新轉回魚竿上:「你可是想到了方法。」
「紫胤知我、」謝知非正欲回答,陡然天上一陣驚雷響起,降下絲雨紛紛,洞庭湖面盪起圈圈漣漪。
秋夏的雨總是要綿長一些,看這架勢,這雨勢要下一夜,謝知非頓道:「先上岸避雨,我再與你細說。」
紫胤點點頭,手在竹筏上敲了下,放置在竹筏尾部的撐桿自己動了起來,帶著竹筏往附近的岸邊靠過去。
夜裡許多人家都已經歇息,除了君山上還有明亮的燈火,岸邊只看得到碎若星辰的流螢。竹筏往與謝知非他們最近的岸邊靠去,那處有一片茂密的松林,夜風中能聽到松濤如海浪的聲響。
待謝知非同紫胤上岸的時候,雨勢已經大了起來,宛若米粒大小。
謝知非環顧四周,恰好看到不遠有一處茅草屋,看這茅草屋的那模樣應該已經被荒廢了許久,有一半的房屋都已經塌了。既無人居住,正好借來避雨,謝知非同紫胤兩人立刻往那邊過去。
然而在靠近草屋之後,原本安靜的草屋裡卻陡然發出一陣尖叫,隨後是連連嬌|喘。
這道聲音說不出的嫵媚婉轉,謝知非神情一滯,面上甚是尷尬,立刻停下了腳往身旁看,果然同他一起過來的紫胤果然已經沒了蹤影:「……」
說好的難兄難弟呢,跑得真特么快!
謝知非摸了摸鼻子,報以苦笑:這屋子裡有人,不但有人,還不只一個,而且還在進行極其親密的交流。
打擾別人戀愛要被天打雷劈,那要是打擾被人夫妻恩愛……非常有直覺的謝知非抬起來腳,在空中默默轉個方向,打算去林子里隨意找個地方避避。
只是謝知非剛走兩步,草屋裡原本的嬌喘一停,隨後又一個男人的聲音甚是憤怒的吼道:「你……小康,是你!你為什麼這麼做,這屋子裡還有人,他是誰!」
聽到這聲音,謝知非忍不住翻白眼。
謝知非一腳踩狠狠的下去,想要直接用大輕功離開這裡:這情況,怎麼看都像是捉姦在床!
然而接下來,但另一個男人喊出來的名字,讓謝知非立刻停下腳步。
因為這後面出現的男人說道,「大元兄弟,對不住,居然被你發現了。」
隨著這句話,原本漆黑的的茅草屋內突然亮了起來,應該是有人點亮了燭火。在紙窗上看到一個女子的動人身影,而這個身影看樣子正在穿衣服。
茅草屋裡,馬大元赤|裸的躺在床下,驚駭的看著從黑暗裡走過來的白世鏡。只見白世鏡走到同樣赤|裸,還在穿衣服的康敏身邊,急聲質問道:「小康,你還對他有舊情是不是?怎地費了這大功夫,還沒料理他。」
聽到白世鏡的話,再看到白世鏡同康敏兩人你儂我儂的模樣,馬大元頓覺腦袋被人狠狠的敲了一番,哪還不知道這兩人的□□,哪還不知道今日是這兩人故意為之。
此時的馬大元心中又驚又怒,氣得抖唇半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世鏡,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再如何膿包,我總是不好下手的。」康敏將衣服穿好,垂下眼帘,眼中萃了毒液的光芒讓馬大元渾身冰冷,馬大元當真是從未見過康敏如此怨毒的神情。
只見康敏嘆了聲,對白世鏡柔聲道:「他已經知道了我們兩人的事,若是不殺他,我們兩人的日子可都不好過啦。」
白世鏡也隨之嘆了口氣,轉身對馬大元說道:「大元兄弟,是我白世鏡對不住你了。」
說罷,白世鏡一雙手便要往馬大元胸前擊去,顯是想要一擊斃命,讓馬大元沒有活命的可能。
見此,康敏立刻制止道:「世鏡,等等。」
白世鏡停下手,皺眉道:「怎麼,小康,事到如今,你要後悔?」
「怎會,我心裡念著誰,你難道還不知道。」康敏呸的一聲,想到自己的計劃,又立刻放柔身段,對白世鏡出主意:「這姓馬的雖然膿包,但死了不是小事,丐幫總要查個所以然才會罷休。你捏碎他的喉嚨骨,這樣別人便會以為他是被姑蘇慕容氏所殺,也查不到我們身上來,豈不是省了我們許多麻煩。」
若是馬大元死了,白世鏡必定是有辦法造出各種自己不在的證據,然而康敏說的自然比白世鏡想的好。
捏碎敵人喉骨是馬大元的看家本事,若是馬大元被這一招殺死,那麼無論是誰都會想到『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姑蘇慕容氏,而不會想到他白世鏡的身上。
「小康所言甚是。」白世鏡對康敏笑了笑,一雙手對準馬大元的喉嚨,便要一躍而上捏碎那處。
馬大元這時哪還不知康敏要做什麼,必定是為了關於喬峰身世的那封信,想到康敏私下多次讓他抖出喬峰身世,讓喬峰身敗名裂。此時眼看著白世鏡的手已經伸了過來,馬大元心中暗恨自己有眼無珠害了喬峰,害了丐幫。
正是這時候,原本茅草房突然緊閉的木門被人打開,一陣帶著潮濕的冷風陡然吹進來,冷風瞬間將桌上的燭火吹滅,房中頓時漆黑一團。
這門好好的怎麼會被打開,必定是有人開了它,茅草房中的白世鏡他們也不知這人來了多久,又聽了多少。
不明敵我的人躲在暗處,白世鏡也不再管馬大元的死活,立刻轉身將雙手交疊胸前,看著屋外漆黑的夜色,好似妖魔張開的血盆大口,白世鏡額間浸出了冷汗,大聲呵斥道:「什麼人!」
然而房屋外什麼人也沒有,白世鏡只看到朦朧月色下,如珍珠般大笑的雨點落下,潤濕了地面,匯成了小溪,好似有人是他的錯覺,木門就是被風吹開的一樣。
可是白世鏡非常清楚,普通的夜風怎麼能吹滅這屋中的燭火,之前那一陣風分明是個武功極其高強的人使出來的,只是不知為何這人如此動作之後,便再無動靜。
「你若是不出來,便別怪我不客氣了!」白世鏡的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左掃右射,蠟燭就在他身後,然而白世鏡卻不敢轉身去點燭火,因為只要他轉身,便會將背部露給這不知道躲在何處的敵人。
左右都看不見人,白世鏡只得對康敏吩咐道:「小康,快去點燭火。」
「你個死鬼,便曉得指使我。」康敏抱怨聲,從懷裡取出火摺子打開,要去點亮燭火。
剛一起身,便看到在房屋中多了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這裡分外顯眼。康敏沉不住氣,尖生叫了起來:「啊!世鏡,世鏡,他在屋子裡!他就在那裡!」
白世鏡同馬大元一凝神間,往康敏手指著的地方看去,隱隱約約見到那處已多了一人的輪廓。
這人身長七尺,一手垂下,一手放在胸前,手上端著一枚好似笛子又好似如意的東西,房間光線太暗,僅有的月色讓他們看不見這人的面目,只能看到對方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似閻王殿里出來的黑白無常,冷冷的看著他們。
之前房屋裡分明是沒有人的,一直藏在這裡的白世鏡非常清楚,只能說明,這人是適才開門的瞬間進來的。
想到這裡,白世鏡終於沉不住氣,厲聲對謝知非叫道:「閣下是誰,既閣下不答話,我當真要得罪了。」
黑暗中的謝知非看著這三人,心裡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件事。
然而不管對於丐幫來說,還是對於五聖教來說,救馬大元,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謝知非沒應聲,抬手將太上忘情湊到嘴邊吹了兩聲,靈蛇順著謝知非的指引往康敏那邊游過去。
馬大元怎麼說也是丐幫副幫主,救了丐幫的副幫主,讓丐幫買點葯順便替五聖教宣傳一下總不是難事。
靈蛇的速度極快,眨眼便從馬大元身上游過,近距離看到這麼大的兩條蛇,嚇得馬大元瞪大了眼,也嚇得康敏身形僵直,直接在床上跳了起來,脫口驚呼:「蛇!蛇!世鏡,有蛇!快把這兩條蛇弄死!啊!」
靈蛇通靈,聽到康敏說要弄死自己,一青一白兩條蛇先將康敏卷了起來,兩隻舌頭吐著信子對著康敏『絲絲』作響,嚇得康敏魂不附體,險些暈厥過去。
拳頭大小的蛇頭,長達六尺的身體,莫說康敏,白世鏡看了也心裡犯虛。
只是大敵當前,比起這兩條蛇,房中這一直未曾說話的人才是最可怕的:「閉嘴,蛇有什麼好怕的!只要你不動,它們就不會動!」
康敏到底還是見過一些世面,被白世鏡這麼一吼,也想起了今夜兇險,閉上嘴不再說話,只是渾身顫抖。
若說這屋子裡唯一鬆了口氣的,便是馬大元,眼看著自己就要死了,這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的來個人,怎麼看都是友非敵,對馬大元來說可謂是天降之喜:「這位大俠,這兩人想害我丐幫,還請大俠出手制服他們!」
白世鏡一聽,臉綠了,立刻駁斥道:「胡說,我何時要害丐幫!」
這下,犯愁的變成了謝知非:無論怎麼說,現在這兩人還是丐幫長老和副幫夫人。在除了紫胤這個不見人的傢伙外,房間里沒有第五人,要是他殺了白世鏡和康敏后馬大元反悔了,沒人作證如何是好?
他可是來同丐幫做生意,不是同丐幫做仇家的!
謝知非不想給自己討來一聲騷,便對白世鏡冷冷道:「我今日不欲動殺念,你們兩個自行離開,我便饒你們一命。」
聽到謝知非這話,原本膽怯的康敏膽子又壯了起來,以為謝知非同白世鏡之間武功差別不大,這是色厲內荏的話,便不顧身上的靈蛇,隔空喊停了白世鏡。
靈蛇見自己威信不再,惡向膽邊生,一前一後在康敏臉上親一口:敢忽視蛇大爺,嚇死你!
康敏慘叫一聲,半響才回過神來。回過神的康敏深知,若是她同白世鏡今夜就這麼走了,白世鏡作為執法長老能活得一命,她卻不能,身敗名裂不說,還不會落得一個乾淨利落的死法:「世鏡,我們不能走,若是放了這窩囊廢,明日我們都完啦。」
見白世鏡有些猶豫,康敏繼續道:「世鏡,你想想你這些年的辛苦,若是這膿包活著,你往日積累起來的聲名,好不容易得來的地位都沒了不說,丐幫也不會再有你一席之地,日後別人見了你,也不會拿正眼看你……」
說道這裡,康敏已經不敢繼續說下去,因為靈蛇已經吐出蛇信子,鮮紅的蛇信子在她臉上來來回回的划動。
一青一白兩條靈蛇在康敏的臉上做起了畫:膽子不小,說啊,繼續說啊!
「這……這……」白世鏡知曉謝知非的武功比他高,本來聽了謝知非這話打算離開,可再聽了康敏的話,轉念一想,便覺康敏說的是。倘若他今日就這麼離開了,馬大元若將這事抖出來,那他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想到那可能會被人鄙視的日子,白世鏡停頓了片刻,便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能這麼走。眼角瞥到謝知非仍是一無動靜,白世鏡翻手便從懷中取出一柄破甲鋼錐,身若大鵬展翅,一躍而上。黑暗中青光閃動,鋼錐指著謝知非的胸口疾刺過來。
「找死!」見白世鏡縱身飛來,謝知非手中長笛一動,迷心蠱已打在白世鏡身上。
被迷心蠱打中的白世鏡只覺黑暗中似乎閃過一道紫光,肩上便好似被蟲子咬了一般,在半空中的白世鏡停頓了下,待他撲倒謝知非那裡的時候,謝知非往身邊一側便讓了開去,順手便是一記蠍心糊在白世鏡的臉上。
白世鏡只覺一陣疾風直逼過來,頭疼欲裂,彷彿喝了一宿的酒第二日醒來的宿醉一般,半點力氣也提不起來。好不容易白世鏡的頭不疼了,身上又中了謝知非兩下蛇影,一身氣血翻騰,內力亂竄,顯示受了極重的內傷,讓白世鏡連抬手都覺停滯,似乎被鎖鏈給束縛了一半。
這般詭異的功夫聞所未聞,像是話本里的鬼怪一般,分明是邪魔歪道的本事。能動彈的白世鏡一個轉身,準備再往謝知非那邊撲過去:「你用蟲子,你難道就是星宿老仙!」
「天下間用蟲子的,難道就只有星宿派不成!」謝知非見白世鏡天驕,立刻一個百足打過去,這一招打得既快又狠,白世鏡抬起來的腳又立刻放了下去,像是被人扯住了腳一般。
想到星宿派那烏煙瘴氣的作風,再想到苗家人的淳樸,想要再馬大元面前來一場高大上相遇的謝知非鬱悶得吐血:「還是說,你覺得我使的,是星宿派的邪功?」
白世鏡很想回答『是!』,畢竟謝知非這功夫太邪了。任由他一雙手如何自由的揮舞,他的一雙腳都是紋絲不動,穩穩的的立在那裡。
這一來,白世鏡當真嚇得魂不附體,待到腳能動以後,急忙后躍避開,顫聲道:「你……你…你是人是鬼…你到底是誰!」
聽這人的語氣,似乎對星宿派十分不屑,若是眼前的人不是星宿老仙,那這人又是誰。
白世鏡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凝目向那人望去,想要再黑暗中看清謝知非這個人。而康敏也被嚇得不清,她雖無甚武藝在身,但耳濡目染多了,也看得出高低省錢,此時這情形,這不期而至的神秘人分明比白世鏡武功高出許多。
適才康敏還想著自己日後生活,那是因為康敏沒想過白世鏡會同對方武功差這麼多,此時的情形分明是命不易保,這時候康敏還思索日後做什麼:「世鏡,世……快,快過來救我,我們快離開這裡……」
之前是白世鏡想走康敏不願走,現在是康敏想走白世鏡卻不願走了。
只是謝知非並不知曉白世鏡心中所想,看到白世鏡眼眸里精光閃動,以為對方當真要帶著康敏離開,立刻一個眠蠱糊上去,將白世鏡瞬間放倒:「我讓你們走的時候不走,現在,我變了主意,你們都留下來罷。」
呯!
原本站在那裡的白世鏡中了眠蠱后,諾大的漢子瞬間倒下。
看到白世鏡忽的倒下不省人事,隨後發出淺淺的呼嚕聲,這呼嚕聲在茅草屋裡何等突兀,比死了還要讓人害怕。康敏嚇得心直跳,看到謝知非沖著她走過來,雙手抱住手臂,腦中飛速轉動該如何辦。
哆…哆…哆…
清淺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是敲在康敏的心上,隨著謝知非越走越近,康敏連發抖也不敢了。可是但謝知非走到康敏身前不遠停下的時候,康敏渾身好似殭屍一般的僵硬,她的面上不像是害怕,反倒更像是憤怒:「你…你…是你…居然是你!」
康敏這處靠著窗戶,光線比屋中別的地方要亮堂許多,因此康敏終於看清了將白世鏡放到的人是誰。
男子愛美女,女子愛俏郎,即便是康敏也不會列外,否則以康敏的聰明圓滑,又怎會發現不了段正淳甜言蜜語下的虛假,委身於他。今日康敏為了告知白世鏡晚上的行事,特意出門一趟,出丐幫的時候便看到了來君山尋消息的謝知非。
謝知非年輕俊俏,氣質溫和,加之謝知非與人說話的時候總是凝神看的對方,面上也是未語先笑,那雙眼睛像是要將人溺死一般,饒是康敏也禁不住。康敏平日里接觸的不是馬大元便是白世鏡這般,雖說這些人位高權重滿足了康敏的虛榮心,卻也看著這些人的面貌就嫌棄,半點喜歡也沒有。
此時見了謝知非,康敏立刻找了個打聽消息的由頭過去,站謝知非對面假意同人交談,露出最美的側面面向謝知非那邊。
只是從頭到尾,謝知非那雙眼睛一直盯著那丐幫弟子,未曾看到看康敏身上,即便是離開的時候也是從康敏身上掃過去,半點停留也沒有。就好像康敏同其他人並無不同,不值得半點留戀。
康敏想到自己遇到的的那些個英雄好漢,除了喬峰,哪一個不會多看她一眼,若是謝知非沒看到也罷,偏偏看到了卻當她是庸脂俗粉,不屑一顧,這讓康敏如何能忍。
那一下,康敏便將謝知非記住了,只待日後弄清了這人身份,報仇!
康敏卻沒想到在這裡又見到謝知非,還是這麼個情形,心中憤怒一生,立刻一改往日扮出來的斯文典雅,破口便罵道:「原來是你個偽君子,不要臉的王八羔子,無恥之尤……你這傲慢自大、不將人家瞧在眼裡的畜生……你這狗|日的……」
躺在地上的白世鏡同馬大元頓時傻眼了,他們兩人一個是醒了不敢動,一個是醒著動不了,此時均被康敏這突然展現的一面給驚嚇住了。
康敏往日示人均是端莊大方,比大家閨秀還要溫柔幾分,可謂是水做的沒人。
兩人最初以為康敏是被謝知非給玷污了,所以康敏這才氣,聽到後面居然是因為謝知非不正眼看她,馬大元同白世鏡一時間心情複雜,好似千萬隻螞蟻在啃噬他們的內心。
默默的聽康敏罵人,謝知非忍不住嘆氣:這當真是…自戀得無可救藥的人才…
謝知非自認是混過不少世界見過不少世面的人,也曾同乞丐廝混過很長一段時間,什麼粗話都聽過,然而康敏嘴裡冒出來的這許多污言穢語,居然有許多是謝知非從來沒聽見過的。
聽完后,謝知非頓時在馬大元和康敏見了鬼的表情下,拍手感慨道:「馬夫人口才,讓某佩服!不過馬夫人的話,某不敢苟同,你生得並非天香國色,頂多不過中上。你能這般以為,不過是因為你周邊都是糟漢子,沒見過真正的國色天香,井底之蛙,如何知海。」
「若你覺得他們都愛你容貌,只能說你見到的都不是真漢子,又或者說你將他們的欣賞,當做了同你自己一般的齷|齪心思。你自己是黑的,看這天下的人都是黑的,反倒是看不得正常的人了,當真是可笑至極。」
說罷,謝知非懶得理會被他氣得半死,又開始罵起人的康敏,撿起地上的火摺子便往蠟燭那邊去。
此時白世鏡躺在地上像是毫無知覺,而康敏在一邊如同潑婦般的大罵。
馬大元只覺今夜之事饒是他經驗老道也只能嘆一聲狀況頻發,身中悲酥清風,渾身無力的馬大元只得將頭昂起來一些,對著謝知非喊道:「多謝大俠救命之恩,馬大元銘記在心,敢問大俠尊姓大名,日後俠士有事馬大元但憑差遣,誓死以報。」
謝知非將火摺子打開,湊到嘴邊吹了吹,黃豆大的火焰在火摺子尖端燃了起來:「也不必你銘記於心,誓死以報,你現在就可以幫我做一件事,將這恩情了乾淨。」
火摺子的光不大,馬大元這個角度只能看到謝知非的下巴,沒有鬍渣。
馬大元心裡正是疑惑於謝知非的身份,便聽到謝知非這話,馬大元心生不妙,生怕謝知非獅子大開口,要扯上丐幫做什麼不好的事,立刻道:「大俠請說,但凡馬某人能做到的,必當赴湯蹈火。」
黃豆般大小的火焰觸碰到桌上那根蠟燭,片刻之後,蠟燭被點燃,茅草屋內頓時敞亮起來,不再如之前那般只看得見朦朧的人影子。
隨著這蠟燭被點亮,馬大元這才看到來的人一身打扮。
這人一身紫色衣服,衣服各邊角滾了銀邊,頭髮隨意的挽了幾縷在腦後,用一枚銀飾給固定。
馬大元心裡驚疑,之前他只當謝知非是哪一位江湖前輩,因此才會有那麼強悍的內力,此時看這人背影,分明是個青年。江湖上年輕有為的青年也便那麼多,能兩招之內輕易制服白世鏡的幾乎沒有。
待謝知非轉身之後,馬大元心裡一苦,便知康敏為何記恨謝知非不理會她。
想到康敏平日對自己那般態度,馬大元只當康敏本身如此,今日見了白世鏡又見了謝知非,頓知他在康敏心中,當真什麼都不是。如果有一點作用,那邊是給康敏提供了一個還算不錯的條件。
另一邊,將火摺子合上的謝知非掂了條板凳坐下,開始同馬大元談生意:「也不算什麼難事,你們丐幫弟子多,遍布廣,常年跑江湖總有點傷疼在身,每年對草藥的消耗也極大,恰好,我這邊在做藥草生意。」
謝知非坐在那裡,天上上翹的嘴角在馬大元看來,讓人即便心裡有些膈應卻依舊生出親切,想要與之交談一番:「你只需回去以後,稟你們幫主,日後但凡我這裡有的葯,就從我這裡購買。」
「我們明碼標價,便依市場行情來算,也不會坑了你們丐幫。」
聽到這裡,馬大元鬆了口氣:若只是做生意,那倒是好說。
馬大元心裡打定主意,即便謝知非那邊的貨不好,幫里看不上,他自己多抗一些,再找交好的兄弟一起分擔點便是:「此事好說,只是此事馬某必須同幫主及諸位長老通報,並非一兩日所能定下。不知閣下名謂,他日來何處找你。」
知道生意成了,不擔心藥合不合適謝知非挑眉笑道:「清水江五聖教,謝知非。」
這個名字一出,馬大元先是一愣,隨後失聲喊道:「五聖教謝知非!」
看著眼前不過二十來歲的青年,馬大元不敢置通道:「你便是那個擊殺葉二娘和雲中鶴的謝知非謝大俠!」
「大俠算不上,順手為之。」既然知道名號,那就更好辦; 。
謝知非用手點了點桌面,對馬大元問道:「你是讓丐幫弟子過來,還是我送你們過去?」
早點來人,生意今晚就做了哇!
馬大元聞言動了動,然而悲酥清風的藥性若是輕易能解,也不會臭名昭著天下皆知。
使了幾次力,均是無法動彈的馬大元只能對謝知非苦笑道:「馬某中毒動彈不得,還請大俠讓找個丐幫弟子過來。」
面對五聖教開啟藥材市場的關鍵人物,謝知非半點不吝嗇自己的好感,在白世鏡身上補了一個迷心蠱和幾個蛇影,打得白世鏡顧不得裝暈,眼一睜,頭一偏,一口血吐出來。
謝知非收起太上忘情,對馬大元笑道:「這裡有躺地上的裝暈,坐在床|上發瘋的,我若是離開了,指不定他們兩個就要繼續害你,看燕子我是沒法離開了。不過你放心,若叫幾個丐幫弟子過來,倒是容易。」
馬大元正是疑惑謝知非不離開,如何將丐幫弟子叫過來,隨後謝知非一張口,馬大元便明白了。
此時丐幫君山總舵,各堂長老及弟子,除了少數幾人外,幾乎都準備入睡。
偏偏這時候,一道洪亮的聲音在君山上空響起,方圓十里可聞,將找上君山的瞌睡蟲給統統嚇跑,「丐幫弟子可在,貴幫副幫主馬大元在君山下松林中劇毒,速來救援。」
正在喝水的陳孤雁『噗』的一聲噴了對面的吳長風一臉,而吳長風則是『騰』的起身,對身邊還在發愣的丐幫弟子吼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去叫人起來!」
陳孤雁將手中的杯子『呯』的一聲摔在地上:「叫大家都給我過來,我倒要看看,有誰敢來君山搗亂!」
君山上的丐幫弟子眾志成城,殺氣騰騰,手持打狗棍,在陳孤雁和吳長風的帶領下,往松林這邊殺過來。
而此時在松林里,康敏已經被謝知非這一吼給弄得不知今夕何夕,而馬大元更是如墜雲端。謝知非往被他打成重傷,跑不了的白世鏡嘴裡塞一團布條,免得這傢伙咬舌自盡。
弄好了一切的謝知非對馬大元說道:「你且等會兒,你們丐幫弟子馬上就會過來。」
「……」馬大元半隻腳踏入棺材板子的人發現,他今晚受到的衝擊,這下絕對是最大的。
看著毫無知之的謝知非,以及房間內重傷的白世鏡,和面若金紙的康敏,馬大元頓時欲哭無淚:恐怕到時候丐幫的人一來,都會以為自己是被人給挾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