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人間十四明光
這世上有句話說,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 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而鄒涵面對的不單是神一樣的對手,身邊充滿了豬一樣的隊友, 自己本身還是熱血上涌, 鄒涵這邊可謂是豬窩一圈。自以為密不透風的計劃一二三四,下一刻便出現在謝知非的案頭,一二三四的步驟一個字不差。
這樣的情況下,鄒涵想要做點什麼, 從一開始便沒了可能。這邊才剛開頭, 那邊便什麼都知道了。
因此, 當起事當日鄒涵剛一動手, 陡然發現:手下的槍頭對準的好像是自己, 而路仲遠更是直接帶著他府上的人出現在大殿里。
在自己手下一片倒的認罪聲中,看著路仲遠從成王府抄家帶回來的人,鄒涵來來回回掃視了兩遍在這群人里沒看到蕭咪咪, 此時的鄒涵的一頭熱終於冷了下來,理智回籠, 一瞬間冷汗淋漓。
再環顧四周,大殿上諸人看他的神情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樣,即便是他的父親也是怒火衝天。鄒涵看了一圈,最終將求救的視線投向了大殿之上的謝知非,在這裡,能救他的只有謝知非:「教主,屬下錯了教主, 教主,叔叔,叔,你別殺我,我知道錯了。」
鄒涵在謝知非身邊待了十二年,太清楚如何做會讓謝知非心軟。
眼前的人看起來冷清,其實最重情誼,那些犯了錯被處罰的明教高層,鄒涵不只一次看到謝知非為其神傷。鄒涵知道,今日只要能喚起謝知非對他的憐惜,他便能逃過一劫。當下,鄒涵開始回憶自己在謝知非身邊的點滴歲月,從最初到最近。
鄒涵的方法雖然土,但是湊效,一句句的回憶讓謝知非又想起了鄒涵最初來的時候。
七歲大的鄒涵努力將自己扮做一個大人,作為所有孩子里最大的那個,鄒涵這個哥哥一直做得不錯,至少在做這些事以前,一直是其他孩子的好榜樣,每個孩子都心甘情願的叫鄒涵一聲哥。想到這裡,謝知非軟化了下來:「連我自己都沒想好選誰為聖子,是誰讓你以為,你就是我心儀的人選。」
鄒涵戰戰兢兢不敢說話,謝知非看著殿中面如金紙的鄒涵,一時間又很難將現在這個想要他性命的人同當年仰著臉,欽慕叫他叔的孩子聯繫在一起:「你不說,那我便替你說。必定是有人同你說,燕一燕二雙生子不詳,其他幾個孩子太小,你是現階段唯一合適的人。」
謝知非話很慢,但每一個字都敲打在鄒涵的心坎上,敲得鄒涵膽戰心驚:「可是若是等其他人長大,那就不好說了,畢竟我怎麼看都不像是早死的命。」
這的確是鄒涵被蕭咪咪的枕邊風一吹,腦子就犯暈的原因。
自己的水平如何,鄒涵非常清楚,其它幾個孩子不說,就拿比他小几歲的燕一和燕二來說,這兩人不管是哪方面的天賦都比他強,只不過這兩人是雙生子,不能為帝,所以鄒涵沒有擔心過燕一和燕二對他的威脅。
然而剩下幾個孩子長起來之後,那便不是鄒涵所能決定的。往前數上千年,長期待機的昭襄王讓自己的兒子只當了三天的王就嗝屁,讓自己的孫子當了三年的王也跟著歸西,可這已經算是好的。
細數一下歲命長久的帝王,尤其是開國君王,這些人的膝下,可沒一個長子有好下場。
史書上句句是血,前車之鑒在那裡,鄒疾每每想到此處,當早朝的時候再看到謝知非數十年不見變化的容顏,而謝知非多年不定聖子人選,腦子一發熱的鄒涵便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只是這些話,自然是鄒涵現在不敢說的:「叔,涵兒不敢,涵兒只是一時糊塗,涵兒是被蕭咪咪那女人蠱惑,涵兒從來沒想過要害叔。」
鄒涵口中的女人自然是蕭咪咪,知道前因經過的殿上不少人搖頭嘆氣,似乎在嘆息紅顏禍水害人不淺,好端端一個孩子,就這麼被禍害了:女人吶,禍水呀!
然而若鄒涵當真愛蕭咪咪至深,又怎可能在大殿上說出讓蕭咪咪陷入死境的話來,今日之後,蕭咪咪若想要活命,要麼出關前往崑崙惡人谷,要麼隱姓埋名從此絕跡江湖。鄒涵能有今日,不過是蕭咪咪在恰當的時候點中了鄒涵的心思,加速了鄒涵將內心想法付諸實際的速度,這才走到了今天。
謝知非冷冷的揭開鄒涵最後的遮羞布:「你如果不這麼說,也算得上是情聖,我還會當你有幾分男子漢氣概。而你偏偏這般,不由得令人齒寒。」
謝知非齒冷不冷鄒涵不知道,鄒涵只知道,謝知非的態度讓他的牙齒髮抖:「……」
鄒涵抖成一團,不知道自己之前對話到底是哪裡部隊,讓謝知非怒火更盛。此時,鄒涵只得咬緊牙,聽天由命,等待謝知非的發落。
大殿中異常安靜,眾人不敢說話,直到謝知非張口道:「你在我教養的孩子里最大,若是我現在就走了,你的確是最合適的聖子人選,我也的確存過讓你成為聖子的心思。」
聽到這話,大殿中一行人嚇得不行:「教主!」「陛下!」
——走了的這種話是隨便說的么,這是嫌事情還不大,想要要嚇死他們啊!
謝知非抬起做了個靜音的手勢,待嗡嗡作響的大殿安靜下來,謝知非這才繼續道:「然而你今日做出這樣的事情,固然你有錯,我教導無方也是錯。」
停頓了片刻,謝知非冷聲道:「擬旨,貶鄒涵為庶人,流放緬南,遇赦不赦,子孫三代不得入京!」
雖然說從今以後成為庶人,流放在外,今生今世不得回京,但至少命保住了。
鄒涵渾身一松,萬般心情湧上心頭,想到謝知非說的那些話,最終這些只得化作鄒涵口中一句話:「謝陛下。」
一行守衛進來,將鄒涵身上的王袍脫下,拉著這人往外走。
看著自己膝下最大的孩子落得這般境地,謝知非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失誤。謝知非想要多觀察一下,誰最適合做聖子,然而長時間不定聖子人選,便會讓這些孩子生出許多心思。趁著天下已定,其他孩子還沒有長大的時候,在諸人面前定下合適的儲君人選才是正事。
謝知非將視線投向頭一次進大殿的燕一和燕二,這兩人還不知道馬上就有大事要發生在他們身上:「燕一,燕二,你們過來。」
聞言,眾人將視線投到燕一和燕二身上,今日這件事發生以後,若非這兩個孩子是雙生子,此時便是最合適的儲君人選。而此時謝知非叫兩人過去,心思轉得快的人已隱約猜到謝知非想要作什麼,恨不得將頭埋得更低一些。
謝知非面色發黑,讓燕一和燕二心裡不由害怕,兩人小心過去:「教主叔叔。」
眼前的兩個孩子還未成年,正是身體抽條的年紀,精瘦的骨架可以看出如后的雄偉,清秀的面龐也能讓謝知非看出這兩人日後何等風華:「我武功雖能使人容顏不老,卻不能阻止我走向衰亡。大明儲君便是明教聖子,只能有一個,我知道你們打小感情便好,現在我有一個問題要你們兩人來回答,你們必須給我一個答案。」
華麗的雙刀被謝知非緩緩拔出,這兩把刀折射出的冷光雖寒,但從燕一和燕二面上拂過的時候,卻不及這兩人面色慘白。因為當這把刀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諸人已經明白,謝知非今日要定下大明儲君:「今日這裡,你們只能活下來一個人,你們準備讓誰活下來。」
【邀請燕一組隊,邀請燕二組隊】
燕一和燕二表情就像是要哭出來一樣:「叔,你開玩笑的對吧。」
謝知非教養的孩子,幾乎同大殿上每一個人都有師徒關係,此時見謝知非要求燕一燕二手足相殘打破雙生子的不詳之言,耿議等人也立刻求情:「陛下,此事不可!」
【俠士燕一答應你的組隊申請,俠士燕二答應你的組隊申請】
謝知非手中的刀放在御案上,這兩把絕世寶刀少見謝知非出手,此時落在御案上,讓大殿上的人心裡都提到了嗓子眼,只看到謝知非在大殿上冷聲道:「君無戲言,從現在開始,我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半個時辰后,你們必須做出選擇。若是不,我便替你們做出選擇。」
倘若由謝知非來做選擇會是什麼模樣,諸人不知道,也不敢知道。燕二看著謝知非放到御案上的刀,臉色很白,雪白的白,然後他笑了下,正要說話,燕一的手便從一邊伸過來,在他身上點了穴道。
燕二臉色此時已經不是白,而是青,作為雙生子,燕二知道自己想要做的必定也是燕一想要做的。他們寧願死的是自己,也不要死的是自己的兄弟。
果然,點了燕二穴道的燕一也笑了起來。
燕一笑得很燦爛,和平日里那樣沒心沒肺,然而燕一的眼角卻有隱約水光閃過:「不用了教主叔叔,我這個人最怕難受,要是讓我弟弟死了,我一定會內疚一輩子。一輩子那麼長,與其活得那麼累,還不如早點離開。教主叔叔你還是讓我弟弟內疚,讓我輕鬆點離開,讓他去受苦。」
燕一同燕二兩人武功相當,燕一的點穴手法燕二也熟悉,這段說話的功夫,已經足夠燕二衝破穴位。
然而燕一的話已經說完,在謝知非面前說出的答案,再無更改的可能。知曉自己無法阻止燕一赴死,燕二鼻子一酸,痛苦難當:「哥!」
這一聲『哥』喊得燕一險些在謝知非面前哭了起來,燕一趕緊眨眨眼,對燕二笑道:「這事兒你得聽我的,一直以來你都比我沉穩,讓我像教主叔叔那樣天天待在皇宮裡,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如果是你的話,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末了,燕一肯定的再說了遍,既像是說服燕二,也像是說服自己:「你會比我做得好。」
大殿上眾人聽得揪心,燕法王離開得早,那時候明教還在打天下,謝知非將這些孩子帶在身邊,沒空的時候大殿上的人幾乎都待過這兩孩子。此時見兩人兄弟情深,卻只能活一個下來,紛紛虎目一紅。
天子一言九鼎,而謝知非已言明儲君會在這兩孩子中產生,雙生子不得做天子,其中總自然有一隕。眾人心裡紛紛哀嘆:為何要讓這麼有情有義的兩孩子成為雙生子,不管是誰離開,都是一種損失。
眼前兩人雖然沒哭,但卻比哭還要讓人難受。謝知非嘆了聲——做戲得做足全套!
將御案上的雙刀拿起,謝知非對燕一冷聲道:「既然你決定了,那便過來,其他人動手,我不放心。」
這個不放心是什麼,自然是不放心其他人放水,讓燕一死裡逃生,所以謝知非這是還要親自動手。
大約是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想要在死前不那麼難堪,燕一嬉皮笑臉的走來:「教主叔叔,你下手穩點啊,要是一下沒捅中,我會很疼的。」
謝知非點點頭,手中的刀在諸人的注視下落到了燕一的胸前:「燕一,你該怪我。」
聽到這話,已是難過的眾人此刻更是難受,紛紛垂下頭。謝知非的頭疼病已經非常嚴重,今日先是處決自己膝下教養孩子中的一個,馬上又要殺死另一個,眾人已不敢想象今日之後,謝知非的頭疼該多嚴重。
對於燕一和燕二來說這是痛苦的一天,然而對於謝知非來說,這何嘗不痛苦。
「教主叔叔,你別難過……」燕一也想到了謝知非的頭疼病,想要勸兩句,然而這廝話未說完,在諸人的驚呼聲中,許多年未曾動手的謝知非的身上湧出許多如同火焰般的氣勁。
火紅的氣勁往四周散開,四道如同盾壁的的東西出現在謝知非四周,上面繁複的花紋讓人驚奇,晃得人看不清這花紋之後的情形,謝知非同燕一便在這繁複的花紋之後。
然而當火焰氣勁消失之後,一柄刀透過燕一的胸膛。
謝知非武功絕頂,一刀下去不多一分力也不少一分力,因此即便這柄刀從燕一的胸膛透過,卻沒有流出半點血來。作為被穿胸而過的燕一喘了口氣,在一群人的驚呼聲和自己弟弟的痛呼聲中,燕一抬頭對謝知非眨眨眼:叔你刀法通神,真的不疼哎!
謝知非:「……」
當然不疼,這刀上的血都還是他趁著技能將眾人閃花眼的時候,將血瓶倒出來的!
同燕一一個隊伍,砍一萬刀也砍不死對方的謝知非推了把燕一,燕一立刻順勢閉眼倒下。
雪白的刀面上,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血跡順著刀面往下。謝知非持刀立於堂上,燕一就躺在謝知非腳邊,眾人只看得渾身一冷,汗毛倒立,知曉謝知非這病因為心疼更加嚴重。因為謝知非面上半點痛苦也沒有,緩緩道:「大明從今日起,有了儲君,天大的好事,我當然不難過。」
對自己的隊友動刀子,那全是偏離!
在眾人的恭喜聲中,謝知非對燕二說道:「從今日起,你便是明教聖子,國之儲君。」
眾人又是一陣恭喜。
太初十二年,成王以下犯上,未果,流放緬南,遇赦不赦。
明太|袓殺太宗同胞兄長,立太宗為聖子。
今日早朝發生的事情有點多,有作亂未果,還有國立儲君。
今日早朝結束的也比較早,當燕二被立為儲君之後,這早朝便結束了。除了耿議和儲君被留下來外,其他人有些踩雲朵的飄出去:發生的事太多,他們需要緩一緩!
等眾人離開后,謝知非讓大殿中的侍女和護衛也出去。
上千盞明燈被點亮,大殿的門在耿議注視下關上,謝知非瞥了眼還在地上裝死的燕一,冷聲道:「該走的都走了,你還不起來躺在地上做什麼。」
燕二同耿議看了看彼此,不明白謝知非這話是什麼意思。
隨後兩人見鬼一般的看著地上已經斷氣的燕一就這麼睜開眼,詐屍一般的坐起來,只見燕一抹了把胸膛,那裡血被抹開之後,光滑一片,半點傷口都沒有:「教主叔叔,我這麼乖,就知道你捨不得殺我。」
「……」燕二同耿議兩人揉揉眼,死緊的盯著燕一的胸膛。他們明明看到謝知非的刀透過了那裡,怎麼燕一這裡半點傷口都沒有。
燕二也顧不得什麼禮儀,立刻衝過去扒開燕一的衣服看前看后,用手摸了兩遍這才確認燕一身上沒有刀傷。這一刻,燕二又想哭又想笑,然而燕二還來不及說話,便被謝知非打斷:「少說這些沒的,從今天開始,燕一已死,活在這世上的是江小魚。」
聽到這名字,踏出半步的耿議才瞬間無言以對:「……」
感情隔了這麼多年,教主你還記的這個坑爹的名字啊!
耿議這邊默默吐槽,謝知非那邊從包裹里掏了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
將這面千金難得的物價珍寶丟給江小魚,謝知非冷聲道:「這東西拿去,怎麼做自己機靈點。」
手中的面|具薄薄的一層,顏色同常人膚色無異,彈性極佳。江小魚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甚是稀奇:「人|皮|面|具,這東西我還是頭一次見。」
只見面|具的背面似乎有字,江小魚眯著眼睛將其快速看完,疑惑道:「衛棲梧是誰啊,叔。」
「……」謝知非想了想,這人|皮|面|具是他從包裹里取出來的任務物品,遊戲都那麼就沒玩了,鬼還記得這是什麼任務的物品。
不過衛棲梧這個人謝知非還是依稀記得的,畢竟是聖女的心上人,情敵還是藏劍山莊的大小姐。聖女算得上是明教第一美人,藏劍山莊的大小姐則是紅衣教的聖女,也是大美人一名。能被聖女和藏劍山莊大小姐都喜歡的,那一定是不會差的:「是個非常優秀,讓人見之難忘,令人傾佩的男人!」
昔日的燕一,今日的江小魚認真的點點頭;從面|具上的字來看,這面|具是仿的衛棲梧,教主叔叔竟對他期待如此之高,他豈能辜負。
然而當江小魚戴上人|皮|面|具后,面對銅鏡里如同路人的一張臉,頓時對自己在謝知非心中的地位產生了懷疑:「叔,這怎麼比耿叔還丑!」
被嫌棄的耿議:「……」
臭小子,我記住你了!
眼看著這苦情戲就要在江小魚和耿議的努力下,沖著歡脫劇跑過去,謝知非咳了兩聲,強行將話題扭轉回來:「江小魚,今日你便離開京城,即便你有人|皮|面|具,但為了你好,也為了你弟弟好,從今往後,若非要事,你不得回京。」
邊說,謝知非邊看向耿議:「若你們兩兄弟要見面,必須有第三人在場。」
江小魚摸了摸自己陌生的容顏,難得的正色道:「叔,我知道了。」
原本以為死定了,結果又活下來,想到今日鄒涵的所為以及現在謝知非為他們的打算,江小魚知曉謝知非恐怕為他們每一個人都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心裡軟得不行:「叔,謝謝你。」
謝知非點頭道:「你若謝我,便現在啟程離開京城,我讓燕二送你最後一程。」
江小魚點點頭,對謝知非拜了三拜「叔,我走了以後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你要保重身體。」隨後,江小魚同燕二一起離開大殿,兩人作為感情從小便好的孿生兄弟,此時要分別,心中有許多的私密話要說。
待這兩人離開,耿議這才對謝知非問了自己最擔憂的事:「教主的身體,當真不好了嗎。」
當然不是!
「……」
謝知非的身體很好,不但很好,只要他自己精神不出問題,可以生龍活虎的熬死一個又一個繼承人,輕鬆成為歷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常年待機王!
只是這樣委實太過坑人,燕二天賦高,朝政之事只要上了手,缺的便只剩下經驗。而有江小魚在外,謝知非也不必擔心有人能遮蔽燕二的耳目。
當後繼之事定好之後,謝知非不免回想到鄒涵,這孩子曾也被他寄以期待:「還能撐幾年,我只是想再多觀察幾年,卻沒想到會惹來鄒涵變心,是我疏忽了他的感受。」
耿議撇了撇嘴,對於謝知非這話,他半點不認同:鄒涵那就是被寵壞了,不知天高地厚!
不想聊鄒涵,耿議對謝知非說道:「我近日尋到一位奇人,他說有辦法抑制教主的心魔。」
自從謝知非的頭疼被人發現后,先是用蠱的,后是搞巫蠱的,再到後來的邀月……
吃過了不少的葯,被所謂的江湖神醫、隱士高人扎了不少的針,自家人知自家事的謝知非今日終於找到了合適的理由來決絕耿議他們的好心:「這些年,你們為我這病四下奔走我看在眼裡,一直由著你們。但是今日之後便作罷吧,我魔根深種,已不是普通人能解決的。即便有人能解決,我也不想接受。」
「……」耿議張了張嘴,最終只得苦澀道:「遵命。」
回府之後,耿議不得不對自己客房中的紫胤說明這事:「這需要治病的人已存了死志,他不想治了,先生還是請回吧。」
紫胤看了眼夜空,天空上紫微星閃耀,正是生命力旺盛的時候。
知道謝知非這個世界劫數快要完成,說不得過幾年就要離開的紫胤點點頭:「那我便先離開。」
太初十六年,聖子成年,參與政事。
太初十七年,明太|袓殯天,享年四十九歲。太|袓殯天之時,天生異象,有仙人御劍而至,化龍而騰空,乃是仙人為太|袓引魂歸天宮。
前一刻躺在龍床上裝死的謝知非睜開眼,原以為自己會出現在小黑屋,然而謝知非看清四周的情況,尤其是看清了身前戰著的人後,立刻閉上眼睛繼續裝死:「……」
同時在心裡,做了許多年皇帝脾氣見長的謝知非對著系統開始了一場狂風驟雨:系統你給我滾出來,你丫的乾的什麼掃尾工作,紫胤來了都不知道報個警!
同樣被嚇得魂不附體的系統委屈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根本沒探查到他來了……】
謝知非:「……」垃圾至此,要你何用!
站在謝知非身前的正是守著謝知非完成劫數,在謝知非準備離開的那瞬間,也是謝知非劫數完整的瞬間,將謝知非拉來這裡的紫胤。
此時的紫胤背對著謝知非,遙望遠處魂河的盡頭,篙里四周熒光閃現,好似六月天的螢火,讓人沉醉:「這裡就是魂魄的歸處,忘川篙里。你若有想要見的人,只要他執念未消,還未入輪迴,你在這裡呼喚他的名字,便能見到。」
紫胤口中的人自然是衛吉,以及被流放緬南之後水土不服死去的鄒涵,然而謝知非此時哪兒還想得到這些事。見裝死不成,只能直面慘淡人生的謝知非起身道,滿腦子只剩下『吾命休矣』的謝知非老實道:「我沒有相見的人。」
就算有,現在也想不起來。
之前紫胤口中說『這裡就是忘川』而不是『這裡是忘川』,一字一差,其中差別甚遠。
可見紫胤至少知道他不是所謂的轉世,因為只有萬花一世的時候,紫胤同他說起過忘川篙里。萬花一世,唐門一世,兩次的累加,謝知非想想就有些腿軟:「紫胤,欺騙你們並非我的本意,但是這種事實在是匪夷所思,比天方夜譚還要讓人難以置信。」
「我知道。」紫胤點點頭,側身看向謝知非,對其說道:「紅塵十渡,確實讓人不敢相信,你渡劫至今,還差多少劫數才能圓滿。」
面對紫胤的詢問,謝知非沉默了,隨後只差在心裡掐著系統問:「紅塵十渡是什麼個鬼!為什麼紫胤會一副他已經知道了一切的模樣,我作為當事人偏偏什麼都不知道。」
帶了這麼多個人,頭一次遇到謝知非這樣明明在認真幹活,偏偏狀態頻生,讓系統唯有感慨統生艱難。難得有自己知道的事,系統精神立刻來了【這事我知道!紅塵十渡這東西,是有個跟你現在差不多的妹子,被修仙的人找上門,編來騙他們的!簡單的說就是把填坑編成渡劫,說渡完了劫就可以成仙。你們填完文坑后回自己世界前神位會清除在你們身上的一切人為痕迹,他們是找不到的。】
能把修仙的人都騙住,並且毫無破綻讓紫胤這些人也信了,謝知非聽完后忍不住對系統說道:「這個妹子是個人才啊。」
系統也是感慨萬千【別人那可是宮斗宅斗的高手,到哪兒都是如魚得水、眾星捧月,幾乎什麼事都不用做!做個皇后都能把修仙界的女人迷得要死要活,一直跟著她身後要給她做守護神。哪像你,做個皇帝做來自己都快累死,什麼事都管,我看著都心累。】
對於系統的抱怨,謝知非唯有「呵呵」以對:不是萬人迷還真是對不起系統你了。
將這坑貨系統在腦海里踹到一邊,死遁不成被強截來忘川的謝知非面向紫胤。在看到紫胤眼瞳的一刻,謝知非明白對方並沒有追究的意思,因為許多事情,無需多言,只需一眼便能明白:「紫胤,你難道不怪我欺瞞你們。」
若是紫胤只是要怪罪謝知非,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
想到自己一路隨謝知非身後,看到對方一步步深陷心魔,紫胤也時常感嘆。此時謝知非不提這件事,紫胤倒是忘了自己為何來到這個世界,以及為何將謝知非截來此地:「等你渡完劫再談此事,我們先說你現在的情況。你這一世界的龍氣雖是強奪他人而來,但天下歸心,龍脈依附於你,這龍氣自然便是你的。這一世,你有龍脈護身不會有事,但下一世,龍脈離身,你恐怕扛不住來勢洶洶的心魔。」
來到這個世界后,這世界混亂至極,謝知非沒想過這世界的真命天子什麼時候會出現。可現在按照紫胤的意思是說,這個世界真命天子在他來的時候,已經出世。
這世上的王朝均有龍脈,龍脈依附王朝而生,王朝越強,龍脈越強,王朝越弱,龍脈越弱。直至龍脈陷入沉睡,王朝也分崩離析。活得龍脈有兩種方法,一種是打天下之前便獲得,那麼這人打天下便會特別的順利;另一種便是打天下之後,天下一統龍脈蘇醒,認天子為主。
但是從謝知非來到這個世界至今,沒見過有誰家有一統天下的可能,陡然聽聞自己截取了別人的龍脈謝知非皺眉道:「我奪了他人龍脈,我奪的是誰的龍氣?」
龍脈這東西是天地生成,一旦認主很難更改,謝知非這般在龍脈已經成型正是快要認主的時候強奪,並且還成功的,紫胤也是第一次見。因此,紫胤深深的看了眼謝知非:「是陳氏。龍脈本不該這麼早蘇醒,然而衛吉讓人四處散發關於九五真人的預言,天下對九五之尊的期待使得龍脈提前蘇醒。」
「蘇醒的龍脈認陳氏為真命天子,但陳氏水淹洛州有傷天和,至尊龍脈懷德,數萬冤魂飛至忘川哀嚎,龍脈有感因從而與陳氏命脈有了些許衝撞,與陳氏的融合自然便慢了許多。若是給陳氏幾年時間修養,龍脈與陳氏融為一體,天命所歸,你也奪不走。只是那時候恰你大舉進攻,陳氏漸弱,你漸強,龍脈感德,從洛州之後便依附於你。」
紫胤無聲的嘆了口氣,復手道:「陳氏九五之尊之路被強行斬斷,被奪龍脈這份因果孽緣,自然應在你身上。這也是為何你登基以來,天災不斷,即便你兩次下罪己詔,也毫無作用的緣故。」
聽到這裡,謝知非臉色頓時不太好,正如紫胤所說,自從明教建立以來,天災就沒停過。
最初的幾年,謝知非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沒有休息,時時刻刻都在處理神州各地沒停歇過的天災,若是換做正常人的身體,早垮下了。為了這些年不停歇的天災,謝知非一前一後下了兩次罪己詔,為的不是平息天災,而是做給天下看:這是天災,跟我無關。不信你看,罪己詔上我已經沒說的,只能拿自己喜歡點燈來說事了!
感情一切源頭在這裡!
謝知非皺眉:現在想來,當年若非有明教,陳閥拿下河東道后,河南道對他幾乎毫無抵抗,的確有一統天下的可能。然並卯,誰讓陸危樓那坑貨要他建國!
謝知非在心裡將陸危樓同陳閥都罵了一遍后,對紫胤肯定道:「紫胤既然找我來此,必定有辦法。」
紫胤搖了搖頭,看向天上靜靜流淌的魂河:謝知非剛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這條魂河流淌極其快,因為每時每刻都有不少的人去世。當明朝建成后,即便每年都有天災,然而這條魂河也縮小了十分之一。
強行插手別人的劫數會引出他日的不可預估,只是當紫胤看著這條魂河變小,明明知曉這不應該,然而紫胤依舊決定出現在這裡:「魔由心生,我只能幫你抑制,但能否克制心魔還得看你自己。」
謝知非看向腳下,忘川篙里的水沒過鞋底,散發著瑩瑩微光,身邊如同蘆葦一般的植物無風搖曳,像是心懷執念不願轉生之人發出的低喃:「如果你幫我抑制心魔之後,我不能剋制,那會如何。」
會如何,會同那些人一般迷失自我,瘋瘋癲癲,不人不鬼。
至此,紫胤的語氣難得的嚴厲:「沒有如何,你必須克制心魔。」
雖然紫胤沒有說出來,但謝知非已知曉,他除了剋制心魔之外,別無他法。
即便如何克制心魔,謝知非尚沒有頭緒,只盼柳暗花明,船到橋頭自然直。紫胤追上來沒一劍劈了他,哪一天靈光一閃突然有了剋制心魔的辦法也不是不可能對吧,謝知非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我知道了,紫胤,動手吧!」
「魂力是天地間至純之力,在這裡封印|心魔,會有奇效。」紫胤將手伸到謝知非額間,指尖仙元閃爍,封印將始:「抱元守一,我這便幫你抑制心魔。」
仙元注入謝知非體內的時候,謝知非順勢閉上眼,感受著仙元在自己體內洗滌。輕鬆下來的謝知非,還有心情進行評點:紫胤的仙元有些涼,像是三月天的水。
這樣的感覺甚是舒服,像是渾身內外被洗滌乾淨一般,許多的煩惱都隨著這一股仙元不知消失在何處,許久未感受過的輕鬆重新回到身上,渾身舒坦的謝知非忍不住發出一聲喂嘆:爽!還想來再一次!
然而系統急切的聲音在謝知非腦海里響起來【感覺如何】
「怎麼說……」謝知非睜開眼,那種被仙元洗滌的感覺實在太過舒服,謝知非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回到系統空間的。這裡黑漆漆一片,同忘川那裡充滿了生命的藍色完全不一樣。
謝知非用手撐著地,半做起來「這感覺就像是看了一場電影,哭完了什麼事都沒了。」
系統頗有些不可置信【我也沒看到那白頭髮的傢伙做什麼,怎麼感覺你好像變了】
要說紫胤做了什麼,謝知非也不知道,他是知道許多修仙的事不假,但知道歸知道,了解歸了解。作為當事人,謝知非只曉得紫胤把手放到他額頭上,爽了一遍,然後他就莫名其妙的到系統空間來了。
之前謝知非還疑惑紫胤這法術,居然還有讓當事人打麻藥的效果,非常人性化。現在聽系統一說,謝知非頓時疑惑起來:系統以前見到紫胤只有怕得躲起來的份,怎麼這次不但沒有躲起來,從這話里的意思來聽,似乎還很認真的在一旁觀看。
這不由讓謝知非想到了管理所有系統的神位,按理像說,他身上這樣的系統都有神智,沒道理比系統還要高級的神位會沒有神智。可現實就是,神位便是一台機器,是一個程序,沒有半點神智。
就好似,被人為製造出來,專門管理這些系統的一樣。如果真是人為製造出來的,那麼為什麼選中他,為什麼這麼做。
為什麼他會被選中,謝知非可以將其歸類到如同|修仙世界里的因果一般。有因才會有果,如果強行製造因果,不管是誰都會承受擾亂因果之後的反噬。反噬有大有小,因人而異。
他自己寫文不填,起了一個因,系統過來讓他強行填坑,是插入這個因果的過程之中,讓其結果,其中系統這一方承受的因果最小。
至於為什麼這麼做,則需要試探一下這蠢系統。
謝知非嘆了口氣,同拉家常一般的對系統說道:「我填這幾個坑就已經這麼慘,你跟著不知道跑了多少世界,也一定很累。那些把你們製造出來的人長生不老不知多少年,肯定很痛苦吧。」
【那當然痛苦,自從……噫!】系統這下已經嚇傻了,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方將自己埋起來。
世界這麼大,有修仙自然有科技,修仙可以與天地同壽,科技自然也可以。不過與修仙不同的是,一旦科技掌握了長生不老,那便代表著許多人即便什麼都不會,也可以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見不得是件好事,尤其是這個人未必擁有與其恰當經歷和心境的時候。這下謝知非許多想不通的地方終於想明白,謝知非就像是科技界面的小白鼠,讓他不斷轉化世界填坑的同時,那邊便在收集謝知非經的各項數據。
當他填完自己坑后,因果了解。能製作出系統這樣的存在,必定已經知曉因果之間的聯繫,況且這些人本身便處在一個巨大的因果之中,懼怕因果的這些人不敢再繼續騷|擾他。
如此一來,自然也就有了系統所謂,任務完成後,神位清除他們身上一切人為痕迹:「難怪。待我想想,不管哪個世界都有長生不老的傳說,我那個世界甚至有服金丹飛升的神話,這些該不會是你們最早干出來的事情?」
此刻,系統欲哭無淚【…我什麼都沒說…】他要是現在跟神位說這個同1|修仙界扯上了關係的人似乎知道了他們的來歷,神位會不會將他一道給毀了【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知道自己填完坑不會完蛋,更不會被人道毀滅的謝知非起身,心情甚好:「這是秘密,我哪天心情好了,說不定就會告訴你。」
心魔被抑制后,謝知非渾身輕鬆不少,之前的種種就好似看了一場長達一年的電視劇,看完就完,如今可謂是半點壓抑都沒有。趁著被抑制的這個時間,趕緊將文坑填完才是正事,謝知非數了數還剩下的文坑,鬆了口氣:「這才跑過了一半多,我們快點去下個世界。」
沒得到答案的系統鬱悶:【之前沒見你這麼慌】
謝知非蹬了蹬腳,渾身幹勁十足:「之前也沒見你這麼蠢,快點把左邊那個打開。」
在謝知非的期待下,最左邊的門打開了,然而在看清門后的人後,謝知非唯有扶額:「……」
只見在門后,一名二十來歲的青年站在那裡,青年身上不多不少,恰好裹了一塊布的大小,其他的地方均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氣中,讓人看了冷起了雞皮疙瘩一地。
謝知非閉上眼,狠狠的用手錘上自己的額頭:「我當年A的時候……居然是大明宮么……」以哥這麼泛濫的愛心,五毒從八十年代一路混到九十年代才被拋棄,也是挺難的。
系統也被謝知非這個號身上只能論片來數的衣服給震撼了,作為一個武俠填坑系統,這麼奔放的衣服,系統久久不能回神。最終系統想出了一句不怎麼傷人的話【你這文的主角,很窮啊】
謝知非絕望的閉上眼:「……大概吧。」
苗家漢子的淳樸絕對不是這樣淳樸的,以苗家的習俗,地位越高的人身上的銀飾越多,而定國套身上的銀飾:少得可憐。
這在要放在苗家,那妥妥的沒地位的象徵。
苗家的人雖然熱情,但還不至奔放,渾身上下就這麼一點,那差不多是要被苗家人給嫌棄的份。
「這是哪個世界?」謝知非搖了搖頭,時間不能浪費,趕緊幹完活好回家!
系統也立刻查了查,對謝知非說道【天龍八部】
天龍八部的三個主角,丐幫和尚和王爺,除了最後一個,都是窮人。
對此,系統看了眼謝知非,心有戚戚的應道【真的好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