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人間六明光
五年的時間可以做多少事。
五年可以讓一個人老五歲,可以讓一個勢力成長起來, 可以讓原本破碎的神州更混亂。
衛吉離開光明頂后, 謝知非一直便擔憂衛吉的安危,只是衛吉離得匆匆除了世間緊迫外, 也是不願讓人知道他與明教的關係。
沒有任何信件回來,謝知非只知道衛吉去了關內道。
在衛吉離開的第三個月, 從關內道的乞兒口中, 傳出一句朗朗上口的話:兩番甲子龍脈蘇,九五真人順運出。
兩番甲子一百二十年。
九五真人, 九五至尊!
再過五年正巧是前朝滅亡, 天下陷入混亂的第一百二十年。
六十年一個輪迴,這句話似乎在昭示著, 兩番輪迴之後,上蒼終於選定了代自己巡狩九州的天命之人。
往往這些傳得風風火火的話,都是有心之人用來給自己造勢所用,初時的天下門閥世家對這句話嗤之以鼻,知曉這不過是惑眾之言。
然而門閥世家不知道的是, 天下百姓苦亂已久, 這話自關內道出現以後,好似一道曙光搭上了細雨春風, 瞬間傳遍神州大地, 落地生根。
大街小巷,甚至連九州咽喉的開封也開始流行推測,究竟誰是這龍脈所鍾之人。
在民心嚮往至尊出現的時候, 不少門閥世家也開始紛紛在這上面做起了文章。
一時間,神州各地吉兆頻出,似乎各門閥之主均是天上星宿轉世,各世家之主均有九天神佛所鍾。
眼瞅著劍南道有神鳳浴火重生嘯九霄,江南道有神女凌波微步獻河圖,山南道忽涌七道光柱似北斗七星邀紫薇恆,河北道崔家家主夢中受星君點化曉前世今生……
這花樣玩得讓人目不暇接,讓燕南天嘆為觀止。看著那些吉兆所出之地,不斷有能人往那邊涌去,燕南天終於坐不住了。
再一次看到所謂的吉兆出現之後,燕南天晝夜兼程的趕回光明頂,直奔大殿找到謝知非,不帶喘氣的喊道:「教主,現在大家都在弄吉兆,要不我們也弄一個吉兆出來?」
「……」聽到這話,大殿之中的謝知非和周書生沉默了。
——吉兆你個鬼,你是嫌明教現在裝不愛神州愛百姓不夠難么!
周書生本奇怪為何他剛回來,教主便將他召來商討引進如同衛吉這樣的世家子弟的方法,此時見燕南天如此,周書生立刻懂了。
懂了的周書生神色古怪:「法王,要是這時候有吉兆降臨光明頂,其他門閥世家必定知曉我們所圖之事。」
光明頂這黑夜裡熠熠生輝的存在,百里之內可遙見,根本無需更多的吉兆。
更何況,明教現在最需要的便是掩飾自己對九州的圖謀,以憂心百姓為故將教義傳遍九州:這時候弄吉兆,不等於不打自招么。
況且,周書生無奈的翻白眼:教主乃是明尊聖火親授之人,這可比那些人弄的吉兆要早多了,是真吉兆不是假吉兆!
面對燕南天亮晶晶的雙眼,見識了衛吉之智的謝知非再也不敢小噓了古人,這方面小動作是不敢隨便弄了。
謝知非淡淡道:「不必,假的真不了,不真實的吉兆只會淪為有識之人的笑柄,而不會成為吸引有才之人前往的選擇,我們只需做好自己分內的事便可。」
若是換了別人,此時只怕一腔熱火會被冷了許多,然而這個人是燕南天。
當被周書生否定,並從謝知非那裡知道為何之後,燕南天皺眉想了下,自己都能知道這些吉兆是假的,想來那些聰明的人也知道。於是,燕南天的一腔熱血非但沒有冷下來,還更熱了許多,從謝知非的話里,燕南天又找到了自己可以出力的地方:「教主所說的分內之事,到底是什麼事?」
謝知非緩緩道:「常派人,多種田,少生事。」
多傳|教,廣積糧,緩稱王,不變的至理。
「教主的意思難道是,我們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管?」 燕南天從小在江湖長大,江湖中只有你出名別人才會看到你,若你籍籍無名,即便你身負絕世神功也不會有人多看你一眼。
習慣了江湖規矩的燕南天,一時間還很難適應謝知非口中的少生事。
在燕南天看來,不生事,別人就不知道明教,別人不知道明教,有本事的人如何會來投奔明教。
等天下有能力的人都成了別家的,那明教豈不是什麼都沒有了,燕南天急切道:「那我們豈不是就在一邊看熱鬧,這大家都在搞,教主,我們不跟著做點什麼,會被大家忽視的!」
謝知非嘆了口氣,讓周書生先依照他們之前商榷的方法行事,待周書生出了大殿之後,謝知非這才看向一直盯著他的燕南天:「那依法王的意思,我們該怎麼做才好?」
這還用說,燕南天回答的理所當然:「當然是把教主你是明尊親自降聖火夢中教導這件事傳出去,這事兒我們是知道,但其他人不知道啊。別的世家門閥沒吉兆都要想辦法弄一個,教主你這天生的吉兆怎麼就不說了。」
此時的吉兆,只會讓聰明人知道哪些人蠢,更何況明教繼續發展,強行傳播吉兆可謂是得不償失。
謝知非將這兩點同燕南天講了以後,見對方依舊雲里霧裡不得其門,謝知非只得換個簡單的說法:「因為此時不合適,屬於明教的時機沒到。」
自從謝知非說要逐鹿中原之後,燕南天便一直等著謝知非起兵推翻那些讓人作嘔的門閥世家,然而左等右等,燕南天等了一日又一日,謝知非還是讓他等。
燕南天從來沒這麼討厭『等』過,因為這一等,指不定就是天荒地老。燕南天急得在謝知非面前走來走去,來來回回三次之後這才停下來,偏頭問:「那什麼時候屬於明教的時機才會到?」
眼前的七尺大漢似乎已經快要等不住了,似乎恨不得明教此時就起兵。只是燕南天如此急迫,不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而是因為他同謝知非他們一般,再難忍受這戰火不休的神州大地。
見燕南天如此,謝知非心裡又是感動又是好笑:「衛吉不是說了么,五年。五年之後,才是明教起兵的時機。」
燕南天眨眨眼,愣住了:「衛兄弟?」
這傳遍神州有關五年事的,只有那一個。燕南天算了算時間,這句話傳出來的時候,正是衛吉離開光明頂三個多月之後的事。
燕南天恍然大悟拍手道:「教主的意思是說,那個關於九五之尊的消息是衛兄弟傳出來的,難不成這是教主和衛兄弟商量好的計劃?還是說教主同衛兄弟,私下還有信件來往。」
「我們沒有商量,也沒有信件往來,我同衛吉之間也不需要這些。我們有一樣的追尋,無需其他事物便知道彼此的內心。」謝知非同衛吉約定好的,只有一個五年。
然而兩人未說出口的,確是衛吉此行前去將以一身之力,尋找那微妙的平衡點碎,不斷挑起三方征伐。當三道之主勢微的時候,便是明教勢強的時機,如此危險的事,只有衛吉單方面聯繫謝知非,絕無謝知非聯繫衛吉的可能,更何談書信往來。
謝知非緊緊盯著燕南天的眼睛,將口中的話刻入燕南天的腦海:「衛吉此行危險重重,若非法王今日如此我也不會告知與你,此事出我口,入你耳,便到此為止!你莫找他,也莫找人尋他,就是對他的保護。」
燕南天立刻點頭:他就說衛兄弟是有大智慧的人!
正如謝知非想的那般,當天下將最初熱熱鬧鬧的吉兆被自己的對手拔下了光鮮亮麗的皮相后,不但成了天下的笑話,也在百姓心中落下來此人不是九五之尊的念頭。
而起初紅紅火火的新宿下凡轉世,也多數被人或是討伐或是更替,又是一番人前人後的笑點談資。
如此,花開花落年復一年,潮起潮落滄海桑田。
當年那句從關內道傳出來的話,不但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變弱,反倒隨著兩番甲子之年的到來,更讓人眼紅耳赤,天下百姓翹首以盼。
門閥世家之間你攻我奪,今日聯手,明日翻臉,反覆無常,各地攻伐更是頻繁,幾乎日日無休,黑色的硝煙早已熏灰了藍天白雲。
五年的時間,足夠明教信徒遍布天下,足夠百姓血淚沒九州。
雖明教多行義事,從不參與征伐,然而教下弟子滲透神州各地,耳目廣開。但有不少有見識的人已意識到,明教一直在潛伏,只待一飛衝天,這些人或是跋山涉水前來光明頂,或是通過明教弟子推薦入了明教。
耿議便是跋山涉水來光明頂的其中一個。
耿議之父願也是天下門閥之一,不過耿閥很小,被人滅了已有十年。
自耿閥被滅了以後,耿議一直遊盪各道,尋找成事之機,然而不得其法。最終在一次差點被餓死的時候,耿議被明教信徒給救下來。
走一遭生死關,在最後一刻沒有上奈何橋,活下來的耿議在那信徒家中待了一段時間,之後便隨著流民一路到淮南道,上了光明頂。
眼看著兩番甲子之年正月將終,收到明教弟子傳回來消息的耿議匆匆看了眼,便立刻帶著消息往大殿趕去:「教主,大事將生!」
——陳閥、崔家翻臉河東道。
河東道。
依太行山之奇,靠黃河秦嶺之危,後有長城防禦。
何東道一直是北方諸道中,算得是最穩定的,攻伐也是最少的一處。
然而五年的時間裡,關內道陳閥同河南道崔家兩兩聯手,不停攻伐河東道。
五年的時間裡,河東道太史家節節敗退,一退再退,最終太史家煙消雲散。
太史家不負存在後,陳閥同崔家便開始分河東道,聯手之前商定的以洛州為中心,將河東道一分為二很快被撕毀:誰會把自己佔了地方吐出來?
而此時,這一家一閥瓜分了河東道之後,在關於洛州這件事上,終於露出了彼此和睦的面目,兩家在洛州歸屬上起了齷齪。
洛州不僅是前朝長達三百年的陪都,昔日商貿繁華之地,在古運河改道之前洛州更是水運匯聚之所。當古運河改道之後,洛州雖不再是咽喉九州的水陸之都,但依舊是天下之中,四通八達的戰略要地。
這樣的戰略要地,無論是誰都不會拱手相送。
只是洛州離河南道崔家挨著近,崔家攻伐河東道第一站便是洛州。
此時在距離洛州幾十裡外的蒲州,陳閥大軍的賬內,不少人對於如何攻打洛州起了爭執。
武將求的快准狠,自己損失少,敵人損失多,提出的方法也是殺氣騰騰:「此時崔家已經占洛州,洛州城高牆厚,依屬下之見,改黃河水道!」
「此法萬萬不可!」帳中文人想的更多,這樣方法看似簡單,可黃河一旦改道,所淹之地何止洛州。黃河一旦改道便不再受人控制,河東、河南、河北三道都會受道波及,三道之民何止百萬。
若民怨一起,陳閥即便拿下洛州也岌岌可危:「閥主,此事有傷天和,黃河每次改道都會造成大量傷亡,若強行將黃河改道,必然有損天和!」
兩邊的人吵來吵去,吵得不可開交。
一邊說:不淹就強攻,那會損失不少精兵。到時候,洛州在手又如何,無兵可守!
一邊說:淹?黃河淹的不是洛州,是陳閥的未來。一旦淹了,三道將視陳閥為世仇!
兩邊的人吵得陳閥閥主頭疼不已,左看看,右看看,帳中也就衛吉低著頭一個人不做聲。
此時陳閥閥主內心偏向於黃河改道,只是文人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陳閥閥主現在只想讓兩邊的人停下,讓他想法子讓文人鬆口。於是,陳閥閥主立刻將安靜的衛吉拉出來:「衛先生一直默然不語,可是有不同的見地?」
聽到閥主如此說,眾人立刻停了下來,看衛吉有什麼與眾不同的主意。
此時被眾人注視的衛吉手心冰冷,他知道陳閥的閥主並不是悲憫蒼生的人,也知道對方心中看好的是黃河改道,然而他現在沒有主意!
「哈哈哈!」 衛吉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冷靜,三道諸多百姓生死存亡就在這一刻,衛吉緊張得不行,一向靈光的腦子像是鈍住了。
衛吉什麼法子都沒想到,卻只能先故作胸有成竹的模樣,站在那裡淺笑拖延時間: 「確如閥主所言,吉想到了另一個法子來攻洛州。」
陳閥閥主一聽,馬上問道:「什麼法子!」
那三聲大笑讓衛吉舒緩了許多壓力,衛吉鈍住的腦子也終於相出了辦法:「正如諸人所言,改黃河水道有傷天和,閥主即便奪得洛州也會損失民心,於問鼎中原不利。可是如今情形也卻如諸位將軍所言,洛陽牆高城厚,一將難求,精兵也不易得,強攻對我們不利。」
左右各捧了一下踩了一下之後,衛吉這才繼續道:「只是洛州之地實則重要,閥主左有太行山脈相隔,後有長城萬里相守,依秦嶺黃河,進可攻退可守,因此,洛州必須為閥主所有。」
帳中眾人紛紛點頭,詢問衛吉方法為何。
衛吉每一個字吐出,便覺得身上冷了一分,從腳心開始,冷透了全身,最後連血液也化作了冰渣。然而衛吉此時頭腦很冷靜,不但冷靜,渾身冰冷的衛吉面上還在笑,而且笑得讓人信服舒坦:「所以,吉相出一折中之法,可毀伊、洛、瀍、澗四河河堤,水淹洛州。」
聽到衛吉的方法,賬中諸人想了想,紛紛道好。
看著陳閥閥主快速命令人如何行這件事,親口定下洛州城內外百姓生死的衛吉面上掛著得體的笑容,領了屬於自己的工作,在眾人的稱讚中,衛吉雙目發黑,兩耳嗡嗡,挺直了背,如同踩著棉絮一般的走回自己帳內。
當帳簾放下后,衛吉微笑的臉上,陡然流下兩道淚痕。
帳中猛的出現一個宛若天仙的白衣女子,正是邀月。當日邀月對謝知非心中生了好感,在路上見謝知非座下衛吉有難便出手救之,因此回關內道的邀月同衛吉之間知曉了彼此,而衛吉五年內長局關內道,又有數次之緣。
邀月心儀謝知非,便想從衛吉身上知道更多有關謝知非的事,偶爾也會至此。
此時邀月見衛吉流淚,皺眉冷聲道:「你一個男人哭什麼哭,誰讓你不好你告訴我,我替你出手一次。」
「沒事,眼睛進了砂子,讓你擔心了,我需寫信給教主,你可有想問的事。」 衛吉扯了扯嘴角,實在笑不起來只得作罷。
衛吉抬起手,手顫抖得拿不起紙筆,好不容易提起筆,卻一個字也寫不下去。
「……」衛吉知道自己手上會染許多鮮血,這是一條畢竟的路。然而衛吉從未想過,讓自己的手上,染上平民的血……
那麼多平民的性命,都是他一句話所毀掉。
邀月說了一句,然而衛吉發獃一個字沒寫。邀月頓時冷冷道:「我說的你怎麼不寫。」
衛吉放下筆,臉上欲笑又哭,五官擠成一團,讓人心酸:「抱歉,容我緩一緩。」
「聖火昭昭,聖光耀耀……」
衛吉顫抖著手最終合在一起,閉上眼,任由眼淚無聲的在臉上縱橫,口中喃喃著聽不到的誓言,「……憐我世人,飄零無助……」
帳中男子身上瀰漫著一種絕望,邀月皺眉,隱住心中不舒坦,冰冷道:「陳閥的閥主也不算什麼,我若要他死,他絕對活不了。」
「哈——!」大約是教義的作用,衛吉再睜開眼的時候,面上終於又同以往那樣:「你剛才說想問什麼來著,我適才忘了,你再說一遍。」
移花宮宮主的話,怎麼說第二遍。
「蠢貨!」 邀月柳眉倒立,水袖揮舞,衛吉桌上硯翻架倒,而一身白衣的邀月已經不再帳中。
衛吉愣了愣,提筆在紙上寫下三個字:二月二。
二月二,青龍節,龍抬頭。
在洛州百姓期待龍王行雨,一年風調雨順的時候,伊洛瀍澗四水人為暴漲,水漫洛州,城內城外淹死三萬餘人。
洛州內寺觀兵營、民宅官署淹毀上萬餘間。洛州城鄉浮屍飄零,路棄屍體無人掩埋。
當四河之水退去時,牆高城厚的洛州不攻自破,城中惡氣熏天。
天下聞之大悲,消息傳入淮南道。
耿議長嘆一聲,帶著這道信息立刻找到謝知非:「教主!大悲、大喜兩件事,教主要先聽哪一件。」
謝知非點頭道:「先說大悲。」
聽到謝知非的話,耿議長並沒有立刻說,反而是轉身對聖火作揖,喃喃自語:「聖火昭昭,聖光耀耀。憐我世人,飄零無助……」
這是耿議的習慣,自他沒死成之後,凡遇大悲之事,必定要先誦了一段明教教義。誦完教義之後,耿議這才對謝知非沉聲道:「洛州千古繁華之地,陳閥引伊洛瀍澗四河之水淹洛州十日,洛州百姓百不存一,人間慘劇。」
聖火明亮的火光照在謝知非的臉上,柔光並沒有讓謝知非冰凍的臉軟化,反倒是更冷了幾分。
洛州那樣的地方,遇到這樣的慘劇,只要良心未泯都會為之悲憫。
謝知非終於動了下,衛吉此時便是在陳閥之下,這些年陳閥同崔家合攻河東道,衛吉在其中出力甚偉。
謝知非將冰冷的手伸向聖火近了些,然而靠著火焰如此之近,依舊緩解不了謝知非每日漸重的寒意:「教中弟子可有前往洛州附近救濟百姓,衛吉可還好。」
耿議立刻低頭道:「據說原本陳閥是想強行改道黃河,後來衛吉提出了四水淹洛州之法,他現在……還好。路仲遠之前在洛州附近傳教,已經過去了。」
五年前,衛吉離開的時候曾對謝知非說過,一定會為明教造一個最好的時機。現在五年過去,衛吉做到了,最適合明教的時機已經到來。
只是這樣的時機,何等的悲哀:「……」
耿議見謝知非自聽到這消息后一直不說話,等了許久之後,耿議抬頭認真道:「此時陳閥看似統據兩道,有攜四方天險最具問鼎中原之勢。然據屬所知,陳閥五年征伐,百姓早已苦不堪言,此次水淹洛州,陳閥在百姓心中早已成了□□的化身。而湖南崔家精銳在洛州損失近五成,天時人和均在我明教,時機已至!」
謝知非自然之道時機已經到了,淮南道王家在淮南道的勢力早被明教掏空,而河南道崔家多年征伐,從無修生養息。加之這一次洛州水淹十日,崔家手下精兵不足。而關內陳閥,失了民心,所出陷境比崔家還要危險。
只是明教一旦起兵,陳閥閥主能到這一步也不是傻子,關內同河東兩道在明教掌控之前,必定會迎來陳閥閥主一陣血洗。
這樣一來,對外一直以明教信徒自居的衛吉定然會首當其衝,謝知非將手縮回來,冷聲道:「衛吉昔日為取信陳閥,雖未自暴明教弟子身份,卻從未掩飾自己信仰明尊的意圖。此時我等若起事,他必然陷入危險。」
謝知非停頓了下,往大殿之外走去,謝知非邊往通向山下的山道去,邊不緊不慢的開始布置接下來的事情:「傳信諸位法王,迅速會光明頂;傳信明教在關內同河東兩道的弟子,隱藏行蹤;傳信路仲遠,讓他在三月之前必須趕到洛州。」
兩邊明教弟子信徒見到謝知非和耿議,紛紛見禮。
說到這裡,走到下山的邊上,謝知非一直冷硬的語調終於柔和了下來,臉上也跟著柔和了許多:「叫路仲遠將我明教的光明使衛吉,活著接回來。」
耿議笑了起來,自從他接觸情報信息這方面的工作后,便知道衛吉的事情。對於這位從未見過,深入敵陣五年的同僚,耿議心中也有了期待。
準備數年,終於等來這一飛衝天的時日,耿議長舒一口氣,神往道:「議心慕衛吉已久,待他回來,必定要好生說道說道。」
不過比起對衛吉的這個期待,耿議倒是更想知道何時起兵。
明教五年經營,不缺錢糧,信徒廣布天下,不少門閥世家弟子里有明教信徒,更別說軍隊之中,即便這些人在明教起兵之後未必還會是明教信徒,然而只要十人中有一人,明教就不會缺人。
只剩下何時起兵。
若有選擇,任何起兵的人都會挑一個良辰吉日:「教主決定何時起兵?」
光明頂上一切同五年前並無差別,謝知非望向下山的山道,似乎又看到衛吉大笑下山的模樣。意氣風發的青年,離別恍然昨夕。
衛吉五年前承諾做到了,而他當日對衛吉說的,也一定會做到。
謝知非一向清冷的語調中,多了三分豪氣,語氣也變得激昂:「三月三!」
三月三,生軒轅。
黃帝軒轅,定神州而鑄九鼎者,古之聖賢。
以三月三起兵,不但是在告知天下謝知非才是真龍天子,更昭告世間,謝知非嚮往的便是古時軒轅帝。
數年的等待,上千個日日夜夜的辛苦,終於等來了這一天,耿議看向謝知非激動道:「三月三,上巳節,黃帝生,翻遍了陰書也難尋的良辰吉日,教主好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