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哥哥我們私奔吧
淡淡的薄霧飄蕩在山林間，如輕紗一般。
草木花葉上滾動著晶瑩露珠，映著明媚的晨光，美麗剔透，閃閃發亮。
一輪初升的朝陽正緩緩升起，紅通通的，光線柔和不刺眼，映紅了天邊的雲霞。
長生站在院門口，痴痴地望著天際，久久不動。
清涼的山風中，他那原本瘦弱的身軀更顯得單薄。
忽地，他打了個寒顫，並咳嗽了起來，聽到後面有聲音，他又趕緊止住，讓自己顯得自然而從容。
剛才那只是因為被冷風激了一下而發出的一個普通的咳嗽，並不代表他的身子又出了問題，但他還是很緊張。
因為就算只是一個普通的顫抖，一個普通的咳嗽，一個普通的皺眉，一副普通的疲倦，也會引發家人深深地擔心。
我這副身子啊，折騰地卻不僅僅是我自己！
長生連感嘆都只能在心裡默默地發出。
他聽著身後的腳步，可以判斷出是悠悠，因為家裡只有她的腳步才會這麼得輕快。
果然，沒多久，悠悠像個兔子一樣從他的身後躥了出來，輕盈的身子在空中完成轉身，穩穩地落在他的面前，兩手背在身後，上身稍稍俯下，臉卻微微仰著，深深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笑嘻嘻地道：
「看你一臉愁苦的樣子，特別像被男人拋棄的怨婦。那個老男人不要你，是他沒福氣，總有一天他會後悔的！還有，別讓我再看到他，見一次我揍一次！誰讓，我是你姐姐呢！好了好了，別難過了，開心點兒。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現在跟我回屋吃飯吧，你再這麼站下去，可真的要變成望夫石了！」
長生聽了這話差點兒氣死，說得好像他真的是名被男人拋棄的怨婦似的。有這麼安慰人的嗎？
他不禁對悠悠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我只是在這裡呼吸新鮮空氣！大夫說，這對身體好！順便遠眺山上的風景！還有，給你說了多少遍了，要叫我哥哥！別沒大沒小的！」
悠悠挺起胸膛，雙手叉腰，不服氣道：「明明我比你大好吧？」
畢竟比長生多發育了三年，身體也健康得很，身材長得格外出挑，挺直身體后，比長生要高出一點兒。
無論從年紀，還是從個頭上，長生確實都不如她，但偏偏要反過來叫長生哥哥。
就因為比長生晚被爺爺奶奶收養了兩天！
或者還因為長生病殃殃的，惹人心疼，又或者是因為長生是男孩子。
總之，此事釀成了她人生中一大恥辱！
長生嘀咕：「大有什麼用，腦子不好使！」
悠悠瞬間瞪大了眼睛，生氣道：「你說什麼？」
長生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弱弱地道：「我的意思是，你給我說沒用，壓迫我也沒用，是改變不了事實的！我是哥哥，你是妹妹，這是爺爺奶奶認定的！你要是能說服他們，我沒意見！」
悠悠立馬喪氣，脊背都勾了下來，無力地道：「你以為我沒試過嗎？我反抗了十五年！啥招我都使了，沒用！我命不由我！」
長生竟然有點可憐她了，但是讓自己當弟弟，絕不可能！
一轉眼，悠悠又振作起來，緊緊地盯著長生，古怪地笑道：「所以，我只能繼續壓迫你了！反正從我這，你就只能是弟弟！」
長生被她盯得脊背發涼，趕緊轉移話題道：「我還真是餓了，回去吃早飯嘍！」他說著就急忙轉身往裡走，邊走邊喊：「奶奶，做得啥好吃的啊！」
悠悠看著他兒背影，輕蔑地笑了。
以往的早飯，都是些簡單的飯菜配著粥，可是今天卻不一樣，五菜一湯，很是豐盛！這可是過節都不一定有的配置啊！
更讓長生意外的是，奶奶說今天早飯全都是悠悠主動做的。而當他看向悠悠，卻見悠悠面無表情地道：「我今天開心，所以要慶祝一下！」
「你開心嗎？」反正長生沒看出來，特別是現在，悠悠臉上哪有開心的樣子。
「我不開心嗎？」悠悠反問，終於有了表情，但卻是冷酷。
「好吧！你看起來確實很開心！」長生覺得做哥哥的要大度，沒必要與妹妹抬杠。
突然，悠悠雙眼一彎，嘴角上揚，真的開心起來，看著長生道：「你要是肯叫我姐姐，我以後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長生彷彿沒看聽到，沒看到，用筷子夾菜吃了一口，連誇真香，然後乖巧地往爺爺奶奶碗里也夾了一些。
悠悠臉上的笑容肉眼可見地消失了，冷哼了一聲。
長生趕緊往她碗里也夾了許多菜。
悠悠依然不開心。我需要你為我夾菜嗎？讓你叫我一聲姐姐就這麼難呢？
不過，她還是端著飯碗吃了起來，一吃就停不下來了。
老娘做得飯菜真香！
飯席上，長生要夾哪塊菜，她便搶先夾過來，當著長生的面，美美地吃下去。
長生好氣呦，但還是要保持微笑，一讓再讓。
嗯！做哥哥的要大度！要大度！
兩位老人樂呵呵地看著二人，他們早就看慣孫子與孫女之間各種明爭暗鬥了，如果兩人變得和和氣氣，其樂融融，他們反倒不習慣了。
別看兄妹二人誰都不服誰，可關係好著呢！
誰要是欺負了長生，悠悠第一個不答應。
八年前，村裡開了個私塾，悠悠和長生也報名了。而且悠悠是唯一的一名女孩子。
一群孩子聚在一起難免會發生矛盾，長生脾氣再好，誰也不招惹，但還是難免有人欺負他，這個時候都是悠悠挺身護著他，有時候甚至她一人對抗一群男生，但也從沒怕過，還敢主動衝上去打。
可她一個小女生打架再怎麼厲害，怎麼打得過一群男孩子？
於是她就先記下，之後專找落單的下狠手、敲悶棍；在私塾的公共茶水裡下瀉藥；把馬蜂窩扔進教室里，然後從教室外面鎖門封窗；三更半夜往人家家裡扔磚頭，潑糞水……
雖然有時候，長生也會遭殃，但那怪長生自己太笨了，沒能領悟她的提醒。
雖然第二天往往會招來更加嚴厲地報復，但她之後必定會加倍地報復回去。
比狠，她從來沒怕過！
就這樣，一群小屁孩，愣是被悠悠一個女孩子治得服服帖帖。不到一個月，就再也沒人敢再欺負長生。
也因此，雖然悠悠早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模樣也不差，謙虛的說，那也是十里八鄉有名的俊姑娘，仰慕者眾，但也僅限於仰慕，沒一個人敢真的上門提親。
「長生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沒有看上的姑娘啊？是該成親了！再生個大胖小子！趁著我和你爺爺還能動彈，還能幫你帶孩子！」奶奶突然笑嘻嘻地道。
「噗——」長生一口沒咽下去的飯瞬間噴了出來，飯渣和口水噴得滿桌都是。
正要夾菜的悠悠，眉頭緊皺，放下了筷子。
咦～噁心死了！這飯不能吃了！
長生被嗆得難受，咳了起來。奶奶不禁有些自責，輕拍著他的後背。
他想說話說不出，只能一個勁地擺手，還是爺爺先反對道：「你咋又提這事，長生還小呢！」
他趕緊配合著點了點頭。
奶奶卻不以為然，板著臉對老伴道：「小什麼小！村裡的阿狗和長生一般大，人家都有孩子了！」
長生又咳嗽起來。
奶奶一轉臉，擔心地看著長生，問：「你沒事吧？」
悠悠給他倒了碗水，遞了過去，長生接過來喝了兩口，終於覺得舒服多了，道：「我沒事，只是被嗆了一下！現在好了！」
奶奶這才又繼續道：「我覺得柱子家的閨女春蘭就挺好，長得俊俏，最重要的是屁股大，好生養！」
長生又又咳嗽了起來，繼續喝水。
爺爺表示反對：「不行不行！春蘭確實是個好丫頭，但還配不上長生！」
奶奶道：「好啊，那你看中了村裡誰家的姑娘！」
爺爺不加思索，很認真地道：「我覺得咱村的姑娘都配不上！」
奶奶氣樂了：「喲，沒想到你眼光還挺高！當初我能被你看上，我還真是三生有幸！」
爺爺臉一紅，道：「這咋能一樣呢？我就是一糙漢子，娶了你，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可是長生不一樣啊！娶個村姑太委屈他了！」
奶奶的臉也有些發紅，許久才道：「我也想給長生找個更好的，可這不是不好找嗎？我們可不能耽誤了長生！」
爺爺的神情有些鬆動，但還是不同意：「長生的身體不行啊！」
長生又又又咳嗽了起來。
奶奶關心地問：「你咋還咳呢？是不是不舒服？」
長生表情不自然地搖頭道：「沒不舒服，只是口渴。悠悠再給我倒碗白開水！」
悠悠撅著嘴，很不情願被長生使喚，但還是照做了。
然後，奶奶又看向老伴，繼續道：「三年前，被那位仙人治療后，長生的身子已和常人差不多了，入洞房，生孩子是不成問題的！而且說不定結婚一衝喜，長生的病就完全好了呢！」
「咳……咳……」
長生剛喝了口水，還沒咽下就吐了出來。
悠悠終於有些不耐煩了：「你又怎麼了？」
長生委屈地道：「水太燙！」
奶奶給長生擦了擦嘴角，道：「那就冷冷再喝。把碗給我，我給你吹吹。」
長生搖頭道：「我自己吹吧！」
然後他的嘴就對著碗口吹了起來，騰騰熱氣模糊了他的臉。他用眼睛瞄了眼爺爺，發現爺爺快要被奶奶說服了。
他再也沉不住氣了，道：「我沒幾年活頭了，不想耽誤人家！」
語氣有些凄涼。
氣氛突然凝重起來。
爺爺奶奶和悠悠異口同聲：「呸呸呸！別說胡話！一定會有辦法的！」
奶奶又補充道：「我們兩個七老八十的，都不說這話，你才哪到哪？以後不準再說這話了！」
長生眼眶一熱，重重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繼續道：「可是我就是想娶，也沒人願意嫁我吧？」
奶奶道：「這你就別管了，交給我和你爺爺就好了，準保你滿意！又或者，你看上了誰家姑娘，告訴奶奶，奶奶給你去提親！」
爺爺沒說什麼，卻笑著點了點頭。
悠悠也霸氣地道：「給我說也行，敢不願意，我抗也把她扛回來！不過到時候你們有了小寶寶，要借我玩玩！」
奶奶當即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想玩小寶寶啊？好呀！自己生一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有必要給你找個婆家，正好和長生一塊成親，好事成雙！」
悠悠臉色一變，驚恐道：「我不嫁！」
奶奶比她還霸道：「這次由不得你！不能再任由你胡鬧了！」
悠悠的臉變的比苦瓜還難看。
長生不禁在一旁偷笑，完全忘了自己也是被逼婚的。悠悠瞪了他一眼，長生瞬間變成了嚴肅臉。
做哥哥的要大度，不能與妹妹一般見識！
悠悠一轉臉，變成了可憐兮兮、委屈巴巴的模樣，拉著爺爺的胳膊撒嬌：「爺爺，你孫女也不是一般人，十里八鄉的男生沒一個配得上你孫女的，你忍心讓你孫女委屈嗎？」
爺爺竟認真地點了點頭。
悠悠臉色一喜。
爺爺開口了：「我覺得你奶奶說得對！這次我站她！」
悠悠傻了一會兒，然後兩眼一擠，眼看就要哭了出來。
爺爺安慰道：「丫頭，你放心！此事交給我和你奶奶就好了！你是我們孫女，我們能委屈了你嗎？準保你滿意！你看上那家小子，不用害羞，儘管給爺爺奶奶說！」
長生也仗義地道：「給我說也行，敢不願意，我……坑也把他坑回來！我不求回報！」
悠悠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嘴唇動了一下，長生立刻捧著碗，勾著頭，喝起水來。
不對呀，俗話說，長兄為父，父愛如山，山崩地裂，我為何如此之慫？
……
吃完早飯，爺爺和奶奶真的商量了起來，甚至已經分別給兄妹二人想好了幾個對象。
悠悠死活不願意，還偷偷把長生拉倒偏僻無人的角落，一臉認真地道：「哥哥，我們私奔吧！」